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孩子,十三香繃著的最後一根弦都快斷了,渾身顫抖,麵無血色。


    巨恐之下,體內猛生出一股洪荒之力竟搖晃開了無憂的手,連連磕頭:


    “求老爺老太君開恩!求娘子開恩啊。”


    “開恩?我要怎麽開恩,才對得起那些年我受過的苦?


    把你的孩子留給我出氣?可好?”


    “求求娘子行行好,求求娘子行……”


    說著爬了幾步,拽著南榮氏的腿,“夫人,求您救救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南榮氏一腳踹開她,捶著胸口道:


    “你們膽敢做出這樣的事,亦陷我於無情無義之地,我有什麽臉麵求情?


    你們的孩子無辜,十一娘不無辜嗎?”


    十三香是南榮氏的心腹之一,知道太多的隱秘,見無憂竟是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南榮氏心中一緊。


    又怕開口腥上加腥,徹底激怒了無憂,求救般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早已在心裏將這個商戶女罵了個千遍萬遍,平白給他們埋下了那麽大的一個雷。


    麵上卻不能不理會,拔出蘿卜帶出泥,誰知這商戶女嘴上有沒有把門的。


    於是眼睛一瞪,“閉嘴!做出這等欺主悖上的該死之事,你還敢求饒!


    如此無法無天,就是活活打死,旁人也不會說什麽。隻是……”


    她頓了頓,遲疑又堅定,


    “老爺,明日就是下元節,不宜殺生。


    不如先打三十大板,關到柴房,等過了下元節,再行商議處置,您看如何?”


    無憂毫不意外一根繩上的老太君會橫插一杠,了然地勾唇,笑意不達眼底。


    東宮禮抿了抿唇:“十一娘以為如何?”


    “那可得看管好了,別死了跑了,衝撞了祖宗就不好了。另外,錢呢?”


    十三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無憂說得是昧下的錢,眼淚巴巴地囁嚅著:


    “這個殺千刀的到底把錢弄哪去了,奴婢也不知道。


    不過奴婢也攢了些銀子,有幾十兩餘錢。這就是奴婢全部的家當了。”


    南榮氏兩眼一黑,隻得再認下一筆,主動起身:


    “父親、母親,不管怎麽說她是我的陪嫁丫鬟。這筆錢,嬌娘省吃儉用也會想辦法幫這個賠錢貨湊出來的。”


    謝氏覷著老太君的神色,跟著幫腔:


    “算他們運氣好,趕上了下元節。真該拖出去千刀萬剮了。”


    老太君:“四房媳婦話糙理不糙。


    此事之惡劣,匪夷所思。


    老三媳婦是有不妥之處,你們為人父,為人母的,也該好生反思反思。”


    “正是,一個小小馬夫竟然能欺上瞞下、瞞天過海那麽多年不被察覺,想想老夫就不寒而栗。


    老夫三令五申,對下人要管,要防微杜漸、弭患無形,你們都當成耳旁風!


    聽說孩子受苦知道氣急敗壞、抹眼淚了?有何用?


    十一娘吃的苦、受的罪、有過的心寒,能消失無痕嗎?”


    東宮禮痛心疾首地總結幾句,滿屋上下默默聽訓。


    說罷,甩著袖子離去,兩個兒子忙起身跟著走。


    剩下一屋子女眷大眼瞪小眼,無憂無心虛與委蛇,起身給老太君行了禮,拔腿便走。


    “十一娘留步。”


    老太君忙喊道:“你身體好些了嗎?”


    “祖母有事吩咐?”


    “明兒就是下元節,這是你第一次參與祭祖,很多事情需得細致教你,莫不可出錯。”


    老太君剛想點燕嬤嬤來教,卻見若初輕移蓮步,


    “祖母,您就別操勞了,由我晚上去教十一娘吧。她臉色看著不是太好,想來還需要休息。”


    老太君微微頷首,眼中滿是欣慰:“好,如此,祖母也放心了。”


    “過去的事,委屈你了。


    餘知道你心裏苦,你委屈憤怒,可踩手指這種事,以後讓下人去做,不要髒了自己的腳。


    也別讓那些醃髒事兒汙了你的心。


    但凡大家族,哪能都是好的,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總有幾個蛀蟲。


    你身體有疾,養病更得心平氣和,戾氣莫要太重了。


    這女兒家到底不是兒郎,眼裏不容沙子,露鋒鬥狠不是好事。”


    老太君語重心長與她說著,無憂默默聽著,臉上不見任何表情,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不爭辯。


    幾個嬸子想要圍上來說些什麽,見她垂著眼皮,沒精打采的,稍稍提醒她多休息,便任她離去。


    無憂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孟姨娘,自行離去。走出銀杏苑,這裏的事便被她丟在腦外。


    迴了房,繼續研究著她的小冊子,關門前還叮囑了一句,誰也不見。


    丫鬟們像門神一樣擋住了喧囂,一室寧靜,直到若初踏月而來。


    若初做了一天的豆泥骨朵、齋團和糍耙,累得手都抬不起來。


    她歪靠著貴妃榻,斜著眼睛,指點著無憂打算盤。


    趁著休息的片刻,嘴皮子不停地跟她講齋醮、祭祖的流程。


    無憂活動著手腕,默默聽著。


    聽她再三強調不能笑的時候,蹙了蹙眉。


    “不管看到了什麽,都不能笑,必須嚴肅。”


    若初念叨了三兩遍後才想起無憂是在長寧觀長大的,肯定看多了齋醮。


    大家覺得好笑的唱大戲步伐,說不定無憂都看膩了。再想到她在長寧觀的心酸,腦袋往後一仰,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閉上眼睛,話鋒一轉,“何三私吞了錢,你早知道了吧。”


    沒聽到迴答,若初也不在意,繼續發表看法:


    “不是我說你,雷聲大雨點小,那何三一家都攥在三嬸手中,根本不敢反水。


    你把那禽獸不如的玩意兒嚇尿褲子了,對你的名聲有何益處?


    平白多了個兇神惡煞的惡名。


    損人不利己。”


    “還有你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挑個下元節前……”


    一直沒等到她的迴話,若初睜開眼,這才發現無憂竟栽倒在軟榻之中。


    若初忙站起來,剛把無憂扶起,正巧落竹端著藥進來,若初忙道:“趕緊把藥給她灌下去!這額頭又燙起來了。”


    鳴音聽到叫喚,匆匆跑進來,從後托住無憂,落竹捏著嘴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藥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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