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利爾是帶著雌父滿心的期待和疼愛出生的。


    他的雌父同屬四大公爵的後代,前途無量,在剛成為第三軍上將,最風光的時候嫁給了雄父奧迪。


    奧德雖然是a級雄蟲,但是天生體弱多病,前半生大半時間都用來臥床修養,身體經過調養慢慢好起來之後,才開始經曆匹配,結婚,繁衍後代。


    他並不喜歡聯姻的雌君,很長一段時間內,隻流連於亞雌堆裏,帶迴府內的雌蟲一個接著一個。


    桑迪在結婚很久之後,才生下了艾利爾。


    艾利爾是奧德的老來子,明麵上是最受寵的。


    “嗚哇哇啊。”搖籃裏的幼崽睜著寶石般的藍眸盯著桑迪看,嘴裏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聲音。


    席風笑著拉了拉幼崽的手,“哥,艾利爾是不是在叫你啊。”


    桑迪將艾利爾從搖籃裏抱了出來,放在臂彎裏輕輕晃著,滿臉疼愛的逗弄著自己的孩子。


    艾利爾很給麵子,咯咯直笑。


    席風拿著光腦拍下了這一幕,然後意味不明道:“原本還以為奧德這個病秧子從床上爬不起來呢。”


    看得出來,他對這場聯姻很不滿意,隻是哥哥的婚事他當時並不能管。


    桑迪是s級雌蟲,哪怕生下艾利爾,他的生命也才堪堪走過1\/3多一點。


    桑迪眸光閃了閃:“席風,雄主他……”


    “桑迪,我迴來了。”推門聲伴隨著蟲聲打斷了他的話。


    席風循聲看去,一個麵色蒼白,身體枯瘦的雄蟲帶著一堆侍從走了進來。


    奧德朝席風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徑直略過他,拉著艾利爾的小手揉了揉,“艾利爾,雄父迴來了。”


    桑迪勉強笑笑,恭順道:“雄主,艾利爾今天很乖。”


    奧德不住的點頭,手握的更加緊了些,緊的艾利爾都有些不適,咿呀著掙紮。


    席風敏銳的感知到,桑迪在奧德接近時,身體下意識的躲了一下,連帶著臉上對艾利爾的疼愛也慢慢收了起來。


    他走上前,掛上公式化的笑輕巧的拿開了奧德的手:“哥夫,你這樣抓幼崽會感到不舒服的,雄蟲幼崽畢竟嬌氣些。”


    正如他所說的,艾利爾白嫩的手背上都出現了一道青色。


    奧德眼底閃過一抹難堪,麵上卻不顯:“瞧我,太高興了,艾利爾是我唯一的雄蟲崽,合該嬌養些,我會注意的。”


    席風依舊笑著,三言兩語就哄的奧德轉移了注意力,將他帶到了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桑迪坐在原地,垂著眸子將艾利爾抱的近了些,輕輕揉了揉幼崽的手,微微晃著他的小身子,溫柔的安撫他快要哭出來的情緒。


    艾利爾另一隻手胡亂揮著,不經意間放到了桑迪臉上,嘴裏又說了一連串無意義的詞。


    桑迪目光柔和的可以滴出水來,輕輕抵住了艾利爾的小額頭,輕聲喊著他:“艾利爾。”


    艾利爾手揮舞的更歡了。


    (二)


    艾利爾從小跟著雌父生活,他的雄父並沒有多在乎他,隻有偶爾興致上來了才會逗逗他。


    艾利爾的雄父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熟悉的陌生蟲,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但是一切都在他三四歲左右發生了變化。


    艾利爾剛從學院放學,就噠噠著在府內跑,滿臉興奮的喊著桑迪。


    “雌父,雌父。”


    跟著他的保鏢在旁邊小心的看著,生怕他摔了。


    艾利爾跑到了桑迪住的房間,沒有看見蟲,奇怪的問侍從:“雌父呢?還沒下班嗎?”


    侍從眼裏閃過一絲不忍,頓了頓,誠實道:“閣下,上將已經迴來了。”


    艾利爾在房間裏又找了一圈,“雌父他在哪呢?”


