“聽這意思,您二位是看上我們家秋棠了?”徐媽媽看了看這對兒夫妻。


    “我知道徐媽媽您舍不得,秋棠姑娘相貌才華樣樣出挑,我是想請秋棠姑娘每日去我們茶樓唱一個時辰的曲兒,每個月我們給您十兩銀子,客人們打賞的小費歸我們,打賞的首飾物件兒,歸您,您看?”


    “不瞞您二位說,秋棠這丫頭不同於別的姑娘,這事兒您得容我晚上跟她商量商量,她若答應,我絕不攔著,但若是她不願意,我也是沒辦法。”徐媽媽美眸流轉,眼神在夫妻二人之間轉動。


    “既如此,我們就迴去恭候佳音了。”沈夫人起身微微萬福說道。


    “好,成與不成我都派人去茶樓說一聲兒。”徐媽媽起身還禮。


    “告辭。”沈掌櫃起身跟著離開。


    秋棠靠在牆上,背後的月光透過窗子撒在地上,屋子裏的姐妹們都睡了,均勻的唿吸聲此起彼伏,這是她們每日裏最難得的安寧時光。晚上徐媽媽的話在秋棠腦海中不斷迴響。這段時間,城裏多了這麽多陌生人,秋棠能隱隱察覺到這些人的不善,那一雙雙眼睛出現在街頭巷尾,借著各種掩飾,觀察著城裏每一個年齡大約八九歲的女孩,從頭到腳的看,看得人心裏發毛。秋棠記得她來玲瓏閣的時候多報了一歲,生日也是隨口說的,上次憑借著流雲獨創的花澗醉妝容才蒙混過陳孝的眼睛,卻不想連累了旁人。如今徐媽媽要她去茶樓唱曲兒,秋棠擔心會被認出來,而且她還沒做好出賣自己的準備,可這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胡思亂想間,秋棠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夢裏,她似乎迴到了小時候,在那個百花爭豔的院子裏嬉戲玩耍……


    “夫人,您迴來了。老爺在正廳等著您呢。”月淑梅下了馬車,管家章春接過了月淑梅的包袱,“邊境打得緊,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夫人這段日子受苦了。”


    “還好,窮鄉僻壤的地方,即便有了禍事也波及不到。”月淑梅淡淡應道。


    “夫人請。”章春引著月淑梅進了宅子,身後的門緩緩關上。


    “老爺。”月淑梅步入正廳,淺淺萬福。


    “舟車勞頓,快起來。”章清焱一把扶起了月淑梅,“家裏一切可好?”


    “都好。”月淑梅淺笑落座,“大患已除,父親就安心了。聽說你大女兒章柔也晉升了位分。”


    “都倚仗夫人洪福。”章清焱關上門,跪在月淑梅麵前。


    “起來吧。父親還是很看重你的。”月淑梅喝著茶淡淡的說,絲毫沒有扶章清焱起來的意思。


    “幸得族長看重,清焱和女兒們萬死不辭!”章清焱匍匐在地表忠心。


    申時剛到,秋棠就抱著琴來到了茗月軒茶樓。跟沈掌櫃夫妻倆打過招唿,秋棠便坐在了專為她搭的一個小台子上,調好琵琶,輕啟朱唇,聲如黃鶯,韻若遊絲,琵琶聲如雨打芭蕉,珠落玉盤。茶客停下了交談聲,連唿吸聲都極力控製,沒有人喝茶,沒有人吃東西,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一曲唱畢,兜四底兒的叫好,銀錁子,銅錢,劈頭蓋臉的往台上砸,秋棠起身稍退一步萬福答謝。飄飄萬福的柔美身段又引來新一輪的叫好。抬眼看去,茶樓門口被堵了個水泄不通。


    隻一個時辰,秋棠的小台子上就被扔滿了大小不一的銀錁子和銅錢。秋棠淡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萬福退場。


    “秋棠姑娘留步。”剛要從茶樓後門離開,秋棠被沈夫人從身後叫住。


    秋棠迴過身,對沈夫人深深萬福,口中道:“沈夫人。”


    “拿著,這是剛才一個客人賞的。”沈夫人遞上一支攢絲銀簪。


    “多謝沈夫人。秋棠告退。”秋棠萬福接過銀簪,離開了。


    從茗月軒到玲瓏閣,隻隔了一條巷子,秋棠卻覺得好長好長。終於,自己還是淪落到賣藝為生了。想到這裏,秋棠覺得喉嚨裏像堵了一團棉花,梗得心口窩子疼,不覺間掉下淚來。


    在離玲瓏閣僅餘十步之遙,秋棠抬手擦掉了臉上的淚,穩了穩情緒,邁進了玲瓏閣的大門。


    “姑娘迴來了?媽媽正在前廳等姑娘呢。”才進門,就迎上了等在門口的珍珠。


    “我這就過去。”秋棠萬福向前廳走去。


    “夫人。”秋棠來到前廳,麵對徐媽媽深深萬福,遞上了那支攢絲銀簪。


    徐媽媽坐在椅子上,接過簪子,拉起秋棠,摩挲著她的手道:“明日起,你就不必早起洗衣裳了。把手好好養護起來彈琴吧。”


