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汀年來之前就先梳洗換了一身輕便的裙裝,這會兒吃的胃裏舒坦,就懶洋洋的靠著濮陽緒,聽他說著下元節的風俗,其實她看過的書不比對方少,這些都知道,有時候他說起一些她並沒有聽過的事,卻也不覺得意外,好像曾經也讀到過。


    但是從濮陽緒口裏說出來多了一番趣味,主要也是聲音好聽,她胡亂的想若是他會唱曲,也一定好聽。


    “打什麽壞主意呢?”濮陽緒低下頭,靠在他懷裏的沈汀年也低下頭,他伸手托住她下巴往上抬,“你別低著頭。”


    沈汀年說道:“我怕你又咬我。”


    剛才她非要摸肚子,他哼了幾聲等桌幾撤掉後,就逮著她咬,其實在她小口小口吃麵條喝湯的時候他就想咬她了。


    濮陽緒低頭湊的更近,氣息曖味,“不咬你咬誰啊?”


    他沒有真咬,就鼻子碰鼻子的摩挲,沈汀年目光有一瞬的迷離,她歪過頭去,身子也往下滑,拉開了一段距離,盯著他看,眼神有些迷惑。


    濮陽緒大手還在她下巴上摸著,勾唇壞笑:“怎麽,盯著我跟盯肉一樣,想吃?”


    沈汀年抬手捏了下他的臉,濮陽緒挑眉,她又捏了捏,“真乖。”


    “……”濮陽緒抿唇,“全天下就你捏我臉,我小時候母妃都不會這樣……”


    沈汀年捏了好幾下,才改為摸了摸,像是安撫孩子,她難得說了句實話:“我剛才心口好疼……疼的想要哭。”


    濮陽緒一愣,因為他看到沈汀年眼睛紅了,他有點懵:“我召禦醫來——”


    沈汀年搖頭,她也解釋不清,“不是身體疼,禦醫也看不好的。”那是一種記憶,刻在她靈魂裏,她不明白從何而來。


    見他還是微愣又不解的樣子,沈汀年手伸到他後頸,稍一用力就壓得他低下頭觸碰到她的臉,“我有點困,今晚早點睡……”


    要早點睡就要早點把事辦完……濮陽緒唿吸粗重,有點啞的笑了,“早睡不了。”


    雙手捧著她的臉,拇指擦著她的眼尾,還好是幹的,唇也貼上去。


    “哼……”


    這次輪到沈汀年哼哼了。


    “哼什麽,你又不是豬。”濮陽緒拱著她領口,忙裏抽空的笑話她。


    以牙還牙什麽的最幼稚了,沈汀年才不跟他一樣。


    ###


    這日請安,剛行完禮坐下,趙婧儀就笑著開口道:“昨日家宴辦完,太子妃送了一批首飾釵環給我,你們也知道,我慣常也不愛花俏的東西,你們看著有什麽喜歡的,可以挑了去。”


    趙娉領了幾個侍女端了東西進來,每個托盤裏都放著精致的首飾,或朱釵玉環,或步搖發簪……除了葉氏姐妹和束又蓮沒覺著多漂亮,其他人可都眼睛發亮的看著。


    沈汀年壓根就沒抬頭,她困的眼皮打架,本來是起不來的,但是某個一大早就獸姓大發的家夥把她弄醒了,還要她告假。


    起床氣嚇人的沈汀年都被他鬧得沒脾氣了,爬起來請安。


    “這花釵好漂亮,娘娘,嬪妾好喜歡……”萬芳頭一個不客氣的站起來挑,一麵說著奉承的話,她這人的話十句裏就沒一句不誇張,沈汀年聽習慣了,覺得這人非常適合唱戲。


    “哇,這個這個步搖,底下的流蘇是金的!”


    生怕被她一人挑了去的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紛紛圍上來,每個人都帶著欣喜,畢竟白得的東西,跟撿著錢一樣。


    “我先看上的,給我,給我——”萬芳拿了一個不夠,還要拿第二個,她一向是愛爭寵愛說閑話,脾氣還衝,性子好的都讓著她,不想跟她衝突,性子不好的就不會了。


    葉昕一見的她那副樣子,本來不打算要什麽的,故意起身走過去,從她手底下搶走那根鍍金步搖。


    “葉貴人,你……”萬芳不吃虧的性子當即就抓住了她的手,哪曉得這正中對方下懷,葉昕一手捏著那根步搖反手一劃。


    “啊!”萬芳捂著臉瞬間失聲尖叫。


    其他忙著挑東西的妃嬪被這慘叫聲驚的四散而開。


    葉昕一看著手裏步搖尖銳尾端的血,嫌惡的往地上丟,“是你自己撞上來的,跟我可沒有關係。”


    “這是怎麽了,萬貴人……啊,你的臉?”


    左右靠的近的都嚇了一跳,原是萬芳拿開捂著臉的手全是血,從眼尾到耳邊劃了好長的一道口子,她疼的冷汗直落,卻沒有哭,而是睜著通紅的眼睛瞪向葉昕一。


    後者不屑的冷笑了一聲,迴到座位上了,甚至還挑釁道,“大家都看著的,我也沒有故意傷人。”


    萬芳手裏捏著的幾根選好的花釵全都染了血,她轉身朝著趙婧儀道,“太孫妃不給嬪妾做主嗎?葉昕一故意傷我……”


    尾音終究帶著哭腔,可她沒有哭。


    這一點叫所有人看著她都有些意外。


    “傳我命令,罰葉貴人禁足半月,抄寫宮規十遍。”趙婧儀似乎非常不想看見血腥,所以吩咐的時候也沒有看萬芳,隻偏頭朝身邊的嬤嬤道,“你親自送萬貴人迴去,再傳司藥處理傷口。”


    葉昕一起身硬邦邦的哦了一聲,“嬪妾領罰。”


    她走之前還看了萬芳一眼,眼神帶著明晃晃的得意。


    沈汀年覺得這份刻意挑釁過分的拙劣,不像她真正的性格。


    萬芳也挺直腰背走了,沒人看見剛邁出殿門的她滿麵的淚水。


    眾人都沉默了,趙婧儀處罰葉昕一卻沒有讓她對被傷了的萬芳道歉。


    人之常理,哪怕是無心傷人了也得道歉吧?


