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乾州。


    乾州外域,凡人世界。


    晉國,棲霞鎮。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正在深宅大院內打坐練武,他的目標是成為一名真正的武者。


    武者,是世俗凡人的世界中僅次於官府的熱門職業,分為先天和後天兩種境界。


    每一種境界又分為前期、中期、後期、巔峰四個等級,依次更強。


    真正的武者,至少要有先天境初期的實力。


    成為真正的武者,才有資格追求自己心中的夢想。


    少年的夢想,自三歲以來的唯一夢想,就是成為一個真正的替天行道的大俠。


    可是,少年的爹娘不希望他成為大俠,隻希望他用心參悟道經道書。


    所謂的道經道書,根本不知道誰寫的,從哪兒來的,說的都是一些極為高深的大道理,完全不適用武林世界,連官府、書生、商旅、農民也都沒有人去在意。


    “反正爹娘都是為我好。”三歲記事的少年這樣安慰自己。


    為了讓爹娘開心,少年一直用心讀書,不論春夏秋冬,苦讀了七年。


    但隨著年歲的漸長,內心的的夢想越發的騷動起來。


    “爹娘不教我習武,隻是不想我耽誤讀書吧。”十歲的少年這樣想著,“如果我可以在不耽誤讀書的情況下,練習武藝,爹娘一定不反對。對啦,我可以利用讀書之餘的零碎時間,觀看爹娘練習劍法。”


    少年這樣做了,可事情沒那麽簡單。


    每當少年在爹娘練劍時出現,都要被盤問:讀的什麽,讀了多少,這段時間讀了多少。


    每次觀看練劍,少年都得一心二用,必須達到看書和練劍都記熟的結果,否則,就要被爹娘限製出現,好在少年天資聰穎,每次都令父母很滿意。


    從此,少年變得更加努力了,讀書和看劍,成了他每天生活的必備內容。


    沒有劍,怎麽辦?指書為劍。


    書不離手,就是劍不離手。


    他心中憋著一股勁,“一定要在不耽誤讀書的情況下證明給爹娘看,他是可以習武的。”


    “一定要讓爹娘相信我:大俠的夢,與讀書,並不衝突!孩兒的誌,如鐵石,絕無更改!”


    兩年後,少年學會了家族的武林頂級武學掠影分光劍和千幻迷蹤步,以及一些基礎武學。


    由於掠影分光劍講究內外兼修,需要劍法和內力修為的配合。


    少年用去半年時間,於眾多的武學典籍中,自行總結出了一套內功心法。


    十二歲的少年,利用半年的時間,自行總結出配合頂級武學的內功心法,並且行之有效,這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連少年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可確實是事實。


    事情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並沒有絲毫的阻滯。


    “大概是受到道經道書的啟發吧。”少年曾經這樣想過。


    今天,正是少年利用此心法突破先天境壁障的重要時刻。


    隻看他坐在那裏,雙眼緊閉,眉頭深鎖,雙手不是對掌,就是畫圓,頭頂白氣蒸騰。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出,整個人時而向左旋轉,時而向右旋轉,臉色通紅。


    突然,隻見他身體外圍漸漸浮現出一道乳白色的真氣。


    初始有些不穩,繼而漸漸濃厚,穩固,成型。


    “真氣外放,三尺氣牆,我終於突破先天境啦,哈哈哈……”,少年睜開眼,一蹦丈餘高,開心地大笑起來。


    顧不得擦拭額頭的汗珠,少年徑直向爹娘的所在跑去,邊跑邊想,“我終於可以向爹娘證明我是練武的材料啦。我沒有耽誤讀書,還突破了先天境,爹娘一定很開心吧。”


    洋溢著天真無暇的笑容,一路狂奔,還沒見到父母,少年就大喊了起來,“爹,爹,我突破了,我突破後天極限了。”


    “我已經是先天境的武林高手了,可以當大俠了,可以和你並肩作戰了!”


    “並肩作什麽戰!”中年男子聞言眉頭緊皺,“我有跟人作戰嗎?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你習武練劍。”


    “為什麽?”被潑了冷水的少年愣住了。


    這和他預想的太不一樣了,此處不是應該有掌聲、有欣慰、有誇獎嗎?努力了三年,順從了三年,渴望了三年,等來的就是個這?十三歲的少年,怎麽受得了?


    盯著中年男子整整十五息,少年強壓下內心的失落,極力控製著眼角的溫熱,不使流出,“到底為什麽?”


    看著少年倔強的模樣,迴憶他三年來的辛苦,中年男子眉頭皺的更緊了,“讀書去。”


    “這不是理由!”少年忽然爆發了,大喊道,“這不是理由!”


    “三年來,我日日夜夜地讀書,不敢辜負爹和娘的期望!”


    “我習武練劍,從來沒有耽誤過讀書。”


    “每次觀劍,都經過爹娘的考核。”


    “每次練劍,我都事先讀完了一天的書。”


    “我沒有一刻忘記爹和娘的囑咐!”


    “我隻是有一點自己的夢想!”


    “我為此努力!為此奮鬥!”


    “為什麽你們從不認可?為什麽?”


