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老胡你看你這有客人,你還喝醉了。”


    燒了一桌子菜的村長老伴進來了,忙把人扶到後頭房間去午睡了,再出來就笑著衝濮陽緒和束泰道歉,“這老胡難得這麽高興,竟把自己喝醉了。”


    “大嬸兒不用這麽客氣,是我們不該喝……”


    束泰在濮陽緒的眼神示意下,站了起來,酒足飯飽是時候走了,但是他留下的銀子對方說什麽都不收,推來推去,最後束泰隻能收迴來了。


    其實這幾日來遇見的農戶都是如此,執意不肯收銀子。


    出了村之後,束泰感慨:“若是大周處處都這般,才叫盛世河山。”


    “會的。”濮陽緒飛身上馬,最後迴頭看向不遠處的虎口山,“遲早會有那麽一日。”


    束泰一拍腦袋,喝了點酒怎麽也上頭了,眼前這人可是未來的儲君,他忙跟著上馬,一邊說道,“其實這西南邊境挺好的,沒有戰亂,百姓們都知足常樂,春耕秋收,雖沒有大城池那麽繁華富足……”


    濮陽緒已經騎著玄風疾馳,風裏傳來他的聲音,“繁華富足,太平安穩,都會有的。”


    束泰笑著追上去,朗聲應喝:“都會有的!”


    幹勁有,熱血有,盼頭也有,美好的未來就一定會有。


    他們堅信不疑。


    ###


    中秋過後,又熱了幾日,比先頭下過雨之前還熱。


    “秋老虎,熱的要命。”碎燕端了冷飲進來,兩邊額角都在流汗。


    沈汀年穿著薄紗做的白色裙子,坐在竹榻上看書,一邊的寒莓替她扇著扇子,除了門開著,窗戶都關著,屋裏四角都放了冰盆,可還是很熱。


    “咱們北邊都這麽熱,南邊豈不是更熱。”碎燕把東西放在桌幾上,走過來要替換寒莓。


    但是見她滿臉汗,寒莓搖了搖頭,“燕姐姐你歇會兒,小心中暑了。”


    “過幾日下場雨就好了。”沈汀年放下書,端起那冰涼的甜汁喝了幾口,酸酸甜甜冰涼涼的,很解暑。


    “你們各自分一杯吧。”


    這加了冰塊的冷飲都是現做的,放不得,碎燕和寒莓都沒有客氣拘謹,分了剩下的兩杯喝了。


    “哦對了,主子,奴婢聽小田子說,今日送過來的冰供比之前少了,他剛匆匆劃了船去內省府了。”


    沈汀年挑了下眉,“少了?”


    “嗯,這天太熱了,寢房裏晚上也斷不了冰,原先用著還能富餘,現在卻是剛剛好。”


    這個時候也是每年最缺冰的時候,誰都熬不住熱,就是花錢也要求一些冰,沈汀年雖算位份低的,但是她的供應卻半點不差,自然不用掏銀子。


    沈汀年這幾日都叫碎燕她們在她寢房裏的竹榻上睡的,沒有冰的房間根本熱的睡不著,小田子都中了暑,連喝了兩天的解暑湯飲。


    “外頭這般熱,去內省府的路也遠,奴婢都擔心小田子迴來又中暑了。”碎燕把喝完的杯子都收起來,剛要端出去,就被寒莓接了過去。


    好不容易能得到進殿伺候的活,寒莓做啥都積極。


    望著她的背影,碎燕笑著拿起扇子,替沈汀年扇著風,“寒莓不怎麽愛說話。”


    沈汀年重新躺迴去,書拿上了卻沒有翻開,“都這個時候了,去年的存冰都用完了,冰少供了一些也合情合理。”


    碎燕點了點頭,也覺得如此。


    然而事實卻沒有她們想的那麽簡單。


    半個時辰後小田子迴來了,進殿時一頭的汗水,一進來帶著一股熱浪,臉也曬的發紅。


    但眉尾的一道刮痕更紅,是破了皮要滲出血來的紅。


    沈汀年眯了眯眼,她都不用細看,也辨出那是被指甲刮傷的。


    碎燕也瞧出來了,而且還是女人的長指甲。


    被兩人盯著看,小田子下意識低了低頭,他迴來特地洗了個涼水臉,幸好皮厚看不出掌印,但是指甲的刮傷又長又深,一時半會消不下去。


    “主子,奴才……奴才沒用。”


