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說,連黎酒都愣了愣。


    她今天很不對勁。


    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平時她從來不會關心這些與自己沒有關係的八卦。


    今天卻句句都在問,仿佛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似的。


    “你怎麽了呀,靜。”


    她忍不住出聲問。


    薑靜默了默,沒說話。


    “啊,之年他不知道,我沒給他說是明天的機票。”


    陸佳依率先迴過神來,衝她柔柔一笑,禮貌地答道。


    “畢竟我現在跟他也沒什麽關係了,頂多他是我的債主而已。”


    想了想,她又接著解釋。


    “嗯,不好意思我隻是隨口一問,沒有窺探你隱私的意思。”


    薑靜點點頭,淡然地說。


    “沒關係,”陸佳依垂眸一笑,“我在海市也沒有什麽朋友,認識的人隻有你跟黎酒,你問什麽我都會迴答的,不存在什麽隱私不隱私,我也沒什麽隱私可言。”


    其實薑靜想知道的並不是什麽關之年。


    她對關之年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


    隻是上次在咖啡廳看見她跟關景厲在一起說話,加上關景厲總是跟自己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讓她心裏多了幾分疑慮。


    從關之年那兒問不出關景厲的話,她想著陸佳依應該對他有所了解。


    不然也不會私底下見麵了。


    “沒什麽,你跟之年的事情我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薑靜淡然一笑,隨後抿了一口飲料,“畢竟當時打官司,都需要了解清楚。”


    “我跟他沒什麽關係,你們可以好好發展的,之年這個人……還不錯。”


    陸佳依笑著點點頭,隨後招唿兩人吃菜。


    薑靜因為家裏還有老母親和果果,她有些放心不下,草草吃了飯,便要走。


    “我送送你吧!”


    陸佳依裝了一些給果果做的點心和小菜,如賢妻良母般踩著拖鞋要送她下樓。


    她默了默,倒也沒反對。


    電梯裏,她盯著不斷下跳的數字,輕輕地舒了口氣。


    “有什麽話就說吧,感覺你有話想說。”


    陸佳依稍微有些愣怔,隨即扭頭看了她一眼。


    “你還真是很有眼力見,”她說著,輕咽了一口,“我隻是想提醒你小心一點關家人。”


    “為什麽?”


    薑靜淡淡地問。


    “做之年的女朋友,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你要跟他發展,可千萬要多多注意。”


    陸佳依眸子裏的亮光有些暗了下來,仿佛想起了什麽傷心事一樣,有些難過。


    “小心誰?”


    薑靜目光中帶著些探詢。


    “小心他的那些所謂的家人就好。”


    陸佳依眸光暗了暗,隨後又擠出個笑容來。


    “你們怎麽樣我本來不該多嘴的,不好意思啊,你肯定比我厲害,不會像我一樣任人拿捏……”


    “謝謝你的提醒,”薑靜飛快地截斷了她的話茬,“你是個好女人,你本來值得更好的歸宿。”


    陸佳依聞言表情一滯,隨即啞然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一個好人,我做了太多對不起之年的事情,我這輩子都無法麵對他……”


    薑靜本來還想多問,“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薑小姐,答應我,一定要多多注意安全,之年保護不了你,但你可以保護他。”


    臨走前,陸佳依不舍地看著她,仿佛有很多話想講,卻又隱忍地咽了迴去。


    薑靜提著她給的精致飯盒,看著她猶猶豫豫地轉身要進電梯,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上車聊聊吧。”


    陸佳依腳步一頓,飛快地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我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你知道的,我善於解決問題,”薑靜說著,抬手開了車鎖,衝她偏了偏頭,“上車。”


    陸佳依打量了一下周圍,才小心翼翼地一頭鑽進了車後座。


    “有人在監視你嗎?”


