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滿意的笑容浮現在司杜寒臉上,“這個給你,打開看看。”司杜寒將抽屜裏的小包袱遞給了韶郎。


    韶郎接過包袱,打開,隻見一排銀光閃閃細長的針,整整齊齊的碼在包袱裏,在月光和燭光的映射下泛著銀白色的冷光。


    “這是一套銀針,是我特意為你打造的。今日起,為師就教你針灸之術。”司杜寒微微笑道。


    “多謝師父!”韶郎跪在司杜寒麵前鄭重其事的磕了一個響頭。


    “起來吧。韶郎,你要記住,針灸不同於湯藥,這藥架上的藥材都看得見,摸得著,名字,藥性都清清楚楚,甚至藥量都可以用小稱稱量出來,但針灸不同,學針灸要熟記人身體裏麵的經絡和穴位,下針時講究的是手上的功夫,要細心感受從針尖傳遞迴來的信息,從而對病況進行判斷,這個隻有多練習,才能慢慢掌握。”司杜寒慢慢的講著。韶郎在司杜寒麵前垂手而立,屏氣凝神認真的聽著。


    講了大約一盞茶,韶郎有些聽懂了,有些沒聽懂,但司杜寒的一句話,卻刻在了韶郎心上。


    他說,從醫者,要心懷大慈悲,人命大於天。醫術能救人,亦能殺人,做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萬萬不可因私人恩怨,讓祖師爺蒙羞。


    刺耳的嗩呐聲撕破了清晨的靜謐。今日是楊家少爺楊柯出殯的日子。陵城專接辦白事的人馬在前麵開道,隨著嗩呐聲,一把紙錢節節高,三層開花滿天飄,綠竹披麻戴孝走在送葬隊伍中。


    “啪!”楊夫人一眼瞅見了綠竹,上去就打了一巴掌,“你個喪門星!你一進門,我兒子就死了,如今你還要跟著出殯,你是也想死了一了百了麽?!”


    “楊夫人。”綠竹萬福,剛想解釋些什麽,不料被楊夫人打斷:“我告訴你!你是我們楊家花錢買來的!別想著尋死!”


    “你在鬧什麽?”身後突然想起楊懷貴的聲音。


    “老爺啊,兒子死了,兒媳婦是不能送殯的啊!她若也被勾了魂,我們楊家不就人財兩空了麽?”楊夫人哭天抹淚的嚷嚷著。


    “荒唐!綠竹是我買來的妾室,什麽兒媳婦。”楊懷貴一把將綠竹護在身後。


    “啊?”聽了楊懷貴的話,楊夫人猶如五雷轟頂,“你個不要臉的小娼婦!我兒子屍骨未寒,你就爬上了老公公的床!不要臉的蕩婦!”楊夫人跳著腳的破口大罵,幾欲伸手用長指甲抓花綠竹的臉,怎奈綠竹被楊懷貴擋在身後,一躲一閃間,楊夫人一個錯神兒,長而尖的指甲劃過了楊懷貴的臉,楊懷貴隻覺臉上火辣辣一陣疼,揚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隻見楊夫人一個趔趄,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眼瞧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楊懷貴招手喊來了貼身小廝仲言:“夫人喪子悲痛過度,神誌不清,滿口胡言亂語,行為癲狂,快快架迴府中休息。”


    “是。”仲言得命,轉身招來一乘小轎,兩個家丁架起哭鬧不止的楊夫人就塞入了轎子,仲言對轎夫耳語幾句,轎夫抬起轎子轉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送葬隊伍再次恢複寧靜,楊懷貴像是得了寶貝一樣,將綠竹的手緊緊攥住,一臉喜氣洋洋,完全沒有喪子之痛的樣子臉上的血印子也因沾了心中的喜氣而格外鮮紅。


    順哥擠在圍觀人群中,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他幾次都想衝過去把綠竹拉出來,可他不敢,雙腿早已被嚇軟,半步都再也挪動不了。


    送葬隊伍吹吹打打,一路不停歇的直奔了墳地而去,綠竹雪白的孝袍裙角隨著腳步搖擺翻飛,若隱若現的露出了裏麵桃紅色的衣裙。


    “廢物!一群廢物!一個黃毛丫頭,找了三四年了還沒找到!我養你們幹什麽!”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男人氣急敗壞的砸碎了一桌子的茶碗。


    “大人息怒,息怒。”一旁的仆人連連跪倒。


    “去。去把陳孝給我叫來!”山羊胡怒吼道。


    片刻,陳孝推門進了屋子,看著一地的茶碗碎片,又看了看山羊胡鐵青的臉,心裏明白了七八分,悄悄揮手散去了跪在地上的仆人,又輕輕掩上了門。


    “章大人。”陳孝深施一禮。


    “陳孝,你確定你們最後落腳地是在陵城?”山羊胡章清焱兩眼死死盯著陳孝,生怕錯過陳孝細微的撒謊表情。


    “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啊,真的在陵城。”陳孝急忙解釋道,這麽久都沒找到陳念柒,陳孝心裏也是忐忑不安。


    “陳孝,雖說你是我派到陳家去做臥底的,你賣身葬兄嫂的事兒也完完全全是瞎編的,但你畢竟在周家快十年,受了他們近十年的恩惠,你該不會是覺得他們有恩於你,故意包庇吧。”章清焱撚著頜下稀稀拉拉的山羊胡,眯著眼睛,頗為玩味的看著陳孝。