    趙婧儀揮了揮手讓趙娉退下,被挑選的七零八落的首飾再也沒法引起大家注意了。


    “本宮也沒想到選個首飾頭麵也能鬧起來。”趙婧儀端起正妻的威儀,掃了一圈眾人,再無開頭的和顏悅色,“你們都是姐妹,有什麽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得這般難看,說吵就吵,說動手就動手,與那鄉野村婦有什麽區別?”


    “去傳玉貴人和齊常在進來問話。”


    不多時,玉貴人和齊常在雙雙走了進來,她們身後各自跟著自己的侍女,兩個侍女走路都有些慢,宮裙拖在地上隱約看見了血色。


    沈汀年眼皮一跳,趙婧儀竟然敢用刑!


    她分明和徐肆說過的。


    “都招了嗎?”趙婧儀問領著人進來的大宮女趙婷。


    “迴娘娘的話,玉貴人的侍女青兒已經寫了供詞,但是齊常在的侍女枝芽,問什麽都不肯說。”


    趙婧儀語氣嚴厲:“齊常在,你的侍女如此衷心,你卻滿口謊言,不覺得羞愧嗎?”


    齊常在嚇得往地上一跪,開口就帶了哭腔:“嬪妾沒有……嬪妾什麽都沒有說。”


    趙婧儀冷哼,“你是什麽都沒有說,卻用行動讓她誤會,昨晚家宴還一副受盡了委屈的做派,惹得她為你出頭。”


    齊常在卻隻是哭,搖頭不認。


    趙婧儀眉頭擰起來了,她有心要用這件事立威立規矩,絕不會輕饒,“你若是還不肯認罪,別怪本宮不留情麵了。”


    齊常在渾身發抖。


    沈汀年注意到了,對麵坐的太孫貴人小齊氏臉色不好看,應該說昨天晚上就一副慘白的模樣,這可與她平日裏的性子不符,自從解禁可以出門,她就恢複了以往的趾高氣揚,在太孫宮的眾多妃嬪中,就鬧騰張揚不安分這塊,她和萬芳還有葉昕一可謂是三足鼎立,誰也不服誰。


    不僅是沈汀年,其他人也都把視線掃到小齊氏身上,她與齊常在可是同氣連枝,一筆寫出的齊氏。


    “來人,把齊常在的侍女帶下去——”


    “等一下。”


    “等等……”


    沈汀年和束又蓮同時開口,她接收到對方看過來的眼神,立馬咽下去想要說的話了。


    束又蓮不管她了,接著打斷趙婧儀,“太孫妃主持宮務如此偏頗?為何隻審問齊常在,卻不處置玉貴人?”


    趙婧儀卻反而嗬斥道:“本宮講話,你是不是非常喜歡插嘴打斷?束家教養女兒沒規沒矩,粗野慣了,進了宮也不曉得學學尊卑有別,敬重主子嗎?”


    屈居趙婧儀之下就是束又蓮的痛腳,打蛇打七寸,趙婧儀一招就夠了。


    束又蓮果然被激怒了,一張臉氣的發紅,論嘴皮子功夫她連葉昕一都罵不過,如何是趙婧儀的對手,她重重的哼了一聲,“我束家女兒豈止是學規矩比不得趙氏名門,那虛以委蛇,諂上驕下的功夫更是拍馬不及。”


    她是諷刺趙婧儀靠著巴結太子妃得了太孫妃的位置。


    “束又蓮!本宮是太孫宮正妃,你以下犯上頂撞本宮,”趙婧儀忍她已久,今日這場麵她若是不撐住了,以後就別想能管教這群太孫侍妾了,“按宮規,當掌三十。”


    “治宮不正的是你,以勢欺人的也是你,這事就是鬧到太子妃那兒,也別指望她替你撐腰,”束又蓮卻是絲毫不懼,硬碰硬她從來不帶慫:“你說頂撞便頂撞?在場誰能作證?”


    她說完,還特意朝葉詩看了一眼,含沙射影的補充,“好心告訴大家一句,我小叔正式擢升禁衛軍統領。”


    束又蓮的小叔昌駿侯爺束泰,侯爵是當今聖上親封,不僅如此,他與琮王,太孫是一塊長大的,今年琮王成親之後正式接管西北五十萬大軍,常往北邊駐防,禁衛軍這一塊就沒有精力再管了,交接給束泰,直到前幾日皇上正式下旨,由他接任了禁衛軍統領一職。


    葉詩還是笑著,大概滿殿內隻有她還是老樣子,其他膽子小的都嚇得縮著脖子上生怕被卷進去這場風暴裏,連齊常在都把哭憋迴去了,見識束又蓮的強勢之後,她們才發現,葉昕一、萬芳、小齊氏三巨頭根本不算什麽。


    “束側妃好大口氣,嚇得我一顆心都在亂跳。”葉詩聲音柔婉,說著用右手捂著心口,像是真的被嚇到了,“不過呢,有理不在聲高,太孫妃處置公不公允,尚未有定論,畢竟她還沒把話說完,就被束側妃打斷了。”


    到這兒,沈汀年就知道束又蓮中計了。


    反應也極快的束又蓮臉色難看的看向下方跪著的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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