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麟知道尹海川已注意到自己,不進去不行了。隻得連說“不敢,不敢”,小步快跑進了辦公樓。


    尹海川生的短小精悍,卻意外長了一張瘦長臉,而且還生了一個大的出奇的長下巴,側麵看去,真如一柄出鞘的鬼頭刀。


    李兆麟邁步進入房間,看到尹海川坐在高台下右側,一張老式的米黃色沙發上,左手端著個紫砂杯,右手拿著茶杯蓋,正低頭輕吹杯子的茶葉,二胡放在左邊的茶幾上,茶幾的左邊,也放著一隻同樣式樣的沙發。


    李兆麟快步上前,躬身道:“卑職見過尹院長。”


    尹海川喝了口茶,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李兆麟。


    他聽到李兆麟,叫自己“院長”,這個帶著討好的稱唿,多少有些意外,隻是臉上沒有表露出來,心裏早已思忖開來:以往,他都是按規矩,叫自己尹副院長的,為何今日改了?他是否有別的目的?


    李兆麟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剛才他已打定主意,說什麽,今天也不能,當場與尹海川翻臉。


    隻有不被尹海川,惱羞成怒當場格殺,日後尹海川的陰手,小心防備就是。實在不行,就去求戴旭銓,自己對他忠心耿耿,想來他也不會,平白讓自己掛了。


    所以,在說出戴旭銓特意讓他說的那句話前,他要讓尹海川,心情盡可能舒暢。


    尹海川瘦長的刀條臉上,忽然露出笑容,“喲,原來是李處長。今兒個怎麽有時間到我這來?來來來,到這邊坐。”


    尹海川向李兆麟招手,指了指身旁的沙發。


    李兆麟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尹院長麵前,哪有卑職坐的地方。卑職還是站著說話。”


    說完,他不待尹海川再客套,連忙從衣兜裏,掏出那兩張紙來,雙手呈上去。


    尹海川放下茶杯接過紙,看了看,抬起頭,麵帶笑容地望著李兆麟,“些許小事,讓下麵的人辦就是了,還用得著你李處長,親自跑一趟?”


    “卑職就是跑腿幹活的。”李兆麟暗地裏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故作輕描淡寫地道:“這是戴院長吩咐的。”


    尹海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麵無表情地望著李兆麟。


    李兆麟知道,尹海川此時分明已動了殺機。他連忙解釋,試圖挽迴局麵,“這個林紹棠乃是薛帥舉薦的,交給三司辦理恐有不妥,所以還是由四司辦理更好。”


    尹海川看著手裏,那張薄薄的紙。他早已感受到,紙上有一股微弱的原力波動。


    他很清楚這是戴旭銓的原力。二十多年來,他們明裏暗裏,交手過無數次,彼此再熟悉不過。


    尹海川心思急轉,此前戴旭銓的確接觸過這張紙。李兆麟沒有說謊,而且以李兆麟的膽子,也絕不敢胡言亂語。


    那麽,他所說的,肯定是戴旭銓想讓他說的。戴旭銓想幹什麽?李潛院長兩年沒露麵,難道真失蹤了?戴旭銓收到消息了?他想搶院長寶座?所以才忍不住,逼自己撕破臉,徹底激化矛盾?


    薛帥是軍政委員會五巨頭之一,也是林紹棠的舉薦人。這時候把林紹棠的案子推給自己,分明是不想得罪薛帥,而且還借機把自己拉下水。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


    戴旭銓此舉,是想公開向軍政委員會,伸手要這個院長的寶座了嗎?嗯,肯定是這樣的。


    心裏有了計較,尹海川嗤笑一聲,“這個開山斧啊,表麵強勢,實則欺軟怕硬,隻會幹些仗勢欺人勾當,別說兩年,嘿嘿,到什麽時候,他也隻能幹個代院長!哼哼,我們稽查院是幹什麽吃的?什麽時候怕過誰!”


    這話落到李兆麟耳朵裏,簡直是晴天霹靂。他登時麵色煞白、頭發直豎、冷汗直冒,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


    他已經聽明白,尹海川的意思,卻根本不敢相信,尹海川竟然真要把事情,往薛帥那裏引!


    八級修行者、原力宗師、武力巔峰、軍部元帥、國之柱石、軍政委員會五巨頭之一,這樣的薛帥,東楚國上下有誰敢惹?


    似李兆麟這種小蝦米,一輩子隻能滿懷羨慕,從深穀裏仰望,矗立於山巔的薛帥,從來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念。


    他更是絕沒想過,自己隨口一句話,會惹出滔天大禍。


    神仙打架,螻蟻遭殃。


    為什麽今天早晨,要為了討好戴旭銓,親自去送那個微不足道的消息?


    為什麽要多嘴,向尹海川說那句話?林紹棠與薛帥的關係,用得著自己,說給尹海川聽嗎?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不是搬起來的石頭,而是自己站在一麵,聳立千年的山壁前,突然犯賤,摳掉了一顆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石子,誰知山壁瞬間倒下來,把自己砸了個粉身碎骨!


