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殿正房裏趙娉正查看著太孫宮管事姑姑送來的宮務賬冊。


    “都沒問題吧?”趙婧儀剛沐浴出來,膚色紅潤,身上塗的香露撩人,著牡丹雲紋的霞影紗裙,襯的人氣質溫柔又添了份女兒家的風情。


    “迴娘娘話,都沒問題,這刑姑姑是個識時務的,你還沒有開口,她就急急地把宮權全交出來了。”


    趙娉說這話時,難得帶了笑意,她仔細翻看了遍各個殿賬冊發現些有意思的事情。


    “太子妃開的口,她不敢不從。”趙婧儀在討太子妃開心的事情沒少費心思,一心要做個孝順兒媳的同時,更是讓家裏人幫忙疏通太子妃娘家的關係。


    見她麵上帶著笑容,趙娉明白嫁進來太孫宮,趙婧儀是真的非常的開心,短短幾日,她的笑比在家時一年都要多。


    “娘娘,奴婢發現了幾個有趣的事……”


    正說著話,外頭進來另一個大宮女趙婷,對上趙婧儀期待的眼神,她糾結的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好說實話:“奴婢沒見到太孫,是太孫身邊的近侍陳公公迴的話。”


    趙婧儀笑容漸漸淡了,她之所以這麽早沐浴更衣,梳洗裝扮,就是等著太孫過來,畢竟她厚著臉皮派了得臉的貼身侍女去請,誰知,竟連麵都沒見到。


    “他如何迴的?”


    “他說太孫殿下這幾日忙著皇爺交的一樁差事,委實抽不出時間來……”


    趙婧儀拉了拉略有些鬆開的領口,整了整袖子,臉上也沒有了笑,幾個簡單的動作就恢複到一個端莊淑女的姿態,那個等待心上人的嬌俏風情的小女人好像從未出現過。


    “擺膳吧,照之前吩咐的上,”趙婧儀朝兩人各掃了一眼,“你們這幾日也辛苦了,陪我一起用吧。”


    趙娉和趙婷對視一眼,齊齊屈膝行禮:“謝娘娘賞賜。”


    是的,陪著主子一道吃飯是不可多得的賞賜,哪怕是一等的大宮女也是沒有資格吃禦膳房裏做出來的菜的,即使有錢也隻能是換些點心嚐嚐,太孫宮的膳房一貫是以太孫為主,其他人除了份例裏的肉菜,吃什麽都要額外的想辦法。


    沈汀年晚膳隻有一道吃的可口的菜——八寶鴨子,她一不留神吃了大半,剩下的就留給了碎燕,好在後者也是個知足的,每天跟著她吃,從來沒覺著委屈。


    不僅如此她還很貼心,總會把肉菜省一些撥出來在幹淨的碗裏,等到了放飯的時候,端去給小田子,和碎燕不同,中官沒資格進屋吃飯,全都是在膳房後麵的大雜院裏吃大鍋飯,飯裏有菜,菜裏泡飯的,不說滋味如何,光是味道就不好聞。


    但自從有了主子賞的一道或是大半碗的肉菜,小田子吃飯得勁了,跑腿幹活也幹勁滿滿,每天都給沈汀年送雙倍的水,大水桶拎著一趟趟的跑也不嫌累,有時候讓他去內省府跑個腿也是樂嗬嗬的,半點不嫌遠。


    看他整日笑的傻裏傻氣的,碎燕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這都七八日了,太孫竟然沒有招寢,本以為沈汀年會是第一個伺寢的新人,到時候膳房的那些人肯定會轉變態度,送些新鮮瓜果點心來討好,而不是整日的過了膳點才騰出空給她們整點吃的,還都是剩下的食材對付的,好比今天的八寶鴨子,根本就沒有鴨腿和鴨舌……


    越想越愁,碎燕並不是多有野心,隻是怕日子越過越艱難,叫沈汀年受委屈,在得知沈汀年進宮什麽都沒有帶的時候,她是沒敢表現出來震驚,但目瞪口呆的模樣,把沈汀年都逗笑了。


    既來之則安之的沈汀年一點不著急,用過點心之後有點撐,就出了房門,在角院辛夷花樹下散步消食,走了好幾圈,才又進了書房看書。


    住了幾天下來才發現這地方委實不錯,因為夠安靜,沒人敢在太孫書房周邊鬧騰出動靜來,就是進出掃灑的宮人都把腳步放輕,輕易不會交談。


    大概也是因為等了七八天沒有被招寢,沈汀年也不知不覺的放鬆了警惕,五月底的天熱的根本關不住窗,書房也好,花廳也罷,都是窗門大開,傍晚的微風吹進來,些微的熱也不是太難忍受,她散著長發撲在長條竹榻上看書,藕粉色的燈籠褲束在小腿肚上,一雙白嫩的腳丫子在空中晃著晃著,同色的短衫上衣因為她時不時翻頁的動作往上卷,露出半截後腰。


    太陽還未全部落下,餘暉灑在大地上鍍上了一片金輝,一切的那麽的美好,柔軟,女人的腰應該是柔軟的。


    “主……主子,不——不好了,呸呸,不是,”碎燕著急忙慌的丟了手裏的木盆,裏頭還裝著沈汀年換洗下來的貼身衣物,她剛本來是端著衣服要去洗的,迎麵就撞見了從正殿過來的徐肆一行人,“太孫召你伺寢呢,怎麽辦……主子你穿什麽?奴婢這就給你梳頭……”


    不怪她激動的有些慌了手腳,實在是時間急促,她們都沒有準備。


    沈汀年第一反應是抬起頭去看窗外,果然,透過樹影,可見對麵的窗是開著的,她下意識的想罵人:偷窺賊!