    “多謝夫人。”秋棠低垂眼簾,微微萬福。


    “來,俯下身來。”秋棠依言蹲下,徐媽媽抬手,將簪子插在了秋棠發間,“戴著吧,真好看。好了,先生在後院等你許久了,快去吧。”


    “是。”秋棠萬福離開。


    “你們也喬裝改扮一個月了,怎麽樣?有沒有打聽到些什麽?”章安悠閑地喝著茶,用眼角餘光瞟著各樣打扮的家丁。


    “迴章爺,這陵城的人看我們跟看怪物一樣,問什麽都不說。”一個家丁邊說邊氣惱的扯掉了包裹在頭上的包頭巾。


    “一群廢物!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臉上還擺著章國師府的氣勢,別人跟你們說話才叫見了鬼!”章安看著眼前的家丁氣的連連咆哮,“你們以為你們是誰?開國功臣章公良的家奴麽?你們現在是賤民!能不能做點賤民的樣子出來!”


    “是……”被章安一頓訓斥,家丁們個個兒心裏雖窩著火,卻一聲都不敢出,都低著頭低聲應下。


    “明天繼續,你們什麽時候打探出來了,就什麽時候迴去請功領賞,打探不出來,你們就在這裏做一輩子的賤民!都滾出去!”章安將人都轟了出去,看著融入夜色的背影,章安低聲罵道,“一群飯桶!”


    “媽媽,薛大人派管家來接姑娘們了。”夜色未至,珍珠帶著薛昌進了玲瓏閣前廳。


    “薛管家請坐,”徐媽媽虛引薛昌落座,一旁有小丫鬟端上了茶,“珍珠,去看看姑娘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是。”珍珠萬福,轉過屏風向後院走去。


    “媽媽,都準備好了。”不多時,珍珠領著秋棠和霏兒等五六個姑娘來到了前廳。


    “跟薛管家去吧。好好唱。珍珠,你跟著去,別叫姑娘們壞了規矩。”徐媽媽把姑娘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後說道,“薛管家,勞煩您先帶著姑娘們過去,稍後我與吳權帶厚禮去給老夫人賀壽。”


    “多謝徐媽媽。”薛昌拱手道。


    薛博文府上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徐媽媽和吳權帶著小廝抬著一個紅木描金的盒子來到了薛府門前。


    “玲瓏閣徐媽媽,權爺到,送玉壽佛一尊!”門口薛府家丁唱喝後,錄了徐媽媽與權爺的名姓,抬手虛引,將二人讓進了院子。


    “徐媽媽,權爺,裏麵請。”薛昌引著二人向裏走去。


    “我們坐外圍給老夫人賀個壽就行了,不用那麽麻煩。”徐媽媽推脫道。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大幽,即便再有錢,人也分三六九等,更何況玲瓏閣比起陵城衙門口的官兒老爺也就更談不上什麽錢了。


    “徐媽媽莫要客氣,這是我們家老夫人吩咐的,老夫人聽說今天來唱戲的是玲瓏閣的姑娘和西苑的學徒,說什麽也要把您和權爺,還有西苑顧老板請到裏間用茶。”說話間,三人來到了後堂裏間房,一撩簾,薛老夫人正與西苑顧老板喝茶聊天,一見徐媽媽的麵,顧老板站了起來打了招唿。“徐媽媽,權爺,請坐。”薛老夫人坐在軟椅上伸手虛引徐媽媽和權爺落座。


    後堂裏間隻一張桌子,除了薛老夫人,顧老板,徐媽媽和權爺,就隻有老夫人的幾個貼身丫鬟。薛老夫人示意丫鬟把窗紗打開,說道:“人老了,不喜歡鬧騰,就喜歡安安靜靜的看看戲,聽聽曲兒,外堂的事兒讓文兒去打理,咱們隻管看戲。”


    窗紗向兩邊打開,掛在窗框上,窗外是一個假山圍起來的小池塘,比西苑的池塘小得多。池塘對麵就是戲台子。


    薛老夫人喝了口茶,命丫鬟給戲台發信號,讓開鑼。丫鬟拿起手邊一個煙花點燃,咻!啪!一朵小小的煙花在池塘上空綻放,煙花未落,戲台上便開了鑼鼓點,隨著鼓點,八個身著彩衣的小戲子翩翩下拜:“恭祝老夫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賀詞畢,台上響起了八仙拜壽的鑼鼓。戲開場了。


    薛博文在前廳看了看滿堂的客人,喊來了管家薛昌:“章管家他們的人呢?”


    “迴老爺,章管家說他們此次是奉命暗訪,不便出席,就帶著人都待在後院了。”薛昌低聲道。


    “也好,叫人送一桌酒菜過去,酒要惠澤園的女兒紅。”薛博文吩咐。


    “是。”薛昌領命退下。


    “去彩鳳樓把芍藥姑娘接來一起送去作陪。”薛博文叫住了薛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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