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這是做什麽?”


    “別廢話了,趕緊來!”


    那頭沒等薑靜說完,便啪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薑靜無語地歎了口氣,才啟動了車子,直奔醫院而去。


    到的時候,杜文麗正和王偉峰看著手機在討論著什麽,王偉峰在旁邊一邊點頭附和,一邊微笑。


    “來了?”


    見了她,杜文麗一衝她招了招手,“過來看!”


    “媽,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這麽快又結婚,我能照顧好果果。您這是幹嘛呀!”


    她覺得眉心有些隱隱作痛,卻拗不過杜文麗的執著。


    畢竟她現在是個病人,她沒法跟她一般計較。


    “看看,海歸,一表人才!帥氣!”


    杜文麗將手機遞給了她,給她指了指上麵的照片,兩眼放光地介紹道。


    “……”


    薑靜沒答話,隻是敷衍地掃了一眼手機屏幕。


    “嗯。”


    她點了點頭。


    “帥不帥?”


    杜文麗問。


    “帥。”


    “這人啊,發了一則征婚,我一看,哎呀這一表人才的,要求也沒說什麽有無婚史啊什麽的,家庭條件好,就是帶了個孩子,跟你一樣。”


    這麽一晚上的功夫,杜文麗就把人家的個人信息,擇偶標準都快背下來了。


    “媽,沒有要求不代表要找我這種帶孩子的,您別想了,條件這麽好的人,還需要征婚?那願意給孩子當後媽的人,早就排到三環外了!”


    薑靜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機還給了她。


    “您啊,別聽信這些,大都是騙子。”


    “誰說的!我去網上找了,還能搜到他個人信息呢!”


    杜文麗不信邪,眯著老花眼在那搜索,被薑靜直接把手機給搶走了。


    “您現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您要是病好了,您給我介紹十個我都沒意見。您看我現在,有那心思嗎?”


    薑靜一字一句說得嚴肅認真,倒是惹得杜文麗很不高興了。


    “你這話說的,怎麽就沒心思了?我要死的人了還有心思給你招唿對象呢!我不管,我把你的信息給別人了,要是人家有意思,會聯係我的!”


    杜文麗冷哼了一聲,隨後吃痛地躺迴了床上。


    沒一會兒,醫生來查房了。


    關之年確實沒有食言,幫杜文麗找了很有名的腫瘤醫生,給她做了全麵的檢查,癌細胞有擴散的傾向但是不嚴重,初步決定做一個腫瘤的切除手術。


    術後再觀察。


    但是杜文麗現在身體虛弱,手術還得等一段時間才能做。


    把她閑的,天天在這裏瞎牽線。


    “醫生,我這做了手術,就能好了?”


    杜文麗不確定地問。


    “切除了腫瘤,還得繼續化療,抑製癌細胞,這是個持久戰,急不來的。”


    醫生笑眯眯地說道。


    “哎呀我能不急嗎,我急死了我。”


    杜文麗一拍大腿,幽幽地掃了薑靜一眼。


    “我要是做了手術,又沒人照顧,女兒忙工作,一個人帶孩子,哎……”


    見她又開始戲精上身,薑靜無奈地搖了搖頭,伸出手與醫生握了握。


    “您好,我是病人的家屬,能借一步說話嗎?”


    “好的。”


    對方二話不說地跟她出了病房。


    “我媽的情況,真的不嚴重嗎?”她想了想,低聲問。


    見醫生打量著她似是在思考,她又笑了笑,“沒事,您說實話,我受得住。”


    “發現得早,也不是不能治。”醫生沉吟片刻,“就是病人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太適合去做切除,做了個體檢以後啊,發現她的心血功能,各種髒器功能都有所下降。”


    “所以呢?”薑靜冷靜地問。


    “再等等看,等個全麵的分析結果。好吧?不急,目前來看癌細胞沒擴散,就是最好的了。”


    醫生和顏悅色地安撫著她,她點了點頭,“謝謝您。”


    “沒事,應該的。”


    送走了醫生,她才重新迴了病房。


    杜文麗正在吃蘋果。


    “說什麽悄悄話呢?”她含糊不清地問。


    “醫生說您得好好休養,少在網上給我張羅婚事了,累著自己不說,我要是拒絕了你還得生氣,何必呢?”