    憤憤然的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雖然沒出大汗,但是總不能就這樣黏黏糊糊的就去伺寢。


    “先別急著梳頭了,叫小田子打幾桶水來,我泡個澡吧。”


    “主子,現在泡澡可能不來及呀。”碎燕還記著徐肆交代的‘速速前去正殿’呢。


    “天還沒黑呢,急什麽。”沈汀年把手裏的書翻了一頁,打算把這一卷看完,一邊輕聲的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的很,一點沒有為即將到來的伺寢緊張激動。


    “主子——”真的是把旁人急得出汗,碎燕滿腦袋都是她家主子要伺寢了,一想到眼前這個貌美如花身嬌體軟的少女就要經曆初/夜變成女人了,她心口就砰砰直跳,激動緊張的想打嗝。


    渾然不知身後的侍女早已經滿腦袋不能說的畫麵,沈汀年隻是聽出她聲音裏的顫音,以為她是太過慌張,安撫道:“沒事,你隻管去做事,等會用薄荷葉泡杯涼茶來。”


    沈汀年夏天偏愛用薄荷葉泡茶,因為不塗擦香粉香露的緣故,整個人聞著也隻有薄荷清香,嗅著就醒神醒腦。


    碎燕就是被這股薄荷氣息衝醒了神,漸漸鎮定下來,認真的替沈汀年用幹巾裹好長發,捧著她脫下的衣衫退到水房外等。


    溫溫涼涼的水泡著太舒服了,沈汀年都差點不想起來,她趴在浴桶上同門外的碎燕道:“碎燕,你把衣服拿進來吧。”


    碎燕拿進來的衣服是一件沒穿過的宮裝,沈汀年家當少的一隻手數的過來,衣服也沒有幾件,除了碎燕拿她冊封太孫婕妤的賞賜宮鍛去司衣局做了兩身,還有就是冊封禮時,太子妃賞了兩身夏裝,以及太孫賞的一身流光錦宮裝。


    沈汀年開始穿的時候還沒有留意,等出來一照鏡子,才看見身上的糅軟的襦裙不僅穿的舒服,用料也是紅色紗綢為主,她還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紅的衣服。


    “流光錦?”


    “是的,主子,這裏穿的襦裙,外罩的紗衣都是流光錦……奴婢還是第一次見這般軟如蟬翼,色澤豔麗的衣裳。”碎燕為她纏緊了束腰的軟帶,又跪下來整理裙擺,沈汀年等她起身之後,才在妝台前坐下,看著擺好的胭脂水粉,她想了想,還是拿起來一盒珍珠粉,清水芙蓉是在清淡的時候,今夜既然穿的這般顯眼,就該描眉上妝,精心雕飾一番,才不負紅裝。


    細膩白嫩的珍珠粉塗了薄薄的一層後,沈汀年在額前畫了一朵水滴狀的花鈿,再塗上了同衣裳一樣紅的口脂,細眉彎彎的也不用修,隻是加深了一下顏色……整體並沒有大的修飾,但是等她轉過身來,碎燕驚豔的嘴巴張大的能塞進去雞蛋。


    世上穿紅最美的大概就是眼前這樣了,紅豔奪目,攝魂奪命。


    主仆二人都沒去想紅色是正色,是不能隨意穿的。


    碎燕想的是衣裳是太孫賜的,總要穿一迴,而沈汀年想的是流光錦穿著真的蠻舒服,以後就穿這個料的衣服了。


    不過聽說流光錦很貴……她想了想,得要有錢才行。


    太孫宮正殿內,濮陽緒剛沐浴好,陳落正在給他絞幹淨頭發,進出的內侍給屋裏添了冰,還有時鮮的果品,他隨手拿起來個荔枝,剝了殼剛要塞進嘴裏,瞧見這半透明凝脂狀果肉,目光微愣,他側頭看了眼偏殿方向,“沈……沈婕妤來了嗎?”


    差點喊出來沈汀年的名字……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分明一次都沒有叫過,但總叫他有脫口而出的衝動。


    “迴殿下的話,婕妤娘娘尚未過來……”被問話的是正好進來添茶水的奉茶宮女,有些小聲的補問,“需要奴婢去催——”


    話未說完就見眼前的男人瞥了她一眼,隻一眼就嚇得她打了個擺子。


    “還不快下去,杵著這做什麽。”匆忙進來的徐肆趕緊把人趕出去,真的是沒有眼色,沒見著太孫都不高興了,還往跟前湊。


    濮陽緒張嘴要吐出荔枝核,徐肆忙捧著手去接住了,一邊笑著道:“奴才剛從膳房那迴來,就順便往後罩房走了趟……”


    敏澸的撲捉到濮陽緒挑了下眉,知道這話說的他想聽了,就不再顧忌,趕忙說全了:“這女子梳洗弄妝總要費些功夫,奴才等了會兒剛想催一下,哪曉得那沈婕妤剛好開了窗透氣,嘶——”


    徐肆誇張的倒吸一口氣,逗得濮陽緒好奇的追問:“怎麽了?”


    “殿下莫要怪奴才嘴笨,”徐肆絞盡腦汁想不出來好詞的道,“反正,大概這九天之上的仙子也不及。”


    濮陽緒當即就笑了,把嘴裏的荔枝核拿出來作勢要往徐肆臉上砸,“就你嘴會說,你見過九天上的仙女嗎,一天天的不幹正事……”


    罵是這樣罵,但是徐肆卻是真的太孫跟前第一紅人,捧著手主動去接他要丟的荔枝核,但是沒想到濮陽緒被他一句話撩波的心神不定,有些等不及道:“你再去趟,人接不迴來你也不用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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