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沐熙婉上前一步,抓住高福萊的胳膊。


    “娘娘聰慧過人,自然知曉老奴話裏的意思。”高福萊扯開衣袖,後退一步,看著呆坐在地上的沐熙婉,麵無表情。


    “娘娘。”崔嬤嬤擔心地喚著。


    沐熙婉絕望地抬起頭,而後想到什麽,盯著高福萊的眼睛,說道,“告訴你的主子,本宮不會讓他得逞的!想讓沐家覆滅,休想!”沐熙婉站起身,挺直了胸膛,快步離開養心殿。


    高福萊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嘴角溢著笑,意味不明。


    “崔嬤嬤,快!準備馬車,迴沐府!”


    “是!”


    待馬車行駛到沐府門前時,已是亥時一刻。


    未等馬車停穩,沐熙婉就急衝衝地下車,用力拍打著門。


    守夜的門房聽到聲音,慢吞吞地從內打開門,伸出頭看,見到來人,頓時沒了瞌睡,連忙跪地行禮,“老邱見過娘娘,娘娘萬福。”


    此刻的沐熙婉根本沒有心思理會這些,直衝衝地朝著內院走去。


    通往內院的走廊,此時隻有微弱的燈光,顯得整個沐府都陰暗無比。


    沐熙婉看著平靜的沐府,不敢相信高福萊所說的話是真的。穿過長廊,便看到父親的書房,燭火還是亮著的。


    懸著心突然放鬆了下來,沐熙婉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發冠和衣物,擠出笑容,走到門前,輕輕地推開門。“父親,我迴來……”話未說完,笑容僵硬在臉上,徑直地跑到書案前,顫抖地抱緊了父親的身體,淚如雨下。


    想喊,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呐,沐熙婉,你曾經排除萬難要奔赴的人,如今,卻是讓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多可笑啊!真可笑啊!這一生,你活得像個笑話!


    翌日,煜帝將沐樾勾結外敵的書信以及玉佩在朝堂上公開,朝野上下無比震驚。尤其是太傅柏秋,他不敢相信身為三朝元老的沐樾,能做出叛國謀反之事,怎奈鐵證如山,讓他無言為之辯駁。


    通敵是死罪,無可饒恕。即便沐樾身為國丈,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煜帝一臉悲痛,合著雙目,無可奈何地說道,“沐樾勾結外族,致使涼城失守,百姓流離,罪證確鑿,令斬立決,沐家一眾人等,捉拿歸案,涉事者,一律當斬,不知情者,流放南疆,終身不得迴京。”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殿內的文武百官均跪地叩首,高聲稱讚。


    柏秋麵色凝重,站起身,上前一步,“不知陛下如何發落皇後娘娘和玉華公主?”


    此言一出,殿內噤聲,百官在心裏嘀咕,太傅大人什麽意思?是嫌事情還不夠大麽?陛下都沒有提及皇後和玉華公主,太傅這麽一提,皇後和玉華公主怕是難逃一劫了。


    大殿內安靜地可怕,大家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等待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做最後的宣判。


    煜帝歎了一口氣,似乎不忍,卻又無奈,最後眼神堅毅地看向朝臣,“太傅所奏,自然在朕的考慮之中,皇後和玉華雖久居深宮,也難逃罪責,即日起,交於大理寺審理。”


    謝憫懷聽到煜帝這麽說,心裏咯噔一下。得,爛攤子又到了自己手上。上次是太子,這次是皇後公主。他謝憫懷也不知道犯什麽命數,今年是要跟這些天潢貴胄死磕到底了。


    禁衛軍得到命令後,直接前往沐府。


    沐府一幹人等,全部入獄。


    沐樾寫下認罪書,於府中自裁。


    大理寺連審七日,一眾相幹人等,都依律處以斬刑。禁衛軍首領沐霖被免除職位,流放至南疆。


    至於沐熙婉,從沐府迴宮之後,便一副癡傻的樣子。即便被送入大理寺,對於一個心智全無的人,也審不出個理所然來。


    謝憫懷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好如實稟告煜帝。


    最後,沐熙婉被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


    玉華公主,念其年幼,隻罰了禁足。


    紫沐雨被禁足朝露殿後,紫泓軒和紫浚澤前去探望數次,都被拒之門外。


    大家心知肚明,這件事發生得並不突然。但於玉華而言,卻是難以接受的。外祖畏罪自殺,母親瘋癲,長兄生死不明……整個皇宮,原本是家的地方,變得無比的陌生,平日裏陪她嬉戲打鬧的皇兄們,此時變得麵目可憎。


    沐家被抄後,剩餘的三大家族風聲鶴唳,駐足觀望。前有耿家受賄,後有沐家叛國。五大家族的勢力已被瓜分過半,即便是傻子,也能察覺,此事絕非偶然。至於是誰在針對五大家族,誰也不敢明言,大家默契地行事更小心謹慎了些。