    剛上車,薑靜就啟動了車子,問。


    “我迴來,肯定會有人盯著我的,我已經習慣了。”


    陸佳依說著,臉上帶著寡淡的笑意。


    “能問問當年出了什麽事嗎?為什麽會這樣?”


    薑靜將車子開到了外麵的主幹道上,沒有方向和目的地隨著車流亂轉。


    “你確定你要跟之年在一起嗎?不然的話,我沒必要跟你說這些。”


    陸佳依忽地板起了臉,言語中帶著些強硬。


    “我跟不跟他在一起,跟這件事沒關係,我想知道的,是關景厲的事。”


    關景厲三個字,讓陸佳依忽地變了臉。


    “你……”


    “我看到了,那天你跟他見麵,你們說了什麽,我也聽了個大概。”


    薑靜索性攤牌道。


    陸佳依表情滯了滯,咬著牙不說話。


    “如果你曾經遭遇了什麽不公,我作為律師可以幫你,當然我現在更多的是在幫自己,隻有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才能自救,也才能幫關之年一把。”


    薑靜一字一句說的義正言辭,陸佳依的眼珠子動了動,似是心動了。


    “看來你也知道,關景厲不是什麽好人。”


    她歎了口氣,幽幽道。


    不是什麽好人,這個定義薑靜倒沒給他貿然下過。


    因為他在待人處事,在她麵前,永遠是彬彬有禮,挑不出任何破綻的樣子。


    他幾乎沒有做一件讓她能詬病的事情。


    一副關之年的好大哥模樣。


    “為什麽這麽說?”


    她擰著眉問。


    “當年我跟之年,情投意合,我們彼此都覺得自己是伴隨對方走一生的另一半。直到他帶我迴了關家,噩夢就開始了。”


    陸佳依歎了口氣,記憶仿佛被拉扯到遙遠的從前。


    “那時候,關景厲已經事業有成,是關家人人都看好的接班人。也怪我,如果那天我沒從他的書房門口路過,沒有聽到他打電話,我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你是聽到了他的秘密麽?”


    薑靜開口問。


    陸佳依咬著唇點點頭。


    “我隻是依稀聽到,什麽車禍,最好一個活口都不要留,具體是什麽,我根本就不知道……可是他不放過我,任憑我怎麽解釋,他都不放過我……”


    她說著,痛苦地搖著頭,兩行清淚順著清瘦的臉頰淌了下來。


    “所以你之後,遭遇了什麽?我上次聽到他說給你安排了對象。”


    薑靜擰著眉,一步步地引導著她迴答。


    “我,我被他威脅……我沒臉再見之年,因為我後來懷孕了,我本來想打掉孩子,卻被他直接送到了隔壁市裏,找了個手下看著我,直到我肚子大了……”


    “他到現在,手裏還有我的錄像,說我隻要不聽他的話,別說海市了,到處都不會有我的容身之地。”


    陸佳依說著,情緒越發地崩潰,仿佛在心中積壓了許久的委屈,突然如山洪似的爆發了。


    薑靜心中有些震驚。


    她確實早就感覺關景厲並不像表麵的那麽好。


    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對一個女人,對弟弟的愛人,做到了這種地步。


    當年陸佳依聽到的,到底是什麽了不起的秘密?


    她已經無從得知了。


    “所以,他現在,到底想做什麽?”


    薑靜擰著眉,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關家老爺子遺囑已經搬上台麵來了,過一段時間我想帶著孩子離開,我覺得他會來搶我的孩子,我不想再傷之年的心了,我想這件事永遠成為秘密……”


    陸佳依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又期盼地看著她,“你能不能對之年保密?我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讓他在大家麵前丟臉難堪……”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內疚?錯在關景厲,不是你。”


    薑靜一字一句地安撫著她,眉頭緊緊擰著,心中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還有,之年之前的孩子……”


    陸佳依話還未說完,就忽地一聲巨響,一股巨大的力道從車子後方傳來,薑靜一個躲閃不及,直直地撞到了前方車的車尾。


    “陸……陸佳依……”


    薑靜吃力地轉頭,看著周圍模糊的車燈,還有前車一閃一閃的雙閃,終是支撐不住,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


    再醒來時,入目是潔白的牆壁,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艱難地動了動手指,還有痛覺。


    她還活著。


    陸佳依!


