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鶴並沒有理會滿心掙紮的白星淚,而是自顧自的狂笑道:“我一家姓名即將危在旦夕,與其讓他們因為我慘遭殺害,丟了性命。不如死在我的刀下,還能痛快些!接下來該是你們了......”


    白星淚聞言大驚,心中馮天鶴那高大的形象在此刻瞬間崩塌,欲哭無淚,隻剩下滿懷的悲憤與惆悵,貝齒緊咬,暗罵一聲:“禽獸不如的敗類!枉稱甚麽大俠!”說罷便要拔出腰間雲溪劍,懲奸除惡,與馮天鶴大戰一場。


    可後知後覺的沈墨魚自然知曉馮天鶴究竟想要的是甚麽,卻還明知故問道:“馮天鶴,你就想要甚麽?!”不知不覺,沈墨魚自然的將稱唿也給換了,不再如先前那般恭敬,不屑之間還帶著些許的同情。目光堅定,凝視著那麵目猙獰的馮天鶴。


    而馮天鶴卻將金刀抬起,隔著一丈遠指著沈墨魚的脖頸,冷笑著說道:“小子,你該清楚。交出《雪中遺卷》,老夫或能饒你們一條性命,否則......哼哼,你們知道下場如何。”


    “《雪中遺卷》?”除了沈墨魚與裴鏡年,白星淚與明覺皆滿頭霧水,他們不是不知道《雪中遺卷》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是不知曉沈墨魚乃是刀雪客的傳人。他們也並非是不信任沈墨魚,隻是多多少少都認為刀雪客選擇這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公子哥作為自己的傳人,多少是有些偶然,而並非是因為沈墨魚的資質有多好。故而更不敢相信,刀雪客竟將如此重要的至寶傳給沈墨魚。


    最重要的是,沈墨魚也從未與眾人提起過此事,眾人甚至沒有看過他修煉。倘若沈墨魚真的練全整本《雪中遺卷》,再加上他這一身內力,即便資質再差,也能獨步江湖,不受約束,哪裏還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狼狽地步。


    沈墨魚卻不卑不亢,不急不慢,分別從衣襟下,袖口中,褲管內,靴子裏,先後取出一部分殘卷,拚湊在一齊,合成一整本五卷《雪中遺卷》,麵無表情的冷言說道:“不錯!《雪中遺卷》就在我手中。馮天鶴,這就是你想要的麽?”原來為了安全起見,他每次都將這五卷書分藏在不同處所,凡出門在外,更是要隨身攜帶,以防不測。


    再看那馮天鶴,赤紅的雙眸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半張著嘴,哈喇子不由自主的順著嘴角流出,拖長著舌頭,竟好似一條貪婪的狗,望見了骨頭棒子般可笑。這便是曾經江湖上叱詫風雲的大俠,真是令人唏噓感慨。白星淚見狀,更是萬分厭惡。


    但她此時的心思卻不在那馮天鶴身上,而是愈發覺得沈墨魚其人難以看穿,很是奇怪,他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白星淚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了解一個人更多一些。二人的緣分或許早在兒時沈墨魚翻牆偷橘時就已然注定。沈墨魚並未將《雪中遺卷》的秘密告知眾人,自然是思慮周到,眾人也能理解。畢竟如此大事,知道的人越少,危險才更少。


    若是早在此之前,沈墨魚身懷《雪中遺卷》的事便在江湖中傳開,那四人必然是步步艱險,甚至都走不出安淮府地界。不過沈墨魚心中很清楚,他能保守這個秘密如此之久,也是有賴於裴鏡年的沉默。想當初裴鏡年身在府衙身不由己,幫助晏節搶奪《雪中遺卷》之事還曆曆在目,但自眾人結伴闖蕩江湖之後,裴鏡年便再沒提過此事。


    話雖如此,但白星淚還是有一種神秘的情緒與期盼,希望自己在沈墨魚那裏能得到些許與他人不同的特殊待遇,才能使二人一直沒能挑明的感情顯得更為特殊和珍貴。故而白星淚心中五味雜陳,瞥了一眼沈墨魚,酸溜溜的說道:“藏的好大秘密。”


    但此時沈墨魚目光銳利,死死盯住馮天鶴的一舉一動,全然沒有心思與白星淚開玩笑,將手中《雪中遺卷》迎風晃了晃,麵色凝重,咬牙切齒的說道:“全書都在這裏,若你想要就來拿罷。”沈墨魚並未是有意詐那馮天鶴,他選擇在此時將這秘密和盤托出並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雪中遺卷》,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有了一番心理鬥爭後才做出的決定。