    說到最後,少年的聲音已然變得沙啞,不期然間,落下一滴滾燙的熱淚。


    中年男子雖然眼裏都是關切、心疼,可身體上依然堅持不為所動。


    “晨兒,爹娘都是為了你好啊。”一旁喝茶的雍容夫人一把將少年攏入懷中。


    “我不要你們為我好。”少年掙脫懷抱,“我隻要你們同意我習武練劍。”


    “習武練劍不是你的路啊。”雍容夫人心疼道,“眼下你隻需好好參悟道經道書。”


    “是啊,晨兒。”中年男子終於開口了,“習武練劍都是小伎倆,根本不值得學!”


    “既然是小伎倆,為什麽你們還要天天練習。”少年反駁道。“不值得學,為什麽所有人都搶著要學?我就是要練劍,我要成為真正的武林高手,行俠仗義!”


    被迫習武練劍,是中年男子和雍容夫人心中最大的痛,可這一切都是為了少年。


    他自己受委屈不要緊,可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夫人受委屈。


    哪怕這個令夫人受委屈的人是自己的兒子!


    “好,你想要習武,行!”中年男子有些生氣了,“你不是自恃記憶超群、悟性極高嗎?我現在舞一段劍法,你把它記憶下來,一次記不住,打一棍。兩次記不住,打兩棍。以此類推。”


    “好!一言為定。”少年很自信,因為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這點爹娘也知道。


    可在真正看到中年男子所舞之劍法後,少年第一次改變了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中年男子所舞的劍法,其實並不複雜,也就是九招二十七式。


    每一招、每一式都自然蘊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軌跡,無論少年怎記憶都不成。


    往往是少年分明記憶下來了,可是當自己舞出來時,就是錯的,連自己也能感覺到就是錯的。


    中年男子已經舞了兩次,就等於少年已經是敗了兩次,受了三棍。


    “服不服?”中年男子笑問道。


    笑是因為他發現少年果真悟性驚人,雖然離正確還差得很遠,可是已經很了不起。


    “不服!”少年頭一歪,緊皺著眉頭道。


    “那就再來。”中年男子又舞了一遍。


    不出意外,少年還是失敗了。


    “吧吧吧”,這是中年男子用棍子打少年後背的聲音,三棍。


    中年男子又問,“服不服?”


    “不服!”少年堅持。


    “好、好、好。”中年男子見狀露出了一副專治不服的架子,“今天我就打到你服!”


    “吧、吧、吧、吧”,中年男子邊打邊問,“服不服?”


    “不服!”少年依然如故,隻是嘴角不停倒吸著冷氣。


    “不服再來。”中年男子又舞了一遍。


    “吧、吧、吧……”,中年男子道,“還不服?”


    “不服!”少年緊咬著牙,始終不鬆口,臉燙的如紅柿子一般。


    “再來。”中年男子道。


    “吧、吧、吧……”,看著少年後背衣服與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中年男子的聲音都有些顫了,“到底服不服?”


    “不服!”少年倔強地堅持著,語帶哭腔,其中委屈,不言而喻。


    “再來!”中年男子大聲喊道。


    “吧、吧、吧……”,少年的額頭沁出豆大汗珠,衣服上印出紅紅的血跡。


    中年男子即使嘴角顫抖,卻還是強硬著喝道,“服,還、還是不服?”


    “就不服,就不服!”少年疼的雙臂不停顫抖,卻還是翹起脖子咬牙喊道,“就不服!”


    “再來。”中年男子大聲道。


    少年還是失敗了。


    中年男子握著棍子要打,可是看著少年顫抖的單薄身軀,落下時又猶豫了。


    一旁的雍容夫人見狀,急忙抱住難以站穩的少年,恨恨地瞪著中年男子。


    可少年不領情,一下子從雍容夫人的懷中掙脫,跌倒在地上。


    “吸……”,少年爬起來,一溜煙似地跑開了。


    遠遠地傳來了他倔強的聲音,“你們不讓我練,我偏要練,我就要練!”


    中年男子心疼地看著棍子上的血跡,無奈地歎著氣。


    雍容夫人隻管看著少年跑走的方向,滿眼淚光道:“晨兒才十三歲啊,又沒有修煉過,怎麽可能捕捉到靈氣的軌跡?怎麽可能記得住你元嬰修為的劍道痕跡?你不是不知道他從小就倔強,還打的這麽狠……”


    一路狂奔,少年的眼淚就沒有停過,不隻是疼的,還傷了心和自尊。


    沒錯!少年就是青晨。


    “仗劍江湖蕩盡人間不平事!”這是他從小便有的俠客夢。


    可是自打懂事以來,父母沒有一天不是在努力打消他這樣的念頭。


    青晨的父親,名喚青天鈞,是大晉國棲霞鎮三大武林世家之首的青家家主。


    雍容夫人名喚商晴柔,一家三人住在棲霞鎮最大最神秘外表最奢華的大院裏。


    青晨從小就想知道為什麽自己身在武林世家卻不能練劍的原因,可是爹娘不說,隻好自己偷著練,心想著等到自己有所成就,爹娘一定就不會再抱著自己不能練劍的偏見。


    可一切的希望都在今天徹底破滅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父母不但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勤勞和天才開心,反而會如此對待自己!