    薑靜說著,無語地在她旁邊坐下,學著王偉峰的樣子,幫她搓著小腿。


    “得,你這性子,我懶得跟你說。”


    杜文麗翻了個白眼,幹脆不搭理她了。


    她也落得個清靜。


    臨近中午的時候,王肖宇提著大包小包的過來了。


    見了她,他眸光一亮,甜甜地叫了一聲:“姐!”


    薑靜扯了扯嘴角,點點頭,就算應了。


    “誒,肖宇今天不用上課?咋還提這麽多東西過來,我又吃不了。”


    杜文麗嗔怪地歎了口氣,隨後拍了拍王偉峰的手,“真是個好孩子。”


    王偉峰很是滿意王肖宇的表現,笑盈盈地招唿他坐。


    “阿姨,我今天課少,就想著來看看您,這幾天沒見著您了,還想得很。”


    王肖宇的一張嘴很會說,甜得杜文麗笑彎了眼睛。


    “阿姨,我下午沒事兒,就在這陪您吧!”


    他一口一個阿姨的叫著,杜文麗一口一口地應,倒也熱鬧。


    薑靜沒找著什麽插話的時候,倒也落得清靜。


    幾個人正其樂融融的時候,病房門被敲了敲。


    她起身去開門,一眼就看見門外站著上次在醫院樓下打她的女人。


    顧釗的老婆。


    她這會兒兩眼中布滿了血絲,紅紅的看起來似是哭過,這會兒見了她,那目光又陰又冷,說不出來的恨。


    “您找我有什麽事?”


    薑靜的眸色也冷了下來,下意識地關上了病房門,將杜文麗他們隔絕在身後。


    “顧釗今天恢複了意識。”


    女人開口道。


    “跟我沒什麽關係,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薑靜冷淡地答。


    “上次打你是我不對,你也沒必要這樣見死不救。”


    女人說著,驕傲地抬起了頭顱,陰仄仄地斜睨著她,表情裏帶著些許不甘。


    “我聽說了,當初你倆是要結婚的,被我婆婆活生生拆散了。”


    “往事而已,現在說也沒意義。”


    薑靜一字一句說得冷漠疏離,一點話茬都沒給人留下。


    “顧釗想見你。他昏迷的時候,一直斷斷續續叫你的名字。”


    女人說這話的時候,牙關咬緊了好幾次,似是在隱忍自己的怒氣。


    “我不會再見他。也請你,還有他們一家人,都不要再來煩我。”


    薑靜說著,轉身就要進門,卻被女人狠狠地攥住了手腕。


    “打你的人是我,你沒必要對他這麽絕情!”


    女人恨恨地說著,美眸裏忽地彌漫出了一層水霧。


    “沒錯,我不是個好老婆,我瘋了一樣的喜歡他,愛他,我接受不了他周圍有任何女人出現,我害怕他會被別人給拐跑!”


    “他有繽紛的人生,單位有這麽多朋友,而我隻有他!我怎麽可能放心?”


    女人說著,似是委屈和不甘一股子湧了上來,頹然後退幾步,靠到了冰冷的牆壁上。


    “我可真是太愛他了,我想將他徹底地據為己有,我錯了嗎?他是我老公,我錯了嗎?”


    “你沒錯。”薑靜冷聲打斷了她的話,“你錯沒錯,也跟我沒有關係,我跟顧釗,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我知道他不會背叛我,我就是控製不住我自己的嫉妒心,我打了你,是我的錯,他想見你,你去見見他吧!明天他還有個開顱手術,很危險……”


    女人有些語無倫次地給她道歉,精致的眼線都哭花了,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倒是比之前那歇斯底裏打她的樣子看起來動人多了。


    “我不會去。”薑靜斷然拒絕,眼看著她的眸光冷了下去,又說:“你是他妻子,現在是你該擔起責任,表現自己的時候,而不是我。”


    “你走吧。”


    薑靜說完,沒再看她一眼,默然轉身迴了病房,將她的視線隔絕。


    杜文麗斜著眼睛睨她。


    “我可是聽到了顧釗的名字。”


    “嗯,他老婆找我,說他醒了。”


    “你可別再摻和別人的事,惹得一身騷,聽到沒有?!”


