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留下點點光影。


    早上沒注意,此刻才發現,他的臉色略有蒼白,眼下一片黑青,露出幾分疲憊。


    長長的睫毛自然垂落,隨著每一次悠長的唿吸微微起伏,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目光滑過他挺直的鼻梁,有型的薄唇,連下顎線緊致分明……


    一個男人,生的這麽好看做甚?


    似乎是聽到有人酸他,那眉頭忽然蹙起。


    無憂嚇得倒吸了一口氣,本能退後一步,見他未醒。


    尊貴如你,亦有煩心事嗎?


    念頭一出,無憂便笑自己想太多。這根本不是她該想的事。


    一陣風過,兩片微黃的銀杏葉恰好落在他的眉心和發端。


    無憂心中升起一股想要把葉子拿下來的衝動,又覺得太過親密,不想叫醒他,又擔心外邊的馬車等待太久。


    手指抬起放下,進退兩難。


    想了想,還是覺得這葉子太過礙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剛捏住泛黃的葉梗,這張絕美的睡顏睜開了眼。


    瞬間,空氣中彌漫起難以言喻的尷尬。


    無憂慌亂地後撤一步,“殿下醒了?”


    他茫然地眨著眼睛,似乎什麽都沒意識到,有一絲乍醒的迷糊。


    元琰眨了眨眼睛,用手擋著打了個哈欠,“來多久了?”


    “剛來。”


    “菊花宴還順利嗎?”


    “還好。”


    “殿下,雲姑娘的事,查出結果了嗎?”


    “作惡的侍衛抓到了,嘴倒是硬,還在審。初步估計不是老大,就是老二。”


    “大皇子……不是德妃娘娘撫養長大的嗎?”


    元琰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進屋內,沒多久拿出兩張圖。


    “看看對不對?”


    無憂聞著那淡淡的墨香,“這兩張圖不會是殿下現畫出來的吧。”


    那俊彥浮現不自然的微紅,“誰讓本王答應了你呢。”


    他話鋒一轉,“那隻鳥是你養的?”


    無憂把圖疊起來裝進袖中,


    “是我撿的,有一天刮大風下暴雨,它跌落在院子裏,翅膀斷了,躲在樹下嗚咽。


    我給它治傷,後來發現它好像飛不起來了。我那個院子裏原本就扔著一個空鳥籠,某次我試著放飛它的時候,它跳到了那個籠子不出來了,於是我就養了。


    可是我的院子太小了,它走路不自在,飛也不自在。我想王爺的府邸一定很大,多一隻鳥逗趣,應該對你們都蠻好的吧。”


    “教了多久 ?”


    “什麽?”


    “為了讓本王留下來,教了多久的吉祥話?”


    “十多天。”


    想到小姑娘一本正經地教著鳥說,王爺吉祥,元琰的心裏舒爽了些。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也是你教的?”


    “我沒有啊…它連這個都會說嗎?”


    “真不是你教的?”


    “殿下,您才多大啊,那不是祝福老人的嗎?”


    心間那絲陰雲徹底散開,嘴角微微上揚,“燈籠也是你紮的?”


    “嗯。”


    “長寧觀連這個都教?”


    “那倒不是,每歲過了新年,開課時先生會給學生點一盞燈籠。


    我沒有父母準備,姨娘不敢頂替,我隻能照葫蘆畫瓢自己紮了。


    紮了六七年,手再笨也摸索出來了。”


    再酸澀的事情,她都說的平平淡淡,尋常地像不值一提,平靜地像說別人的事。


    元琰不喜歡她這種平靜,故意逗她,“你可知道,燈籠有另一個寓意。”


    “祈福,我知道。”


    “是添丁!祈求子嗣的。”


    “啊…我,我沒那個意思。”


    元琰眯了眯漂亮的桃花眼,“你不希望本王有子嗣?”


    “不是,我……”


    無憂的臉瞬間爆紅,對上他玩味的眼神,窘迫到隻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小姑娘不知如何應對,直覺想逃,


    “殿下,馬車在外麵,我先告辭了。多謝殿下的圖。”


    說完無憂就像火燒屁股般,不等他應聲,匆匆跑開。


    直到進到昏暗的窄道,她才微微站定,鬆了口氣。雙手捂著臉,隱隱還能聽到後麵傳來的笑聲。


    太丟臉了!


    無憂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不準想,碎碎叨叨念著“忘記忘記忘記”,捂著耳朵往前走。


    進到書齋時,為掩人耳目,順手買了幾本書。


    無憂心神不寧地迴到馬車,見郡主還在睡,輕手輕腳進去,把書放在一旁,也閉目沉思。


    閉上眼,全是他打趣的眼神!


    落荒而逃的小姑娘憤憤攥著小拳頭,想到這亂七八糟的對話,還未完全消紅的小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


    一路暢行,還有幾條街時,夏昕雅醒了。她是被尿憋醒了,難以忍耐,一睜眼就嚷著車夫快點。


    來不及送無憂迴去,先迴了王府。


    馬車再次啟程,緩緩駛向了國公府。


    無憂剛下馬車,水芳和落竹就從台階上爬起,落竹坐麻了,緩了緩,水芳先迎了上來。


    “娘子可算迴來了。”


    “出什麽事了?”


    水芳聲音低了些,“貞信伯府上的老夫人和伯府夫人來了。”


    “來很久了?”


    “一個時辰前,老太君就讓人來傳了話,讓您迴來便去銀杏院。奴婢怕銀杏院著急,就擅自做主,在門口等您了。”


    無憂心下一沉,讓兩人把東西搬迴芳菲園。


    獨自往銀杏院走去。


    一到園門口就遇見等著的王二家的,聽她粗粗說了幾句。


    無憂不疾不徐地走進門,目光掃過南榮氏、盧氏和東宮秋,見幾人的麵色還算平靜,無視來客,看向老太君。


    “孫女累了一天,不知祖母喚孫女何事?”


    聽著語氣不善,楚老夫人不悅地從茶杯裏抬起頭,頓時眼前一亮。


    瞧著她的通身氣派,侯氏一時也看呆了。


    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尚沒長開,穿金戴珠往往會有一種小孩裝大人的青澀滑稽。


    這小小年紀竟壓得住這通身的珠光寶氣,從容光彩。


    老太君眼中含笑,十分和藹地說:“是伯府老妹妹和夫人想要見見你,你先坐下,歇一歇。”


    侯氏迴過神來,放下茶杯,頗為內疚地望著無憂,“退親的事,始終沒有給大姑娘一句解釋,總覺得過意不去。


    這事說起來是我這個婦道人家胡思亂想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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