    “是誰?”沈汀年合上書,坐姿依然懶散。


    小田子接過碎燕遞過來的涼茶,雖然渴口得很,卻沒有急著喝,“是太子嬪何氏,她……把我們的冰搶走了,奴才也沒敢頂撞她,是她說奴才長得礙眼,以後不許出現在她麵前,還叫人……掌了奴才。”


    他去內省府就是想問問冰供緣何少了,一打聽是太子嬪何氏的人搶占了竹裏館的冰,便打算迴來同沈汀年稟報,哪知道剛出內省府的大門就遇上乘坐著軟轎來的太子嬪何氏。


    “無緣無故就打你一頓?”碎燕含著氣怒問道。


    小田子點了點頭,他也不是傻的,作為一個奴才哪裏會主動去招惹主子。而且還是一位惹不起的人。


    “你先去取一塊冰敷一下臉,今日就不要當值了,歇著去吧。”


    “謝主子憐恤,奴才告退。”


    小田子端著茶就下去了,等出了門才把茶水喝了,好喝,又涼又甜。


    “主子,這個太子嬪是不是覺得自己懷了個孩子就可以橫行霸道,無法無天了!”


    何氏的名頭響亮的連沈汀年都知道,是因為此人委實囂張和沒腦子,之前她去觀月湖家宴就看見過何氏,聽說是之前南台禁令期被人送進太子身邊的,連著受了一個多月的恩寵,直接晉升的太子嬪位,中秋節那日極其做作的在太子妃主持的中秋夜宴上暈倒了,招了太醫診脈,竟是有了身孕。


    若說之前就喜歡出門招搖,現在更是有過之無不及,這熱的天也要去內省府耍威風,冰供已經給她了,還嫌不夠,要把別人的搶了去,也不止是竹裏館,旁的地方也是。


    更過分的是占了就占了去,還逮著那不服氣的就一頓打,小田子隻是去問詢一下也被掌誆了。


    這樣的人哪裏用沈汀年管,到處得罪人遲早要完,但是呢,從被人截去了水果,栽贓踢死了太子妃的貓,食物中毒……到今天的小田子被掌誆,一天天一樁樁的分明是不打算讓她過清淨自在的日子。


    躲著不出門?總會有辦法膈應她,沈汀年甚至可以預想,接下去隻會越來越過分,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小田子那邊不是有兩個跟班跑腿的,你晚點去找個機靈的,讓他打聽一下這次被占了冰供的人有哪些。”沈汀年要看看竹裏館是順便被欺負的還是有人特意拾掇何氏的,“若是我沒記錯,上次家宴的時候,看見席間有個肚子挺大的妃嬪,與那何氏不太對付的樣子,打聽打聽她是誰……”


    對付這種蠢笨的惡人是沒有必要自己出麵的。


    碎燕立馬就領悟了她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與竹裏館被搶了冰供卻還是有冰用不同,太子宮裏的天水榭是一點沒有,畢竟不是人人都像沈汀年,內省府的管事不敢得罪,緊急又湊了一批冰給送去。


    肚子已經六個月大的太子嬪文氏熱的胸悶氣短,孕婦本就體熱,說起來也可憐,本就是侍女出身卑微的很,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翻了身做主子,如今卻連個冰供都用不到,歸根結底也是太子薄情,恩寵的時候捧在手裏,有了新歡轉眼就把人棄之如敝屣。


    聽侍女說是何氏搶了她的冰供時,文氏緊緊攥著手帕氣紅了臉,再看侍女被打的紅腫的臉,那哪裏是打侍女,分明是踩踏她的尊嚴,最後更是氣哭了。


    “欺人太甚,她……欺負我現在失了寵,連我肚子裏的孩子都恨不得弄死,現在是不給我活路了!”文士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主子,可不能哭,小心身子啊。”侍女連忙安慰她,屋裏太熱了,怕文氏身體受不住,“若不然奴婢拿銀子再去買一些冰迴來。”


    “我哪裏還有銀子!”文氏一甩帕子翻了個身哭,原本很堅強很有心機的一人,現在也隻能哭了。


    侍女也沒有法子,錢都是文氏自己掌,能不能拿的出她心裏還是有數的,之前還是侍女的時候文氏就沒少得賞賜,太子人雖薄情手卻大方,高興了什麽都舍得賞人。摸準了他的性子的侍妾們都會在得寵的瘋狂斂財斂東西……眼下這最難的時候文氏都舍不得拿出錢來,她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出去打了涼水進來給她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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