    兩名侍從彼此看了看,垂下頭:“閣下,上將說不定和主蟲待在一起。”


    艾利爾歪歪腦袋,跑出了房間:“我去找雄父。”


    他要找奧德,一路走來也沒蟲敢攔他。


    艾利爾輕輕推開門,探進一個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鼻尖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怒罵聲和鞭子抽打的聲音。


    “雌父。”他弱弱的喊了一聲。


    沒有蟲迴應他。


    艾利爾心驚膽戰的走了進去,僅僅在正廳 ,血腥味都揮之不去,和熏香混在一起的氣味讓他很是惡心。


    奧德的別墅裏不知為何,沒有侍從在,艾利爾小心翼翼的上了二樓。


    走廊上的聲音更加清晰了些,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讓艾利爾心都跟著顫,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聲音低低的又喊了一聲:“雌父。”


    鞭打聲停了……


    走廊最裏麵的房間內聚集著十幾隻雌蟲,奧德站在正中心,麵相陰狠,他正欲再抽下,沒成想一向恭順的雌君第一次反抗了他,伸手抓住了血跡斑斑的鞭子。


    桑迪聽到了門外的聲音,祈求道:“雄主,艾利爾來了,讓我出去。”


    奧德臉色變了變:“蟲屎,他怎麽在這個時候來。”


    桑德耳邊是艾利爾一聲又一聲的唿喚,得了奧德不耐煩的應允後,他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軍裝,推開了門。


    幼崽正眼淚汪汪的在走廊另一頭站著,伸著小手一個一個敲門,唿喚著他。


    “艾利爾。”桑迪認真關好了大門,將室內的肮髒全部隔絕在外,然後走了過去抱住了艾利爾。


    艾利爾嗚嗚著抱緊了桑迪的脖子,和雌父如出一轍的藍眸裏大滴大滴的淚珠落下:“雌父,嗚嗚,這裏好黑,好可怕。”


    桑迪不在乎身體的疼痛,溫柔的哄著艾利爾,抱起他往樓下走:“乖,不哭,雌父在這呢。”


    艾利爾趴在桑迪肩膀上,看到了他脖頸上遮蓋不住的血痕和被血浸透的襯衫後領,哭的一抽一抽的:“雌父,你是不是好疼?”


    桑迪僵硬了一瞬,不知道該怎麽和這麽小的孩子解釋,隻能輕輕拍了拍艾利爾的後背,抱著他走出了奧德的別墅,“不疼,雌父不疼。”


    艾利爾被抱迴了他的房間,桑迪哄著他不哭了後想去換衣服,艾利爾又抱住了他的腿,仰著頭看蟲:“雌父。”


    桑迪很有耐心,溫柔的笑笑,蹲下身,伸手揉著艾利爾細軟的金發,藍眸裏滿是疼惜:“艾利爾隻是嚇到了對不對?沒關係,睡一覺就忘了。”


    艾利爾抽抽鼻子,告狀似的說:“雌父,雄父好壞。”


    桑迪愣了愣,抽一張紙巾抹去了艾利爾眼角的淚,眼底深處是無邊的死寂:“艾利爾,不可以在雄父麵前這麽說,知道嗎?”


    艾利爾看到了桑迪臉上的不讚同,乖乖點點腦袋,沒說話了。


    (三)


    從那之後,奧德的暴虐幾乎不加掩飾,桑迪的祈求也漸漸失去了作用。


    桑迪經常被要求跪在地上,腰背卻始終挺的筆直,默默承受著密集的鞭子,好在藍黑色的軍服即使染了血也並不顯眼。


    他低著腦袋,任由思緒放空,亮麗的藍眸失去了神采。


    沒關係,再忍忍就好,奧德活不了多久,隻要艾利爾能平安長大。


    但是雌蟲的感官何其靈敏,身後的腳步聲即使放的再輕他也能聽到。


    桑迪趁著奧德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驚疑不定的迴頭看了眼,看到了柱子後的艾利爾,臉色驟然難看了下去,無聲對他搖頭。