    杜文麗瞪大了眼睛,叮囑道。


    “知道,放心。”


    她答著,隨即看了一眼腕表,已經到了午餐時間了。


    護工給杜文麗準備了調理的餐點,王偉峰湊合著吃了點,因為王肖宇來的突然,這會兒倒是輪不到他吃了。


    “我幫你叫份外賣。”薑靜率先開口。


    感覺到他略微有些失望的眼神,她又解釋道:“我中午有事情,必須得走了。”


    “好的,姐。”


    王肖宇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沒事我自己點外賣就行了,姐你去忙吧!”


    薑靜聞言點點頭,便急匆匆地走了。


    她確實有事。


    她得去把那顆定時炸彈給處理了。


    一路會了楓景國際,她沒迴家,而是摁響了陸佳依的門鈴。


    “來了!”


    裏麵隱隱約約傳來她溫柔的迴應,沒一會兒,房門開了。


    她今天穿著件白色碎花連衣裙,頭上紮了個同色係的大蝴蝶結,頭發婉約地束在腦後,看起來清新可人。


    “薑小姐,你怎麽來了?”


    見了她,陸佳依有些愣怔,隨即笑了笑,將她迎進了門。


    “我正在做午餐,本想著叫黎酒過來一起吃,但是她說她要睡覺,我正愁沒人陪我一起吃飯,你來得正好。”


    陸佳依一邊小跑進廚房忙碌著,一邊柔和地說道。


    薑靜杵在餐桌旁,靜靜地看著她忙碌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哪哪兒都讓人舒心自在。


    哪怕她們才見過幾次,她也不會讓自己感到拘束和尷尬。


    仿佛帶著天然的親和力。


    讓人無可挑剔。


    她沒有說話,隻是看她專心地做著飯。


    旁邊的盤子都很精致,她一邊忙碌地擺盤,一邊想著話題跟薑靜聊天。


    “我都好幾天沒見你了,看你的樣子很疲憊,工作很累吧?”


    “還好,我媽住院了,有點忙。”


    薑靜淡淡地答。


    “啊?伯母住院了?這麽大的事情也沒聽你講,我就說,好幾次去找你你都不在家,怎麽樣,嚴重嗎?”


    陸佳依做飯的手一頓,大眼睛裏盛滿了擔憂,看起來很是真摯。


    “不嚴重,謝謝你的關心。”


    說實話薑靜有些不習慣這種親和,總是下意識地去跟對方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那我待會兒去看看伯母吧?正好我做了些清淡小菜……”


    陸佳依說著,正對上薑靜猶疑的眼眸,頓了頓,她才扯出個笑來。


    “啊,不好意思,我這人總是這樣,也不管別人尷不尷尬,就想去跟人親近,不好意思啊。”


    她軟軟地道著歉,聽得薑靜都快生出一股子內疚來了。


    “不是,我媽那性格,怕你不習慣,就還是算了吧。等下次她做完手術,我請你過來。”


    薑靜淡淡地解釋著,陸佳依這才滿足地點點頭,將飯菜端上了桌。


    “來,快洗洗手坐下吧!菜都做好了,我去幫你盛飯。”


    陸佳依說著,指了指一旁的水龍頭,薑靜聽話地照做,然後落座在木質餐桌的對麵。


    陸佳依婉約地在對麵坐下,一臉微笑地請她先動筷子。


    “啊,對了,還有我特製的夏日飲料,你一定要嚐一嚐。”


    剛坐下,她又起身去廚房忙碌了。


    看得出來,她確實很喜歡下廚。


    眼睛裏都在放光。


    可是薑靜心裏事情很多,並沒有什麽心思來想她的種種。


    沒一會兒,陸佳依端著杯粉色的飲料過來了。


    上麵飄著片薄荷葉,看起來很是好看。


    “我猜,你今天過來,是為了之年的案子。”