    消息傳到北界之時,紫沂宸已經準備離開狼族。


    沙寇自傷了他後,便如風沙一般,消失在茫茫荒原之中,不見蹤跡。


    赤那允諾來往的商隊,商道五裏內必有狼族了望台,若遇沙寇,必除之。


    兩族通商一事,順利地進行著。


    有閆家堡守在北界,他放心離開。


    已經一月有餘,依然沒有樓岑的消息。


    言之和行之帶人尋遍藥王穀,最後,隻在冷泉後的洞穴中尋到了一處新墳,墳前墓碑上的字是用手指硬生生刻上去的,“先考冥幽之墓,愛子樓岑”,十個字,每個字都被鮮血浸染過。


    二人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他們雖沒有見過冥幽前輩,卻也知道,冥幽前輩是藥王穀主,樓岑的師傅,實力自然是不用多說,怎麽會……


    他們不確定殿下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殿下左臂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不宜過度傷神。二人一時拿不定主意,商量了半天才做出抉擇。


    言之繼續留在雲城,探聽樓岑和聽之的消息;行之快馬加鞭,趕迴鄲城。


    “駕!駕!”紫沂宸無法控製自己的大腦,腦子裏不斷湧現著一幀幀畫麵,樓岑木木地跪在那裏,將冥老前輩的屍骨埋葬,無助地抱著墓碑,刻上那些字,抬眸間,盡數悲傷和絕望映在眼底。原來一切早有預兆,那些夢境,原來是樓岑在向自己求救麽?


    行之揮動著馬鞭,緊跟在紫沂宸身後。


    殿下聽到的描述後,發了瘋似的跑出營帳,跨上馬,直接揮鞭南下。


    一路疾馳,不眠不休,原本半月的路程,短短七日不到,他便到了雲城。


    按照記憶裏的路線,他棄了馬,走進了藥王穀。穀中草木雜生,不複從前的樣子,院落裏的花草被雜草淹沒,青石小路也消失不見。整個院落沒了生機,似被主人丟棄了一般。


    望著不遠處的石塊,依稀能看到樓岑躺在上麵,閉眼享受陽光的樣子,如今卻布滿了青苔。


    紫沂宸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麽,卻發現眼前的景象都是虛幻。突然眼前一片空白,身體虛晃一下。


    “殿下。”行之急忙上前一步,扶著他。


    連續七日的不眠不休,一路上累倒了好幾匹千裏馬,再健壯的身子也禁不起這麽折騰,何況,殿下左臂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


    紫沂宸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行之,讓我一個人待會兒。”穩住身子,朝行之吩咐一句之後,便獨自朝冷泉的方向走去。


    行之看著紫沂宸離開,轉身看了一眼雜亂的庭院。


    紫沂宸順著暗道,來到洞穴內。


    如夢境那般,石壁上多了許多新的痕跡。


    正對著石床那裏,是冥幽前輩的墳塚。


    紫沂宸跪在墳前,一句話也沒有說。


    傷心,難過。


    心像是被利器攪動一般。紫沂宸握緊了拳頭,他從來沒有如此後悔,沒有看牢樓岑,沒有陪他去北界,沒有陪他迴藥王穀。


    冥幽前輩,抱歉,沂宸食言了。沒有照顧好他,或許,他們之間,就不該有牽絆。


    “噠噠~”暗道裏傳來了腳步聲。


    紫沂宸眼神淩厲地迴頭,站起身,手持著劍,等待著來人。


    來人剛走出暗道,便被紫沂宸逼到角落,劍橫在他的脖頸上。


    “你是誰?”


    “你是誰?”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對方。


    能隨意出入藥王穀,知曉暗道存在的人並不多。紫沂宸將劍鋒貼近了來人的肌膚,厲聲問道,“說!你是什麽人?”


    “少年人,別這麽大火氣。”來人並不在意脖子上的劍,而是慢悠悠地迴著,“我不過是來祭拜一下故友罷了。怎麽?你與我這老友也認識?”


    “你認識冥幽前輩?”紫沂宸收起劍,焦急地問道,“你可知冥幽前輩因何離世?他的弟子樓岑又身處何處?”


    項淵整理著衣物,並沒有迴答紫沂宸的問題,而是朝著墳塚走去,將手中的酒壇打開,橫灑在墳前,“冥前輩,這酒是我新釀的,您嚐嚐。幸虧我護著,不然呢,那小子指定把這酒給打破了,您就嚐不到這好酒嘍。”


    紫沂宸站在項淵的身後,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項淵給墳塚行了跪拜禮之後,站起身。


    轉頭看向身後的紫沂宸,確認道,“你是樓岑的朋友?”


    “正是!還請前輩告知樓岑的下落。”


    項淵歎了一口氣,轉身看了一眼冥幽的墳塚,而後才說道,“出去說吧。”有些事,即便知道冥幽前輩聽不到,他也不想在他麵前講述那些不好的事情。


    紫沂宸跟在項淵身後,離開了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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