    “大人,我對章家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的啊!”眼見章清焱目露殺意,陳孝也不管一地的碎片,慌忙跪倒在地,碎片刺進膝蓋,陳孝疼的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那你來告訴我,為什麽陵城的衙門拿著畫像挨家挨戶排查都沒有找到?”章清焱看到了從陳孝膝蓋隱隱滲出的血,但他絲毫沒有讓陳孝起來說話的意思,繼續逼問道。


    “可……可能……可能是丫頭大了,長變了樣子。陵城衙門口的人對這丫頭不熟,所以……”陳孝疼的聲音都在顫抖。


    “那就勞煩對這丫頭熟悉的陳管家親自到陵城走一趟吧,把那丫頭給我帶迴來。如果找不到,你和陵城的城主就不用再吃俸祿了。”章清焱嘴角含笑,目含殺氣,看著滿頭大汗的陳孝。


    “是。”陳孝急忙應下,他深知章清焱的為人,朝堂之上著名的笑麵國師可不是浪得虛名。


    “陳管家,咱們在前麵的客棧歇歇腳吧。”幾日後,陳孝帶著幾個章國師府的仆人,鞭鞭打馬,日夜兼程的往陵城趕。蒙蒙夜色中,仆人隱隱約約看到了前方有一家客棧。


    “好,走吧。”看了看升至中天的月亮,陳孝有些不甘心,但膝蓋處的傷痛讓他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陳管家,這是那丫頭的畫像,您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安頓住下來後,仆人拿來了一張畫像。


    畫像上是個五六歲的女孩,紮著雙丫髻,大眼睛,小鼻子。陳孝湊在燭火旁仔細觀瞧:“應該就是這樣了,不過距離我最後一次看見她,也差不多快兩年了,希望她沒多大變化吧。對了,這裏距離陵城還有多遠啊?”陳孝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仆人問道。


    “剛才問過掌櫃的了,大概還有一天的路程,如果明天中途不休息,估計天黑前就能到。”仆人答道。


    “好,讓弟兄們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跟老板多要點幹糧和水,爭取明天天黑前趕到陵城,到了陵城,我請弟兄們喝酒。”陳孝很知道怎麽籠絡人心,雖說他掛了個管家的名頭,但他畢竟有近十年沒在章國師府當差,現在的仆人,早就不是當年那撥兄弟了,不想辦法籠絡,陳孝怕後麵的差事不好辦。


    “秋棠,你來玲瓏閣多久了?”徐媽媽翻看著手邊的繡品。


    “迴夫人,一年零四個月零十七天。”秋棠萬福答道。


    “記得這麽清楚啊!嗬嗬”徐媽媽輕聲笑道,“在玲瓏閣還習慣麽?”


    “勞夫人惦記,秋棠在玲瓏閣一切都好。”秋棠站在徐媽媽麵前,低眉順眼的說道。


    “前幾日我去了解了一下你學藝的情況,師父們都誇你懂規矩,學得快,又肯用功。等過了年,我想到書館請個教書先生,教你念一些詩詞,認一些字,你可願意?”徐媽媽說道。


    “全聽夫人安排。”秋棠深深萬福道謝。能念書,這是秋棠想都不敢想的事,小的時候,都是母親抱她在膝頭,一個一個教她認字,原以為她再與詩詞無緣,不料今日徐媽媽自己提起,秋棠自是內心歡喜。


    “好了,你下去吧,我也乏了。”看秋棠臉上波瀾不驚,徐媽媽越來越摸不透眼前這個丫頭了,可喜怒不形於色又正是徐媽媽對秋棠產生莫大好奇最關鍵的一點。徐媽媽揮了揮手,打發秋棠下去。秋棠再次萬福,倒退著離開了。


    “師爺,聖城來信說今天會有章國師府的人來,這怎麽還沒到啊。”陵城城主薛博文薛說著攏了攏袖子,天寒地凍得臘月,在屋外多站會兒就覺得凍得骨頭疼,更不要說薛博文已經溜溜在城門口站了一上午了,這會兒的薛博文隻覺得自己都快凍成冰雕了。


    “老爺,您迴府裏歇會兒吧,這天兒太冷了,您一早兒就在這城門口等著了,現在都過了正午了,先迴府裏歇歇腳暖和暖和吧。我在這兒守著。”段師爺說著跺了跺腳,希望稍微活動一下能暖和一點點。


    “算了算了,章國師府上的人,我可怠慢不起,人常言,宰相門前七品官。我呀,還是再等等吧。”思忖再三,薛博文覺得還是在這兒等著比較好。


    “喲,這不是薛城主麽,這大中午的您怎麽在這兒站著呢?”徐媽媽帶著秋棠去彩鳳樓摸完牌九迴玲瓏閣,遠遠就看見城門口嗚嗚泱泱站了一片穿著墨藍色官衣的人,為首的便是那薛博文。


    “徐媽媽早。”薛博文對著萬福的徐媽媽迴應道,“前幾日得到消息,說聖城有人要來,我這一大早就候在這裏了。”聖城能來人,薛博文覺得還是很有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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