    就算現實和理想有差距,也不能有這麽大的差距啊!


    關鍵是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過目不忘的本領竟也不靈了。


    小小少年人,一想不通,二無人告知,自小立起的目標實現了卻被最親近最敬佩的人故意潑了冷水,不但貶的一文不值,還被打的皮開肉綻,怎能不憋悶生起怨氣!


    “我恨你們……哎喲……我恨你們……”,跑到九龍山腳,青晨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扯著路旁的枝葉狠狠地道。


    卻由於太用力,弄得背部腫脹出血,疼的那叫一個酸爽,全沒有了剛才被打時一聲不吭的骨氣,“哎喲……我恨你們……哎喲……哎喲……”


    好不容易來到九龍山頂,青晨未及休息,就忽然聽到救命聲,還有聲聲的狼之嚎叫。


    自小就有的俠義感忽然爆棚,青晨立刻強忍著疼痛,躡手躡腳地朝聲音傳來之地潛去。


    到地一看,原來是一群狼,足足有三十幾隻,正圍著一顆已然枯死的大樹攻擊。


    大樹地上一截有一個大洞,正好容納一個成人。


    此時正有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藏身其中,手中揮舞著一把鋒利的斧頭正麵抵禦狼群。


    “這群狼怎麽每隻個頭都這麽巨大,足足抵得上三隻普通的狼了。”盡管如此,青晨絲毫沒有害怕的情緒,正四下觀望著想辦法。


    隻是,狼群自古以來就是團結且詭詐的,他們才不會給獵物任何機會。


    眼下,青晨分明發現男孩的正麵有幾隻巨狼在進攻,吸引它的注意力。


    背麵的巨狼竟然偷偷滴以牙齒和爪子挖著枯死的樹幹,想要背後偷襲。


    “照這個速度下去,不消一炷香的工夫,那小兄弟必定要葬身狼腹。”看到這裏,青晨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隻見他從旁邊地麵尋了一根比較結實的樹幹後,又撿起數個石頭,心中打著“殺一儆百”的念頭。


    “嗖、嗖、嗖。”三道風聲過後,三隻正在攻擊小男孩正麵的巨狼應聲倒地,其餘卻沒有如普通狼群一樣四散逃開,而是迴過頭朝著青晨齜牙咧嘴地威脅著。


    “不是說狼群雖強,但隻要殺死幾隻頭狼,其餘就會嚇跑嗎?怎麽這群狼還這麽橫?”青晨隻是一愣,便仰仗輕功從樹梢躍到枯樹旁邊。


    一棍又刺死兩隻在男孩背麵偷挖樹幹的巨狼,大聲喊道,“小兄弟不要害怕,我來救你了。”


    “感謝大哥,感謝大哥。”小男孩的聲音起初十分驚喜。


    可轉而就顫抖起來,“大、大哥,那狼王要瘋了,你、你不會殺了狼後了吧?”


    “什麽?不會這麽巧吧?”青晨聞言,仔細一看,果然發現腳下剛才刺死的與眾不同的狼後屍體。


    “如你所願,我真的殺了狼後。”青晨有些不以為然道,“一群小狼崽而已,不必害怕!”


    小男孩卻顫抖地迴道,“大哥,這些不是普通的狼,是傳說中的風狼啊!”


    “風狼?”青晨不太清楚。


    “就是啊,特有靈性,力量巨大,速度又快,特別善於團隊作戰,特別記仇。”小男孩道,“那狼王,簡直就像風一樣,也許武林高手都不一定是它的對手,你一定要小心啊。”


    “是嗎?”青晨有些將信將疑,“你剛才看見了,我就是武林高手。”


    聲音傳開,青晨立時感受到一股殺氣。


    抬頭望去,正看見狼王綠油油的眼睛盯著自己,那樣子分明是在說,“小子,你給我等著,本王馬上就來撕了你!”


    一不做二不休,青晨索性對著狼王喊道,“小狼崽子,我就殺了你的狼後,怎麽地吧!”


    那狼王似乎聽懂了青晨的蔑視,仰頭嚎叫,瞬間,群狼皆都嚎叫起來。


    繼而全部盯著青晨,齜牙咧嘴,居然裏三層、外三層地擺起了半月形的攻勢。


    隻聽那狼王又一聲嚎叫,群狼開始一個個躍起攻向青晨。


    青晨雖然是先天境武林高手,可是剛剛突破,又沒有實戰經驗。


    所以隻是簡單地自我防護沒有問題,可若要麵對整群風狼的攻擊,就確實有些被動了。


    而且這群狼,除了巨大無比之外,戰術的配合也十分令人驚歎,往往是四五隻狼一起攻擊,但卻分有時間的先後。


    即第一隻狼攻擊後半秒,第二隻狼開始攻擊,五隻狼都有不同的攻擊目的地,以此類推。


    第一匹五隻狼攻擊完,再到第二批。


    防了一個,防不了兩個,防了三個,防不了五個,防了前三批,防不了後五批。


    這就是武林高手也抵擋不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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