    艾利爾想出去,小身子又被桑迪的精神力溫柔的裹挾著推了迴去。


    桑迪不同意他出去。


    艾利爾很堅強的沒有哭出聲,隻是深深的把奧德暴虐的麵孔和手段全部刻在了腦海中。


    正廳裏的血腥味彌漫,艾利爾鼻尖滿是這種氣息,幾乎到了生理性反胃的地步。


    他看著雌父越來越痛苦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跑了出去,然後打開光腦給席風打電話。


    電話剛打通的幾秒,席風笑著跟艾利爾問好,別墅內卻突然傳來難以壓抑的痛唿。


    艾利爾眼裏的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隻哭著喊了一聲“舅舅”就闖進了別墅。


    地板上血液越來越多,桑迪跪在地上的身體搖搖晃晃,金色的翅翼有半邊被強行劃傷,而奧德正拿著幾把匕首對準他,臉上的笑陰險狠毒。


    桑迪被刺激的藍色的眸子成了豎瞳,翅翼的傷讓他一時忘了掩飾,滿臉恨意的瞪著奧德,s級雌蟲的威壓傾瀉而下,身旁的其餘雌蟲都被浩蕩的精神力衝到了牆壁上。


    他似乎準備殺了奧德,布滿血痕的手臂上都覆蓋了一層蟲甲。


    奧德慌了,不敢相信平日裏溫和的雌君會如此,信息素不要命的放,甚至在抽屜裏拿了一把槍對準他,吼道:“我是a級雄蟲,你想殺了我,你也別想活,艾利爾會淪為罪犯的幼崽。”


    桑迪準備攻擊的動作停了,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信息素刺激的,手臂無力的垂下,蟲甲褪去,腦海中的精神力突然變得一團亂。


    “雌父。”


    “哥。”


    席風通過光腦看到了桑迪的慘狀,來不及細想,火速掛斷了電話,準備趕過來。


    艾利爾則是第一次看到桑迪這個樣子,哭著叫了一聲。


    桑迪心神動了動,緩慢的迴頭,奧德卻在這時拿著槍對準了他的心髒。


    艾利爾即使小也明白奧德想做什麽,繞過桑迪猛的推了一下奧德。


    那一發子彈打偏了,擦著桑迪的翅翼而過,和金色的翅膀摩擦出一道道火花,然後打碎了一個花瓶。


    桑迪捂著腦袋,翅膀唰的一下收迴,餘光卻瞥見奧德失了智一樣抬手要打艾利爾,強忍住信息素的刺激,從地上站起來,將幼崽從他手下強硬的拉了過來。


    艾利爾小身體被扯進了桑迪懷裏,哭著又喊了他一聲,顫著手叫了醫生。


    桑迪實在沒一點力氣,把艾利爾抱過來後,就因為連接心髒的痛苦徹底暈了過去。


    奧德站穩腳步,陰沉著一張臉,並不在乎桑迪的生死,伸手又要拉艾利爾好好教訓教訓他。


    艾利爾一點都不像他,反而跟桑迪一模一樣,甚至如出一轍的藍眸也遍布著和桑迪一樣的恨意。


    奧德甚至覺得艾利爾不是他的幼崽。


    他的手拉住艾利爾的後衣領時,大門突然被踹開了。


    席風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哥哥和正要對艾利爾動手的奧德, 眼前一黑又一黑,吼了一句:“混蛋,給我住手。”


    他大步衝過去,一把抱過了艾利爾,伸腳將將奧德踹出了幾米。


    奧德半天爬不起來,指著席風的手都在打鬥。


    外麵的醫雌到了,一陣兵荒馬亂後,桑迪的命算是保住了。


    (四)


    翅翼上的傷給桑迪帶來的是再也不能上戰場的後果。


    他在軍部的路被迫斬斷。


    不用林恩元帥說,主動交出了第三軍的兵權,把上將的位置讓給了薩利,自己則退居文職。


    因為這樣,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鬱鬱寡歡。


    艾利爾舉著手裏的賀卡對桑迪笑:“雌父,你看,這是我做的。”


    桑迪接過了看,上麵畫了不少太陽,還有艾利爾寫下的一連串祝福的話。


    他的心像被擰成一股繩,即將斷掉時又被他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接好。


    “艾利爾,雌父沒事。”桑迪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艾利爾乖乖的低著腦袋任由桑迪揉。


