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玉和袁霽各自檢查過弓箭,確認沒什麽問題後便要決定比試的順序。


    “沈小姐,你先來吧。”


    “袁公子,你遠來是客,還是你先吧。”


    袁霽知道她性格有些倔強,在這件事上還賭著一口氣,多爭無益,他便率先拉開弓,穩穩地將手中的箭送入靶心。


    箭入靶後雖然沒在紅心正中,但相距不過分毫。


    袁霽輕輕地舒了口氣,而後把手中的弓遞給沈殊玉,語氣誌得意滿,“沈小姐,還要比嗎?”


    “當然要比。”沈殊玉伸手接過他遞來的弓。


    袁霽隻好退開幾步,看她拉弓搭箭。


    箭在弦上,沈殊玉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來,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麵對的究竟是什麽。


    惶恐在一瞬間占據了她的心頭,她眨了眨眼,努力把那些莫名出現的情緒全部趕走。


    遠處的杜信芳看出了她的猶豫,有心上前阻止,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


    這是沈殊玉的命運,他不能,也沒辦法幹涉太多。


    沈殊玉冷靜片刻後重新瞄準箭靶,她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箭隨著她手指鬆開的動作在空中劃出尖銳的聲響,以極快的速度和勢如破竹的力道鑽入箭靶。


    杜信芳和袁霽齊齊奔過去。


    看過箭靶以後,袁霽一臉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杜信芳則是滿臉驚喜地迴過頭去看沈殊玉,卻發現她還維持著拉弓的姿勢,似乎是還沒迴過神來。


    “阿殊,你贏了!”


    沈殊玉輕輕的“啊”了一聲,然後緩緩放下手臂。


    她剛剛實在緊張,拉弓的姿勢保持了太久,卸下力道後才覺得手臂有些酸痛。


    那支箭精準地釘入了靶心,並且把距離靶心很近的另一支箭給硬生生擠開了。


    袁霽的那支箭如今歪歪斜斜地插在箭靶上,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袁霽盯著那支箭看了許久,最後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他迴頭對沈殊玉說道:“沈小姐,我果然是小看你了,這場比試是你贏了。”


    他又看向杜信芳,“杜兄,我已無顏留在此處,先告辭了。”


    說罷,他轉身要走。


    看出他麵上隱隱的怒氣,杜信芳隻好追上去,“哎,我跟你一起。”


    誰知,袁霽卻不領他的情,他走出兩步後忽然迴過身來看向沈殊玉。


    “沈小姐,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你不來送送我嗎?”


    沈殊玉默默地放下手裏的弓,依言走過去送他下山,杜信芳則落後幾步跟在他倆後麵。


    不遠處,目睹這一切的裴含章皺著眉靠在樹幹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幾人離去的背影。


    下山的路上,袁霽的心頭壓著一股火氣,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沈殊玉。


    沈殊玉則沉默地跟在他身旁。


    明明是這場賭局的贏家,她看起來卻和袁霽沒什麽兩樣,臉上絲毫沒有喜色。


    先生與大哥都曾說她膽大妄為,如今看來一點也沒有說錯,勝負隻在毫厘之間,她差點就葬送了自己的後半生。


    如今,沈殊玉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心有餘悸。


    出了拂玉山莊的大門,順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下走,袁霽終於忍不住開口。


    “沈小姐,我還是想問,我究竟是哪些地方做的不好?為什麽你這麽不願意與我成親?”


    他這會兒公子脾氣上來了,不再是剛來時那副八麵玲瓏滴水不漏的樣子,這反倒讓沈殊玉有了與他說話的興趣。


    沈殊玉這會兒剛了卻了一樁心事,心中高興,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袁公子,你沒有什麽不好,相反,我從我大哥那裏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所以我對你沒有不滿,我隻是……隻是,現在還沒有嫁人的念頭。”


    “我不明白。”袁霽的神色有些困惑。


    在他看來,這個年紀的女子哪有不著急嫁人的,沈殊玉到底在等什麽?


    這會兒已經贏了比試,沈殊玉也不怕把心事告訴他。


    “袁公子,不瞞你說,我自小沒有長在沈府裏,什麽女紅刺繡廚藝我一樣都沒有學過,我想令尊令堂應該不會想要我這樣的女子做他們的兒媳。”


    原來是因為這個……


    袁霽不死心的問她,“如果成婚後我們另辟一處宅院居住,你和我爹娘就不會常常見麵了。”


    沈殊玉耐心地答道:“可是那種不喜歡是很難改變的,令尊令堂不會喜歡我,我也不喜歡那種被人輕視的生活,你夾在中間會兩麵為難,在這種沒完沒了拉扯中,就算是再好的感情也會日漸消磨殆盡。”


    袁霽泄氣地垂下頭,他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了。


    “袁公子,我也有件事想問你。”


    “小姐請問。”


    “我聽家裏人說,你曾見過我,我們是什麽時候見過的?”


    臨別在即,沈殊玉決定弄清楚心裏的疑問。


    袁霽彎了彎嘴角,心裏有些失落,沈殊玉顯然早已不記得他們的相遇,就隻有他自己還把那驚鴻一瞥藏在心底。


    “新年的時候,我娘讓我去給沈大人和沈夫人拜年,我被貴府的下人帶到沈大人書房的院子裏時,恰好看到你領著你弟弟從裏麵出來……”


    沈殊玉這才想起來,原來他們真的見過。


    新年時她一直在和沈渭賭氣,有限的幾次見麵中父女二人說話都不大愉快。


    有一次,沈晏清為了緩和二人關係,非要拉上沈殊玉一起去叫沈渭吃飯,就是那天,他倆從沈渭的書房出來後,恰好遇到了來拜年的袁霽。


    隻是那時冬日裏穿的多,袁霽的打扮和現在完全不同,沈殊玉打了個招唿後便把對麵之人拋到了腦後。


    袁霽迴憶起沈殊玉當時的模樣。


    那時沈殊玉剛在沈渭書房的院落裏折了幾支梅花,她一隻手臂的臂彎中環著盛放的梅花,另一隻手則拉著沈晏清,一邊走一邊與他說著在雪地裏烤肉的事,眉眼靈動,笑聲比冬日的雪還要清淩。


    袁霽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後來我就和我娘打聽你,我娘又問到了沈夫人那兒,也不知她們聊了些什麽,最後就變成了我娘問我是不是想娶你,我當時絲毫沒猶豫,立刻就答應下來,我娘看我十分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說到這兒,袁霽的聲音隨後漸漸低了下去。


    “但我不知道你這麽反感這門婚事,如果能早一點知道,我一定不會自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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