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口之前,我原本已經做好的心理建設,是以“情敵”的身份,接受王龍的挑戰。


    並準備將自己血液裏,瀕臨失控的戰鬥基因,以“愛”的名義,好好抒發一下。


    可偏偏我這個人,生來又很講理。


    既然他是以“弟”之名出師,而我又確實欺負了他的弟弟。


    從事實上講,我反而成了,不占理的那一方。


    畢竟,我們班真正的“老大”,我的班主任,才剛剛判定了我的“全責”。


    我要是再因為相同的事情,犯了另外一個錯誤的話,明天找家長的時候,估計就是兇多吉少了!


    正權衡間,王龍又推了我一下,威脅道:“現在知道了吧!以後不許欺負我弟弟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隨便應允下來,顯得太慫。


    表示拒絕,又會激化矛盾。


    照此情景,難免戰鬥一番。


    無論勝負如何,都隻會在找家長之前,節外生枝。


    猶疑中,張鵬再次出現了。


    同樣的氣場,同樣的眼神。


    同樣的台詞,同樣的結局。


    這件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


    找過家長之後,媽媽並沒有太過深究。


    除了那句“別有下次”的老台詞外,並沒有再多說一句,其它的廢話。


    班主任也沒有,再次提起過這件事情。


    這讓我天真的以為,像我學習這麽好的孩子,隻要不去觸犯刑法,也就沒有什麽錯誤,是不可以原諒的。


    從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扒過馬旭的褲子了。


    也再沒有,對他有過任何欺負的行為。


    這與王龍,毫無關係。


    隻是因為,透過馬旭褲衩上的破洞,我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每當想起,他無助的眼神時,我便會對那個,隻敢對弱者下手的自己,深惡痛絕。


    換位思考之下,我覺得馬旭對我,還是太仁慈了些。


    也是從那時起,我再未去取笑過任何人。


    弱者變強的方式,有很多種。


    但一定不包括,欺負比自己更弱的人。


    但真正讓我,徹底戒掉“扒褲子”這個無聊遊戲的,卻是在我大姨家的時候,發生的故事。


    留在媽媽的身邊以後,我參與到大姨家那個“樂園”的次數,自然便多了起來。


    那是一個如常地周末,“靈光一閃”的我,將大舅家的哥哥的褲子,在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當著眾人的麵,一擼到底。


    哥哥的隱私,就這樣瞬間被我公之於眾,一覽無餘。


    惡作劇成功的我,自顧自地笑了半晌,方才豁然發現,我的這些親戚們,並沒有像學校裏的同學們那樣,與我一同取笑哥哥。


    瞠目結舌間,更多的還是對我,怒目而視。這其中,還包括我的兩個,花容失色的姐姐。


    短暫的沉默過後,當年已經是十八周歲的哥哥,立刻便對著我這個調皮的弟弟,好一頓無情地教訓。


    晚飯的時候,我又被家裏的長輩們,輪番警告了一番。


    大家一致將我這個行為,定性為“流氓行徑”。


    從此之後,我知道了,這個叫“隱私”。


    於眾人間,是不可外露的。


    雖然我的內心,仍是無法理解,這些生而有之的“東西”,為什麽要遮遮掩掩?


    你知道我有,但我偏偏要裝作我沒有。


    我知道你有,但你偏偏就是不給我看。


    難道客觀的事實,還會因為別人看不見,就不存在了嗎?


    成年人的虛偽,可見一斑。


    但既然所有人都那樣說了,我也便隻好在“嘴上”,暫時地接受了。


    那個年紀,發生了許多事,都是我無法理解的。


    比如,我和姐姐偷看醫學雜誌這件事情,終於敗露了。


    那是一節英語課上。


    我班的英語老師,是個男的,姓楊。


    因為,我的英語成績總是滿分。


    所以,這個楊老師對我,還是非常不錯的。


    因此,在他的課堂上,我便總是很放鬆。


    越是害怕孤單的人,越是熱衷於分享。


    就像現在,越是寂寞難耐的人,就越是喜歡發朋友圈一樣。


    當時的我,發現了那些“醫學”裏的“奧妙”後,便決定帶到學校,與同學們分享一番。


    在那之前,我當然是先要讓自己一飽眼福。


    楊老師那些無聊的講義,我早已倒背如流。


    他的課,也就理所應當的,成了我“溜號”的專屬時間。


    以往的時候,他抓住我上課看小說後,都隻是會友善地提醒一下而已。


    偏偏那天,我看“雜誌”的時候,他竟然選擇了沒收。


    經過一係列的教育,我已經明確的知道了,我看的東西,屬於“超綱”的書。


    對於我們這個年紀來說,其“高壓程度”,是遠甚於“早戀”的。


    受此影響,每次讀著那些,使人臉紅心跳的文字時,我都會懷著深深地罪惡感。


    所以,當楊老師從我的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那本“雜誌”時,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感覺天都塌了!


    但冷靜下來,想到平素裏他對我的縱容,或許可以原諒我此次的過錯,亦未可知?


    可惜,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熬到下課鈴聲一響,我便忐忑地來到了講台邊,唯諾著哀求道:“楊老師,我能把書拿迴來不。”


    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冷地迴道:“我一會兒就把它交給你的班主任,你找她去要吧!”


    說罷,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教室。


    從楊老師的眼神中,我可以清楚地判斷出,其實,他從來就沒有我想的那樣,在乎過我。


    那時的我,便總是會將別人的禮貌,錯誤地理解成,是對我的在乎。


    換句話說,就是我已經“賤”到了,隻需要一個禮貌的微笑,便能輕易地使我,付出全部的真心。


    同樣的,我又不自信到,隻是一個冷淡的眼神,便可以讓我灰心喪氣、誠惶誠恐。


    甚至,還會澆滅我的全部熱情。


    自卑、敏感、脆弱,還很賤。


    就是麵對人類時的我。


    但我麵對除了人類以外的,其它任何東西,或者麵對一切事情時,我又會變得十分勇敢、堅毅、樂觀,還很自負。


    所以,我總是很容易的,便可以獲得,那些世人眼中的成功。


    卻總是無法體會到,真正的快樂。


    這可能就是原生家庭,所能給一個人帶來的,最大的傷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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