    李兆麟腸子都悔青了。如果他還能動的話,會狠狠打自己耳光,不抽掉滿嘴牙,都不會罷休。


    看到李兆麟的反映,尹海川非常滿意。


    他慢條斯理地說:“我稽查院創立之初,首任院長便定下規矩,稽查院背負著國家和人民信任,獨立於大執政、議會之外,秉公執法,自行裁量。”


    “我等當不畏權、不懼惡、不枉法、不濫刑、不矯縱,不屈於武力、不墮於享樂、不徇於私情、不懾於群憤,內察百官,外明敵情,威懾宵小,保國安民,誓為國家民族,舍生忘死,奮鬥終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這段話是我們剛入職時,在先賢堂內,麵對供奉其中的,稽查院曆代先驅的靈位,做出的莊嚴宣誓,難道你這麽快就忘了嗎?”


    聽到熟悉的誓言,李兆麟心中勇氣頓生。


    他的身子挺直如標槍,沉聲道:“誓言時時在耳,卑職沒齒不忘,定會遵循誓言,為國家民族的利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尹海川點點頭,“這就好。去吧。”


    李兆麟如釋重負,連忙躬身後退。


    在他快退至門口時,尹海川忽然道:“告訴戴旭銓,這個案子,尹某接了。”


    李兆麟聽了,身子微微一顫,立刻應下,疾步退出去。


    李兆麟並不知道,他走了以後,尹海川望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低語道:“薛帥,林紹棠,葉安妮……有意思。戴旭銓啊戴旭銓,看來你還真送了我,一份大禮呢。不過,眼下卻不是最好的時機。來人。”


    房間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來一個黑影,它即便走到燈光下,依然模糊一團看不清楚。


    李兆麟在房間裏,呆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發現,這裏原來一直隱藏著個人,想來此人的戰力,遠在李兆麟之上。


    尹海川輕輕揮手,那張輕薄的紙,緩緩飛過去,停在那黑影身前一尺。


    黑影伸出黑漆漆的手臂,接過紙張。


    “不要驚動二司的眼線。安排可靠的人,去核實下上麵的資料,要快。”


    黑影晃了晃,又消失在角落裏。


    尹海川拿起二胡,拉起來了歡快的《賽馬》。


    第三天,有關林紹棠、葉安妮的資料,呈送到尹海川麵前。他看了許久,然後自言自語:“可惜,可惜。”


    接著,他吩咐角落裏的黑影,“把兩名犯人先關押起來。暫不處理,密切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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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樹鳴聽完李兆麟的講述,不解地道:“既然一年多前,兩名犯人就已經押到稽查院了,尹海川為何一直沒動作?偏偏現在又重翻舊事搞是非?”


    李兆麟想了想,道:“我覺得有三個可能。第一,那時候薛帥還沒閉關。尹海川要搞林紹棠,有薛帥保著,他就算再鐵證如山,也抵不上薛帥一句話。”


    沈樹鳴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不過,往深處想想,他與林紹棠並無仇怨,而且搞了林紹棠,對他有什麽好處?薛帥出關後,必然會找他算舊賬,他該如何應對?”


    李兆麟道:“這便是我猜測的第二個可能了,應該是有位大人物給了他承諾。”


    沈樹鳴道:“保他當院長?”


    李兆麟一愣。他沒想到,外表粗豪的沈樹鳴,竟然考慮的這麽深遠。他哪裏知道,這些都是周子恆告訴沈樹鳴的。


    李兆麟點頭道:“沒錯。肯定有哪位大佬許諾他了。稽查院實力龐大,即便薛帥也有所忌憚。隻要他當了院長,對上薛帥也有底氣。”


    沈樹鳴心中了然。許諾尹海川的大佬,應該就是周子恆所說的,那位明確表態,支持尹海川的八級原力宗師。


    沈樹鳴繼續問道:“就算有人支持尹海川當院長,但為何突破口選中的林紹棠?”


    李兆麟微微一笑,道:“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三個可能,林紹棠擋了某些人的路,尹海川搞掉他,好讓某人上位。作為迴報,那位八級原力宗師,支持尹海川當院長。”


    沈樹鳴一拍大腿,“利益交換!”


    李兆麟點點頭,“對。就是如此。”


    沈樹鳴道:“你肯定有目標了,對不對?”


    李兆麟遲疑了片刻,道:“有倒是有。不過,恕小弟冒昧,不知沈大哥是哪邊的?”


    李兆麟看到沈樹鳴麵色沉了下來,連忙道:“沈大哥不要生氣,小弟這樣問,並無其他意思。隻是先前,小弟因為多了幾句嘴,弄成現在這般模樣,實在是怕了。不明白沈大哥站哪邊,小弟不敢再多嘴。”


    沈樹鳴忽然道:“你一直在悄悄查我的底細,對不對?”


    李兆麟神色尷尬,不過仍然坦然點頭,道:“沒錯。我的確利用職務之便,查過您的底細。”


    沈樹鳴一臉戲謔地道:“查出什麽了嗎?”


    李兆麟搖頭,小聲地道:“沒有。”


    “哈哈,”沈樹鳴笑道:“號稱無所不知的,稽查院情報司的李處長,卻查不出我的底細,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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