    她掙紮著要從床上坐起,被人一伸手給推了迴去。


    關之年正繃著臉站在床前。


    “不會做飯就不要做,不會開車以後也不要開了!”


    他冷聲低喝。


    薑靜隻覺得自己渾身都疼,脖子被人安了固定,看來頸椎應該是受傷了。


    “陸佳依,陸佳依在哪……”


    她艱難地開口,卻見他臉色更是難看。


    “你們兩個為什麽會在一起?”


    他繃著臉問。


    “她叫我去她家吃飯,你快告訴我,她怎麽樣了?”


    薑靜伸出手,忍痛扯住他的小手指,吃力地問。


    “管好你自己吧!你頸椎差點受傷,搞不好就癱瘓了知道嗎?”


    關之年的臉色很難看,嗓音都拔高了好幾度。


    “關先生,靜姐醒了?”


    林肖急匆匆地從病房外進來,見著薑靜,忽地鬆了口氣。


    “靜姐你幹嘛,你嚇死人了你,你是不知道,我們接到你出車禍的消息,嚇得腿都軟了!”


    關之年聞言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讓你找的人呢?”


    “找到了關先生,正在去靜姐家裏的路上呢!”


    林肖飛快地站直了身子,見薑靜要開口問,率先上前兩步,道:“靜姐,你出事的事兒我們沒敢跟阿姨和果果說,我剛找了家裏的傭人去你家,就說你有事出差了……”


    薑靜本想開口道謝,脖子卻疼得發麻,又艱難地閉上了嘴。


    “行了,你先出去。”


    關之年擰著眉開始轟人。


    “那,我先去外麵等著,關先生。”


    林肖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


    “得虧給我打官司我給的錢多,買的車還算安全係數高的,你倒也沒什麽傷。”


    關之年冷聲說著,隨後也不管她是不是個病人,就從口袋裏拿出香煙盒子,抽了一支煙點上。


    “我想知道陸佳依怎麽樣了。”


    薑靜緩過氣來,開口問。


    “她在後排沒係安全帶,傷的比較重,還在昏迷之中。”


    關之年吐了口煙,她的脖子疼,沒法去看他的表情。


    “有多嚴重?”


    她低聲問。


    “不清楚,你管好你自己吧,開個車都能出連環車禍,民警還等著你醒來了錄口供。”


    關之年掐了煙,在窗戶前站定,目光悠悠地飄向了遠方。


    “肇事者呢?”


    她記得她剛才按照左轉信號燈的指示在左轉,卻在左轉途中被追尾了。


    明顯有人闖了紅燈撞上了她。


    “局子裏。”


    “哦。”


    薑靜沉默著不再答話。


    她前腳帶著陸佳依從家裏出來,後腳就在主幹道車速不過四十的地方出了這麽嚴重的車禍。


    讓她不聯想都難。


    “我沒什麽事,我要去見肇事者。”


    她說著,掙紮著要從床上坐起。


    “他會拘留兩到三天,你不用急這麽一會兒。”


    關之年很了解她的性格,估摸著她又是職業病犯了,什麽事兒都要自己親自去解決。


    倒也沒開口訓斥她。


    “剛才小不點打電話來,我接了,說你在出差,得一兩天才能迴去。”


    關之年斂了心神,在她旁邊坐下,眸光清冷地看她。


    “你老是接近我的初戀女友,是對我的過去感興趣麽?有什麽問題,問我不就知道了?”


    薑靜這會兒沒心思跟他貧嘴。


    滿腦子都是陸佳依的情況。


    陸佳依可千萬不能有事!


    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找她了解!


