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溪虎麵帶玩味的笑容,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癡癡一笑,望了一眼那麵目猙獰,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活劈了的白星淚,笑著說道:“我看你劍法純屬,看來你該是自小練劍,你的劍法應該是家傳的武功,你滿口俠義,且行事衝動。依我看來,定是你爹隻教你練武,卻將你扣在家中,不準離開半步,你卻要闖蕩江湖,便瞞著他都跑了出來。我猜的如何?”


    白星淚聞言大驚失色,舌橋不下,祝溪虎雖是猜測,卻與事實相差無幾,但很快便又恢複嚴肅的神情,不發一言,不給祝溪虎留下把柄。但祝溪虎見她變了臉色,又急忙錯開慌張的眼神,便知此事八九不離十,遂笑道:“看來果真如此。果然,大戶人家的丫頭都有脾氣。想必你也很怨恨你爹罷。可我卻覺得,他對了一半。他不準你涉身江湖,這沒錯。”


    “笑話。”白星淚不禁吐露一句真話,“不入江湖,學武作甚?既不願我涉身江湖,就不該叫我生在武學世家。既有一身武藝,誰還願擺弄那女工刺繡?”


    祝溪虎聞言又搖頭笑道:“這便是我說你爹隻對了一半的原因!倘若我當時沒有隨那老和尚上山,我必不會叫她習武,而是做個普通女子,相夫教子,合家團圓,不比那刀光劍影,血裏火裏闖的江湖,好的多麽?”


    “可若你不隨那和尚上山,又豈知江湖不如你所願?恐怕你還是癡心於練武罷!”白星淚冷言相譏,毫不給祝溪虎留有餘地。祝溪虎卻不生氣,反而大笑道:“好厲害的嘴,好機靈的丫頭。可話雖如此,一家人團團圓圓,不比你如今要好麽?江湖兇險,生死難知,有何可留戀?”


    白星淚卻黯然神傷,小聲自言自語道:“我一家早已難團圓......”


    祝溪虎忽然嚴肅,起身問道:“依我看來,你該迴去找你爹。究竟是甚麽讓你撐到現在?為了那所謂的俠義?我可不信。”白星淚反問道:“那你又是為何?難道最初的你,不也是相信俠義的麽?”


    祝溪虎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卻又急忙搖了搖頭:“你說得對......可當我拋妻棄子的那一刻,這兩個字,也就和我無關了......”祝溪虎長歎一口氣。白星淚卻說道:“正因如此,你才有如今的下場!你是邪,我是正,自古正邪不兩立!”祝溪虎卻笑道:“此話不對。我道是正邪本同根,皆由人心念。善與惡本是相生相克,有時隻一念之差,便再難迴頭......”


    說罷,祝溪虎指著東麵說道:“那氤氳山莊,號稱天下第一莊,俠名遠播,其實如何?我想你已然見識過了。”白星淚沒有否認,她自然清楚,經曆那被冤枉一事後,白星淚深知氤氳山莊名不副實。祝溪虎接著說道:“卓一平迂腐頑固,假仁假義;公孫忘景華而不實,道貌岸然;蕭衍頭腦簡單,乖張暴戾;公孫無求,鷹視狼顧,陰險狡詐。這四個人,貌合神離,氤氳山莊內部早已埋下無數矛盾,等矛盾爆發之時,便是他山莊滅門之日!我不過是順應天命,推波助瀾罷了!即便我不去找卓一平的麻煩,他們也會不攻自破!”


    白星淚卻挺劍質問他道:“他們四人再如何,也不似你這般歹毒!難道這便是你屠殺他莊中無辜弟子的理由?”


    “丫頭,休要言之鑿鑿!”祝溪虎急忙為自己辯白道,“我十幾年來,皆待在這山洞之中,除了去氤氳山莊殺人外,沒和人說過如此多的話,今日我滿懷心事已對你講明,也算是你我有緣。我便將實情告知於你也無妨!”


    白星淚見他一臉嚴肅,不似編謊,心想姑且聽一聽無妨,遂問道:“甚麽實情?”


    祝溪虎徐徐說道:“你休要以為那氤氳山莊的四人是甚麽好貨色,他們之中早有內奸!與我裏應外合,害他莊中之人。”白星淚簡直不敢相信,急忙說道:“怎會如此?”


    “你道我為何近百年才複又去找那氤氳山莊報仇?正因我先前自知老和尚傳我的武功,不足與那氤氳山莊抗衡。可當我被卓一平趕下鶴林崖,無處可去,走投無路之時,一位奇人找上了我,傳授我一套極為神奇的武功,助我對抗卓一平。那武功威力驚人,可卻極為陰毒,非凡人所能修行。”


    白星淚道:“怪不得你的武功詭異陰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你終究還是練了!”