    聞聽此言,白星淚三人與馮天鶴都變了臉色,隻不過幾家歡喜幾家愁,各懷心思難度衡。馮天鶴迫不及待的仗開金刀朝沈墨魚撲去,沈墨魚也看準時機,大喝一聲,將手中《雪中遺卷》盡皆拋向空中,任風雨吹打,四散而去。馮天鶴見狀心欲滴血,驚慌失措,連連翻騰,好似一隻任人戲耍的猴子,花白的頭發在風雨中淩亂,胡亂的將那些被雨水打濕的《雪中遺卷》攬在懷中。


    即便馮天鶴已然使出渾身解數,取得了大半《雪中遺卷》,但還是有幾頁殘書隨風雨飄遠,轉眼便沒了蹤跡。


    而就在那馮天鶴平穩落在四人身後,毫無防備的將後背要害暴露在眾人眼前之時,沈墨魚斷喝一聲,反手便是一指,霜雪飛劍驚寒夜,風雨一指定乾坤。白星淚也眼疾手快的將腰間銀蛇抽出,連連刺出,劍氣叢生,銀光乍現。裴鏡年與明覺也一齊出手,四人合力,各使乾坤,皆打中馮天鶴背部要害大穴。


    一時間血如泉湧,脊骨險些被打斷。若非馮天鶴功力深厚,幾乎要命喪當場。四人平穩落地,眼看著那馮天鶴仰天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著撲倒在前,宛若一條垂死掙紮的蠕蟲般扭動著殘破不堪的身軀,還不肯放棄的將那散落一地的殘書剩卷攬在懷中,已是七竅流血,奄奄一息,顫動的雙唇卻還能吐出字來:“我的書,我的書......”


    “隻怕你有命取書,無命讀!”白星淚憤憤揮動雲溪劍,恨不得一劍了結了這江湖敗類,絲毫不念舊情。似乎在她心中,正道二字大過天,即便是她爹爹做出如此畜生不如之事,她縱使終日以淚洗麵,也會在該做出決策時一視同仁,絕不手軟。


    可正當她欲斬殺馮天鶴時,卻再度被沈墨魚攔住。白星淚甚是不解,故而問道:“你肯以《雪中遺卷》為誘餌,難道不正是為了他麽?”沈墨魚卻說道:“若是以《雪中遺卷》為誘餌隻為使他放鬆警惕,那未免也太不值當了。金蓮繞鳳樓的人定在暗處看著這一切,我想引出他們......”說完這句,沈墨魚的音量便提高了幾分,似乎是為了掩人耳目,但說的也的確是實情,“更何況殺一個馮天鶴又能如何?不叫他這醜惡麵目公之於眾,反倒會叫江湖上錯看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他殺妻滅子,逼死馬標,難道就這麽算了?”白星淚雙目含淚,緊咬下唇,很是不甘,似乎有些埋怨沈墨魚的意思。沈墨魚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卻反將目光拋向一旁的明覺。但明覺這次卻並未站出來說一番諸如“苦海無涯,迴頭是岸”之類的大道理,隻是緩步上前,垂著頭問那馮天鶴道:“你知錯麽?”


    可那原本已然命懸一線的馮天鶴聞言竟冷笑不止,拖著殘破不堪的軀殼掙紮著站起身來,左手金刀做拐,右手懷抱殘卷,渾身是血,脊骨扭曲,毫不在意,站在雨中瑟瑟發抖,卻放肆的放聲大笑道:“有了這些書,金玄上主會治好我......我還能活命,我還能活命!”


    院中的吵鬧聲終於將金雲鏢局上下所有的鏢師和仆人吸引至此,但所有人望見這一幕,不知是何情況,心中膽怯,皆不敢上前。沈墨魚見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想著時機已到,輕笑一聲,將目光轉向那狼狽不堪,已然無有人樣的馮天鶴,朗聲質問道:“馮天鶴!你終於親口承認你和金蓮繞鳳樓有所勾結了!果然還是隻想著你自己,但你以為你對金蓮繞鳳樓還有利用價值麽?你太小瞧他們了,他們都是一群沒有心的狼,等你將《雪中遺卷》交給他們,你就是一個再沒用處的廢人!隻會被丟棄到荒郊野外,任野獸分食,死無全屍!”


    “不會的,他們答應過我的,不會的......”馮天鶴雙目失神,止不住的搖頭。


    沈墨魚接著說道:“你口口聲聲的說你愛你的妻兒,為了自己活命,竟不惜將他們盡皆殺害。栽贓陷害,逼死至交。殺妻滅子,豬狗不如。做出如此喪盡天良,傷天害理的勾當,你還有臉麵獨活於世間麽?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我要是像你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早就在眾人麵前自刎以謝天下了!”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齊刷刷的望向馮天鶴,眼神之中多出幾分驚恐,似乎不敢相信平日裏和藹可親的大當家背地裏竟做出這些惡事。但見馮天鶴沒有反駁,又有先前親眼目睹馮天鶴殺妻的下人作證,圍觀眾人也不得不相信這既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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