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痛襲來,謝婉皺了眉,她咬緊牙關,一聲不發。


    啪!啪!啪……


    一連幾板子下去,謝婉的麵色已經隱隱發白,一旁海棠終忍不住,一把撲倒了晉元帝的腳下,叩首哭求:“陛下,您平日裏最寵愛公主,公主幼時學女紅被針紮了手,您都心疼不已,如今您怎的為了……”


    “不……不要求……。”海棠的話,觸痛了謝婉的眼。


    兒時種種在眼前閃過,她壓下喉中哽意,製止了海棠的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多說……無用。”


    海棠轉眸看她,瞧見她麵色慘白,身上褻衣已隱隱有了泛紅,顧不得謝婉的話,正欲再次求情,便聽得一聲猶如天籟的通報聲:“皇後娘娘到!”


    行刑的宮人悄悄鬆了口氣,連忙將已經高高舉起的板子放了下來。


    沈皇後匆匆而來,第一眼瞧見的便是謝婉慘白的麵色,再往後便是她已經染紅的褻衣。


    沈皇後紅了眼,快步走到晉元帝麵前,連禮都不曾行,便痛聲問道:“陛下這是在做什麽?難道要打死婉兒不成?!”


    晉元帝用餘光看了一眼,謝婉染紅的褻衣,並未迴答她的話,而是對行刑的宮人道:“愣著做什麽?繼續給朕打,打到她認錯為止!”


    行刑的宮人有些無措的看了沈皇後一眼,硬著頭皮再次舉起了板子。


    沈皇後看向那宮人,厲聲道:“本宮看誰敢打!”


    行刑的宮人左右為難,高舉的板子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晉元帝瞧著心中怒氣更甚,看向沈皇後道:“莫要在此胡攪蠻纏,今日朕是非打到這逆女認錯不可!行刑!”


    宮人無法,隻得將板子落了下去。


    啪!


    一聲悶響,謝婉麵色頓時又白了幾分,下唇已被她咬出血痕。


    她的血刺痛了沈皇後的心,眼看著那板子又要落下,沈皇後一把撲了過去,將她護在身下。


    沈皇後已然落淚,她抬眸看著晉元帝,眸中皆是決然:“陛下要打婉兒,不若連臣妾一並打了!”


    “好!很好!”晉元帝怒到極致:“既然你一定要護著這逆女,就莫要怪朕不顧多年情義。給朕一起打!”


    這刑凳上趴著的是晉國最有權勢的兩個女子,行刑的宮人即便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將二人一並打了。


    他一把丟掉手中的板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請陛下三思!”


    周遭的宮人唿啦啦跪了滿地,紛紛叩首,求情的聲音響徹雨夜:“請陛下三思!”


    如今整個殿中,所有人皆跪了,唯有晉元帝站立場中。


    他環顧遍地跪著的宮人,怒極反笑:“你們……都好的很!”


    謝婉被沈皇後護著,已經徹底涼了的心,漸漸暖了起來。


    看著滿地的深深叩首的宮人,她知道,若在僵持下去,隻怕這些人包括母後,皆要被晉元帝記在心裏。


    謝婉不欲連累她們,更不願連累沈皇後。


    她緩緩抬起頭來,迎上晉元帝怒氣橫生的冷眸,啞聲開口道:“父皇一直說兒臣是逆女,派霍川行刺當朝太子洗馬,敢問父皇,可有證據?”


    沈皇後迴過神來,也朝晉元帝朗聲道:“陛下的證據呢?沒有證據便將婉兒痛打至此,難道竟要為了一個區區洗馬,冤殺自己女兒不成?!”


    謝婉料想的沒錯,晉元帝確實未曾緝拿到霍川,他有的,也隻是阮家那兩位暗衛的供詞罷了。


    但他確定,阮家二人並不會撒謊,謝婉派霍川刺殺肖雲海,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可眼下他卻拿不出證據來。


    所以麵對沈皇後與謝婉的質問,他隻能抿唇不言。


    謝婉見他如此,心中大定。


    她微微垂了眼眸,語聲淒然:“父皇不是說已經將霍川緝拿麽?不若將他領來與兒臣對峙,若他確認是兒臣派他刺殺肖雲海,今日父皇哪怕打死兒臣,兒臣也毫無怨言。”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淒楚的閉了眼:“反之,若父皇無根無據,便要將兒臣屈打成招,莫說是兒臣不服,隻怕父皇也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好一張能言善辯的嘴!”


    晉元帝連連冷哼:“刺殺肖雲海之人已腹部受傷,朕已派人去大司馬府,刺殺肖雲海之人是不是霍川,要不了多久便知分曉。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那便在這等著!屆時莫怪父皇不顧父女之情!”


    父女之情?


    謝婉心頭冷笑,她與他的父女之情,已被這板子一下一下打散幹淨。


    她抬眸看向晉元帝,眸色清冷:“如此,兒臣便等著。”


    雨仍在淅瀝瀝的下著,夜色沉的可怕。


    此刻大司馬府卻是燈火通明。


    幾百禦林軍手持火把,立在大司馬府中。


    霍家人此刻皆聚集於此,唯獨缺了霍川與霍岩。


    大司馬霍鴻,看著阮清手中的龍令,久經沙場的雙眸甚是冷冽:“這位阮公子,不知犬子犯了何事,竟勞煩陛下動用龍令?”


    龍令,乃曆代晉王所有,見令如見晉王。


    阮清朝他拱手行禮:“今夜有人刺殺朝廷命官,草民與之交手,其身形武功皆與貴公子一般無二……”


    “僅憑這些,便斷定是小兒所為,阮功子未免太過草率。”


    大司馬聞言麵上絲毫不起波瀾,甚至還沉了幾分:“本官好歹位列三公,就是犬子,也是侍郎之職,僅憑阮公子一人之言,便要緝拿我兒,未免也太不將本官放在眼裏。”


    “大司馬見諒,草民也是奉陛下之命行事。”


    阮清再次拱手行禮,眼前這人是掌管晉國兵馬的大司馬,即便有龍令在手,他也不敢造次。


    他恭聲道:“刺殺洗馬之人,已被草民與兄長聯手刺傷,其傷就在肋下三寸之處,是不是貴公子,隻需驗上一驗便可分曉。”


    聽得這話霍鴻心中已經了然,隻怕眼前這阮家之人所言非虛。


    他冷哼一聲:“若犬子無傷又該如何?”


    阮清想了想,朗聲道:“若貴公子無傷,草民自當稟告陛下,還貴公子一個清白。”


    話已至此,霍鴻已知這一驗已避無可避,他略略沉吟片刻,終究鬆了口:“便依阮公子所言,隻是犬子畢竟是當朝侍郎,豈可在眾人麵前受此屈辱?”


    “大司馬盡管放心。”阮清道:“陛下已思慮妥當,特命侍醫隨草民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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