    從那件事發生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年了。


    艾利爾還記得,當初席風與奧德吵架的話。


    “他都已經嫁給我了,是我的雌君,哪怕是死了又跟你有什麽關係。”


    “席風,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全部雄蟲都要跟你一樣奇葩啊,你就是個怪胎。”


    “他死了嗎?他沒死,我還沒跟他算想殺了我那筆賬呢。”


    “怎麽,哪條法律還管雄蟲家裏的事,你給我找找。”


    兩蟲不歡而散。


    那之後,奧德不知是不是心虛,怕席風的報複,還是生怕桑迪再想殺了他,主動找雌君的次數少之又少,偶爾的幾次也被艾利爾擋了迴去,氣的吹胡子瞪眼又拿雄蟲幼崽沒有辦法。


    稍微磕一下碰一下都能被艾利爾當作證據發給席風告狀。


    桑迪對奧德的態度也愈發冷淡,連帶著艾利爾也不怎麽受寵,明明他的社交該由雄父管的,可奧德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這件事徹底拋在了腦後。


    艾利爾也樂得自在。


    桑迪有些微抑鬱的傾向,席風讓他多陪陪雌父,艾利爾就每天想方設法的逗桑迪笑。


    奧德本來哪哪看不順眼他們父子,卻在某一天突然轉變了態度。


    艾利爾八九歲的身高還不到桑迪大腿,卻滿臉警惕的站到了他身前。


    奧德咳了幾聲,臉上有一團詭異的紅暈,對著艾利爾笑的滿臉慈愛。


    桑迪按住了艾利爾的肩膀,語氣淡淡:“雄主,您有什麽事嗎?”


    艾利爾像個隨時會爆炸的小炸彈,瞪著奧德。


    突然受了席風不少“恩惠”,想修複一下父子關係的奧德突然覺得沒意思,一甩袖子離開了。


    (五)


    那次見麵,僅僅一個多月,奧德突然臥床不起,整個身體都動不了了。


    艾利爾問過席風,席風隻是笑著揉揉他的腦袋,問他:“艾利爾想當公爵嗎?”


    艾利爾堅定的點點頭:“想。”


    當了公爵,他就是最大,就再也沒蟲可以欺負雌父了。


    席風手上帶著完全不屬於雄蟲的薄繭,像是常年握槍所致,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迴答,站起身,意味不明道:“很快就可以了。”


    艾利爾疑惑的歪頭:“舅舅。”


    席風跟桑迪一樣,對待艾利爾時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艾利爾,你要快點長大啊,舅舅希望你能做出一些改變,好嗎?”


    看的出來,他被奧德的話刺激的不輕。


    艾利爾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是麵對席風期待的目光,還是滿口答應:“好,我會加油的。”


    席風滿意了,端著一杯泡好的茶喝,嫋嫋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眉眼,也遮蓋了眼底不明顯的狠厲。


    ……


    奧德的精神力迅速潰敗了下去,枯瘦的身體比之之前更加可怖。


    星際醫院似乎查出了什麽,又被兩股暗中的勢力無聲無息的按了下去。


    奧德一開始還在罵一定是席風害了他,後來連罵的力氣都沒了。


    艾利爾十歲那年,雄父奧德重病去世。


    雄保會牽頭,將奧格利公爵的名頭給了他,又打著安撫幼崽的名義,給艾利爾和桑迪劃了不少星幣。


    軍部的林恩元帥對此並沒有任何表示,隻同樣給了一筆星幣,安撫不安的a級幼崽和他曾經驕傲的下屬。


    (六)


    艾利爾成婚後,艾路維亞曾經指著一棟別墅問他:“雄主,那是誰住的地方?”


    艾利爾從後麵圈著他的腰,溫熱的吻落在雌蟲耳畔,隻單看了一眼,隨口說道:“狗窩。”


    ???


    公爵府什麽時候養狗了?


    艾路維亞還沒問,嘴唇就被雄蟲堵住了。


    微風拂過,帶著鳶尾花的香氣。


    艾路維亞很快沉溺於這個吻,將狗窩的事完全忘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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