    陸佳依看了她一眼,語氣平和溫柔,沒有什麽情緒。


    “是。”


    薑靜耿直地答。


    現在時間很緊急,之前一直顧忌這個那個的,她也沒有跟陸佳依有過正麵的,直接的交流。


    但現在看起來,形勢比她想象的,嚴峻的多。


    “之年的官司,快開庭了吧?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沒關係的。”


    陸佳依溫柔地說著,嘴角掛著笑,讓薑靜的猶疑消失了不少。


    “是這樣,我昨天見過了女方的辯護律師。”


    薑靜默了默,開口道:“從他的言語間看來,他們很有把握關先生婚內出軌了。”


    “嗯。然後呢?”


    “我已經排查了所有跟他有關係的女人,確定他們沒有什麽證據可以直接證明關先生是過錯方……”


    “我唯一不確定的,是你。”


    薑靜話說得直白,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佳依的臉。


    她想從她的表情裏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她依舊是平和淡然的,沒有一絲慌亂和不安。


    看起來倒是坦坦蕩蕩。


    “所以你是來問我,跟之年,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是嗎?”


    陸佳依又問。


    “是。”


    既然她這麽坦然,她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了。


    “這麽說吧,我這次過來,確實是有求於他。”


    陸佳依慢騰騰地晃著手裏的杯子,臉上掛著苦澀的笑。


    “我老公的公司資金鏈斷了,馬上就要破產了。我沒有辦法,這麽多年,我認識的,靠得住的人,隻有他一個。”


    薑靜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沒有接話。


    “我上次跟你說了,他對我,隻有恨。他沒有拒絕我的借錢請求,已經是他念在舊情的份上了。”


    陸佳依說著,抬眸衝她笑。


    “你知道嗎,其實你們都誤會他了。這麽幾年,他的新聞我在外地都有看到,我知道是我深深地傷害了他,很多事情也都迴不去了,但他真的不是報道中的那種人。”


    薑靜點了點頭,算是迴應了。


    不止一個人這樣說過,她倒也不關注關之年到底是什麽人,她隻關注案子相關。


    此刻也不得不聽陸佳依一一道來。


    “他很有愛心,很有拚勁,講義氣,而且專一。一旦認定了一個人,他可以與天下為敵。”


    陸佳依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流淌著淡淡的柔情,和失落。


    “是我對不起他,我們之間,也真沒有什麽。他也不屑於再迴頭看我。”


    “相信我,我們真的沒有什麽。”


    聽到陸佳依給的否定迴答,薑靜點了點頭,心中卻依舊滿是疑慮。


    默了默,她抬眸看她。


    “那,關先生現任妻子,或者是她的所屬律師,有沒有聯係過你。”


    陸佳依聞言似是有些詫異。


    “他們聯係我做什麽?”


    問完這句話,她似是懂了薑靜話裏的深意,猶疑地看了她一眼,“薑律師的意思是,對方有沒有抓住我的弱點,讓我針對之年?”


    “是。畢竟你在這種風口浪尖迴來,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和把柄。”


    薑靜答得冷靜淡然,一字一句銳利又無情。


    陸佳依臉上掛著難堪的笑。


    “可能說出來你不信,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家公司等不了多久了。”


    “我之前對不起之年,我也不會沒良心到那種程度,再去害他。真的。”


    她說得真真切切,不像是在撒謊。


    薑靜心裏沒了主意,整個人有些懵。


    如果,如果陸佳依沒說假話,傅信然幫她說的話也是真的。


    那小敏那囂張跋扈的底氣從哪裏來?


    韓立怎麽可能放著這麽好的機會不用?


    “也許,你還什麽遺漏也說不定呢?”陸佳依見她擰著眉,看起來很是不好,便小聲提議道。


    薑靜沉默著不答話。


    不可能。這麽多天,她把包括陸佳依在內的女人都了解完了。


    怎麽會有什麽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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