    “我那時一心要找到煙兒,找卓一平報仇,怎會拒絕?可我天資愚鈍,且筋骨早已長成,不是練武的最佳時機。但那武功卻能助我脫胎換骨,洗髓伐毛。這是何等的誘惑!”祝溪虎感歎道,“我顧不得細思那人居心如何,為何幫我,隻當是遇見了好心人。可他卻不告而別,隻說時機到時,自會來見。多年來我苦尋他不得,隻得作罷。”


    “後來我逐漸發現,那人所傳的武功乃是一種邪門武功,它靠蠶食人的血肉來增強自身功力,我苦修十年,功力日益精進,早已近今非昔比。可唯有那最後一層,始終難以突破。隻因那武功須取活人血肉及五髒六腑為輔,助自己修行。我那時大為震驚,隻是武功早已深入我體內奇經八脈,難以廢除,我隻能控製自己不去殺害無辜之人,畢竟我的目的,隻是要逼那卓一平交出煙兒。”


    “當我自以為已然能與卓一平一戰之時,我闖入山門,如入無人之境,我方知那武功果然天下無敵,怎奈卓一平那時血氣方剛,功力正盛,與我大戰一場,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我打傷。他不僅沒有殺我,還劍下留情,放了我一馬,甚至還警告我,我所修行的武功極為邪門,宜當盡早放棄,否則隻會傷人害己。”


    “可我那時卻鬼迷心竅,隻當他是嫉妒我的武功。可隨著我不靠活人血肉強行修煉最後一層時,我方知那武功真正可怕之處。因強行練功,我屢次險些走火入魔,丟了性命,且落下這一身病痛,體內不時似有千百隻蟲子蠕動著,蠶食著我自己的血肉,那種感覺,簡直是生不如死。我本欲自我了斷,怎奈想著煙兒還未尋得,隻得咬著牙扛了下去。”


    “當我將要徹底崩潰之時,那奇人再一次現身。我跪求他廢去我一身武功,來了結這種痛苦,可他卻反問我''不想救女兒了麽?''。我大驚失色,慌忙問他怎知我心事,他卻道他知曉煙兒真正的下落,卻不能明說。他還告訴我,若想救出煙兒,必須練成那邪門武功,可若想突破最後一次,就必須以活人輔助,奇人告知於我,他在氤氳山莊中有一位老友,雖不能透露其身份,但卻可以在暗中幫忙,助我殺害些許氤氳山莊的弟子來練功。我那時萬般無奈,為了煙兒,為了我自己,也隻能答應。”


    聽到此處,白星淚見祝溪虎說的有理有據,實在不像是故意誆騙她,但仍不敢完全相信,隻得半信半疑的問道:“所以你就殺害氤氳山莊的弟子,掏空他們的血肉和五髒,隻為練成那邪門武功,救出煙兒?”


    祝溪虎重重地點了點頭,振臂喊道:“如今我神功將成,氤氳山莊即將不再是我的對手。縱然那公孫忘景與卓一平聯手,我也不懼!蕭衍便是他們的前車之鑒!”白星淚見他不知悔改,怒由心生:“就因你一己之私,葬送了數十人的性命?那所謂的奇人分明是利用你去害氤氳山莊,卓伯伯也曾阻止你繼續練功,乃是好心,你為何不聽?為何不將實情說與他聽?”


    “哼,丫頭,有些事,從邁步第一步開始,就難以迴頭了。”祝溪虎輕描淡寫的一笑,叫白星淚對這個情感扭曲的怪物更加厭惡,“利用我又如何?氤氳山莊又如何?好心又如何?隻要我能找迴煙兒,休說是整個氤氳山莊,哪怕是叫我送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亦不後悔!”


    “瘋子,瘋子,你,你簡直是瘋子!”白星淚拿劍的手愈發顫抖,語無倫次的咒罵著眼前這個殺人狂魔,恨不得將其亂劍砍死,以泄心頭之恨。可祝溪虎卻突然說道:“我是瘋子,可我亦是被人算計。若世上真有瘋子,那金蓮繞鳳樓的怪人才是瘋子!”


    白星淚聞聽金蓮繞鳳樓五字,怒氣頓消,疑心大起,急忙問道:“你說甚麽?金蓮繞鳳樓?莫非傳你邪門武功之人,乃是那金蓮繞鳳樓的人?”祝溪虎不知她為何對這金蓮繞鳳樓如此敏感,木訥的點了點頭道:“不錯,他曾無意間向我透露,他乃是金蓮繞鳳樓的特使。我雖不知這金蓮繞鳳樓是何所在,但我隱約覺得,他們也不是甚麽好東西!”


    “陰謀,陰謀,這都是一場大陰謀!”白星淚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甚麽,卻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做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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