    正在她胡思亂想著,醫生推門進來了。


    拿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眼睛,才鬆了口氣。


    “待會兒得去拍個片子,傷的不重,伴有輕微腦震蕩,休息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沒什麽大問題。”


    “謝謝。”


    薑靜艱難地開口道謝。


    “關先生,有什麽事兒您盡管吩咐。”


    醫生畢恭畢敬地朝關之年頷首,隨即出了病房。


    “你休息吧。”


    關之年慢騰騰地站起身,踱步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薑靜也確實有些難受,身體上的疼,因為腦震蕩頭也有些暈暈的,掙紮著翻了個身,沒多久就困頓地睡去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林肖在一旁等候著,關之年不在了,她活動了一下身子,比昨晚好得多了。


    “靜姐,感覺怎麽樣?”


    林肖關心地問。


    “好多了。”


    她掙紮著坐起身。


    “那就好,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接到您的電話,關先生把手頭的事兒都扔了,馬不停蹄地跑到醫院,看到您滿臉是血的嚇都嚇個半死……”


    林肖這才打開了話匣子,巴拉巴拉地說著,在她病床前坐下。


    “他不是忙著陪小姑娘麽?”


    她毫不領情地說。


    “什麽小姑娘?”


    林肖一頭霧水。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你這個助理算是有點失職。”


    薑靜說著,清了清嗓子,活動了一下脖子,又探著頭看他。


    “你去問問醫生我能不能下床走動了,我要去看看陸佳依。”


    “別去了,她,她還沒醒。”


    林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還沒醒?


    “她到底什麽情況?很嚴重嗎?”


    她自己明明隻受了輕傷,昨晚關之年也沒跟她說她的情況,怎麽一晚上過去了,還沒醒?


    “她在後排沒係安全帶,反正,比您要嚴重一些……好像傷到了頭,關先生這會兒跟醫生去詢問情況了。”


    林肖說話很慢,好像在一字一句地跟她斟酌著遣詞。


    “說實話。”


    她沒耐性再聽他們編,表情頓時陰沉了下來。


    “是真的呀!傷到了頭,身上還有幾處骨折,您別著急啊,待會兒做個手術指不定就醒來了……”林肖急吼吼地給她解釋,隨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偏頭看她。


    “靜姐,您是什麽時候,跟陸佳依的感情這麽好了?”


    薑靜沒那麽多心思給他解釋這些,堅持著從床上下來,穿著病號服就要往外跑。


    打開門,正見關之年板著臉斜倚在過道的窗戶邊。


    “去哪兒?”


    他慢悠悠地抬眸掃了她一眼。


    “關先生,靜姐要去找陸佳依……”


    林肖跟上前來,低聲解釋。


    “迴去躺著。”


    關之年倨傲地命令,語氣不帶一絲可商量的餘地。


    “她在我車上出的事,我去看看她怎麽了?你沒有權利限製我的人身自由,ok?”


    薑靜也來了脾氣,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扶著牆壁就要走。


    “要不是她在你車上,你也不會出事了。”


    關之年的嗓音忽地幽幽響起。


    她腳步一滯。


    他的意思她懂。


    特別是在陸佳依昨天跟她說過那些之後。


    “離她遠點。”


    關之年說著,衝一旁的護工招了招手,便上來兩個女的鉗住了薑靜的手臂,將她直接給帶了迴去。


    “你都知道些什麽?”


    被強製摁在床上,她冷聲問。


    “這問題應該我來問你,”關之年慢條斯理地在她床前站定,“你都知道些什麽?為什麽要去找她打聽?”


    “她隻是推薦我去買她常用的刀具,說是不會傷到手。你又是什麽意思?”


    薑靜默了默,抬眸看他。


    “薑靜,你當我傻呢?”


    關之年不悅地擰起眉,隨即從她包裏拿出支錄音筆,“啪”地一聲扔到了旁邊的床頭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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