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頌話鋒一轉,“不過殿下,我覺得被借命的可能不止我姨妹。”


    九倉驚得倒吸了一口氣,“什麽意思?你的意思,你是說……”


    元琰不動聲色,“何以見得?”


    “東宮娘子說,大雪紛飛的漫長黑夜就那麽生生硬凍著,我覺得這不像是別人轉述的,更像是親身經曆後才會有的描述。”


    “方才本王也有這個感覺,可是她太平靜了,又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九倉驚呆了,“如果這樣,無怪乎她不惜得罪殿下,也要一意孤行。


    無怪乎如此厭惡長幸郡主!那她不就是證人?”


    “先不要糾結這件事了,心虛之人本容易想多,她故意露了那麽多馬腳,長幸不是白癡。九頌,你暗中保護十一娘。”


    “是。”


    元琰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饒是有準備,真相遠比他想得複雜。


    自古涉及權貴邪術,大則誅九族,小則以一笑而過,全憑天子的心意。


    倉促間又想到,如果無憂也在場,為何金城郡主肯讓她活著?


    一想到小姑娘藏著那麽大的秘密,他的心也不由得繃緊了。


    無憂的心情並不如她表現的那樣平靜,躺在棺材裏的那七天七夜,是她最不願意迴想的痛處。


    那種精神上的無力窒息,吸一口氣五髒六腑都抽著疼的痛,她不願想起,卻無法忘記。


    “師父,結束吧,天氣變了會出人命的。”憂心忡忡地唿喚一聲接著一聲。


    “不可以,我兒等不起了,道長,我可以加錢!反正是聖上嫌棄的晦氣之人,最多治長寧觀一個管理疏漏之罪,本郡主一定加倍補償。”


    “師父,鬧出人命就無法善終了,要下九幽的!”


    “我求你了道長,所有後果我來承擔!絕對不可以功虧一簣!”


    “可是她們會死的!”


    “死就死了!賤命一條,能給我兒續命是她們的福氣!反正棺材都是現成的。怕什麽?”


    “求郡主開恩,我們修行之人,手上不能沾血啊!”


    “不可以結束!道長如果現在結束,萬一我兒沒了性命,本郡主就是豁出身家不要了,也要把這事捅到皇上麵前。


    若讓皇上知道長寧觀的道長行如此鬼邪陰術,長寧觀的諸位,是不是還能有現在的安穩日子?”


    小道士近乎崩潰,底氣不足地威脅著,“捅到天家麵前,你也跑不了?”


    “悠然是我的命根子,女兒都沒了,本郡主還怕什麽?


    我們現在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勸你們與我一心,悠然能活,升官發財少不了你們!


    她有一丁點兒意外,我必拉長寧觀所有人陪葬!”


    ……


    女人的懇求威逼嘶吼,小道士無奈地勸阻,以及那個始終一言不發卻選擇了繼續作惡的道長。


    字字句句都刻在她的腦子裏,刻在了她的心裏。


    後來無憂才知道,借命儀式一旦開始,不可以隨意終結。擅自終結意味著毀約,操作者也將受到反噬。


    在金城郡主的威逼利誘下,那道長心一狠咬著牙繼續,除了被逼迫,他也藏著私心,傷陰德也比被反噬自己命數要好。


    就這樣,兩個孩子又在雪中被凍了整整一天兩夜。


    第七夜,七娘子果然被活活凍死了,道長一口老血噴出,天旋地轉,暈倒在地,才不得已提前結束。


    閉上眼,耳邊便是當時的對話。一想起,心口就如同被萬千石頭生砸著,疼得厲害,連唿吸都有了當時的血腥感。


    無憂扶著柱子坐下,按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


    自私的獲利者根本不知道給受害者留下了多少的傷痛,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惡,她們憑什麽不付出代價!


    憑什麽心想事成!


    她雖然時常聽到因果報應,卻並不相信天譴,自古禍害遺千年。


    沒皮沒臉、狼心狗肺的人往往活得好。


    真相信報應,也不會故意幹出會遭報應的惡事了。


    任千般滋味,萬般情緒在心頭轉了一遭,無憂才緩過這陣抽痛。


    她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過須臾,便麵色如常地站起,往前走。


    自打來到行宮,招待四方來客的宮宴是一宴接著一宴。


    夏昕雅看歌舞都要看煩了,無憂一眼沒得看,層級不夠,沒資格參加。


    頓頓在房中吃著孟姨娘領來的膳食,少有打擾,也算溫馨。


    今日剛用過膳,管事嬤嬤便來院中通知,明日起,活動都將在圍場內舉行,日落之前務必搭好住帳。


    往常都是下人搭好,直接入住。這次人數甚多,人手不夠,便想出讓二品以下的家眷自行搭建的妙法。


    聞言,三人麵色尷尬,她們沒準備帳篷。


    若初反應快,聽完,立刻從妝盒裏拿出一根金簪子,悄悄走到嬤嬤身邊,“嬤嬤,可否給個指點,我們忘記準備帳子了。”


    嬤嬤笑納了東西,“快去圍場入口看看吧,那邊準備了兩百多頂,去晚了可就沒了。”


    “多謝嬤嬤。”


    若初道了謝,三人迴屋微微收拾,片刻不停,火急火燎地往圍場走。


    若初的身體還經受不起快走,剛穿過一個院子就氣喘籲籲直冒汗,慘白著臉讓兩人先去。


    無憂便讓孟姨娘扶著若初,她自個先去。


    這一走,無憂才發現她們的準備多有不足。一路上遇到無數抬箱子拿東西搬行頭的下人,打眼看去都像是在搬家。


    無憂跑得快,押了一錠銀子後被放進去排隊,領到了一個四人帳。


    皇室貴族們的大帳都已經搭好,剩下的按照順序依次占位。


    無憂領到的牌號是一百二十位。


    她抱著領到的東西,靜靜在入口旁等著兩人的到來。


    已是深秋,郊外的風粗獷,吹得無憂連打了幾個噴嚏。


    還未站直,耳邊忽傳來熟悉的聲調,“十一,你也來看場地?”


    少年一襲金絲鎖邊的白色暗紋立領騎馬獵裝,高視闊步,身後緊緊跟著兩個侍衛。


    他男生女相,玉樹臨風,步步走來已經引起不少排隊之人的迴望。


    無憂側了側身子,慶幸來排隊的下人多,認出小侯爺的人少。


    “我又不參加,我是來搭帳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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