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宮後殿的東偏殿全是剛入住的新人,西偏殿是原先的太孫侍妾們,住的擁擠不說,隔音也不好,說個話都能被隔牆聽了去。


    剛剛小產的太孫貴人小齊氏,是太子妃的娘家外甥女,同太孫是一道長大的,嬌生慣養的小姐脾性並不招人喜歡,最近更是一到晚上就哭,哭過之後便開始大鬧,說要見太孫,喊著她的孩子是被人害了……可是太子妃聽說她仗著懷了孕就作天作地,竟然因為太孫迎娶太孫妃的事情鬧小性子,鬧的太孫不搭理她了,又不聽身邊的人勸大晚上去堵太孫的門,自己下台階滑了一跤,把孩子作沒了。


    差點沒把太子妃氣死了,當即就發了話要罰她禁足三個月,小齊氏剛流產的身子本就該好好養,但是她一點不老實,天天鬧……


    剛入夜就聽見她哭嚎聲傳來,住在西偏殿的眾人都習慣性的堵了耳朵,但是東偏殿的新人們可沒有見識過。


    “吵死了!是死了爹媽——”


    “主子,慎言,我們也管不住她的……”


    “那畢竟是太子妃的外甥女啊。”


    “忍一忍就過去……”


    這樣的對話發生在各個房間,陳語意聽見了,默默地歎了口氣,伺候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看著她臉色,見她沒有異常,微微鬆了口氣。雖然被分到陳語意這兒她有些不甘心,但是聽說陳語意同太孫婕妤在參選的時候住一個屋,未嚐沒有機會借勢而上……


    哭聲持續了一個時辰漸漸停了,慘白著一張臉癱在床上的小齊氏啞著嗓子問侍女阿珠:“太孫還是不肯來看我?”


    阿珠不敢看她的眼睛,低著頭小聲的迴:“太孫一定是在忙,等有時間了一定會來看主子的……”


    小齊氏發出了一聲嗤笑,然後徹底平靜了下來,“今天太孫宮進來的那麽多新人,動靜我都聽見了。”


    阿珠腦袋埋得更深了,過了一會兒見小齊氏沒有動靜,才小心的抬頭去看,床上的人竟然沒有再大哭大鬧,到底是伺候了幾年的情分,她真心的勸道:“主子,你現在最重要是養好身子,隻要你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這樣說並不是沒有依據,小齊氏可是同太孫一起長大,這份情誼,多少個新人也抵不上,就是太孫妃也要靠邊站。


    “你把藥端過來。”小齊氏終於肯吃藥養身子,阿珠見此真正的鬆了口氣,要知道這段日子隨著小齊氏理智全無的哭鬧,她簡直要以為自己性命不保了,畢竟主子惹事了,奴才也跟著遭罪,她們從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


    “也就是說,除了一個小齊氏,其他侍妾都未曾懷過孩子?”


    碎燕卻搖了搖頭,“兩年前有個姓謝的小答應懷胎八個月早產……母女都沒有保住。”


    沈汀年若有所思,皇太孫今年二十歲,膝下竟然沒有一子半女,不怪太子妃著急,這次一下子添了這麽多人進太孫宮,若不是地方小了住不下,怕是還會更多……可見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光想著塞進來人,卻不曾想過為什麽太孫宮裏沒有孩子平安降生。


    “那位小齊氏最近如何了?”


    “主子怎麽會問她?”碎燕不是好奇而是委實對這位小齊氏沒有好感,想起來就覺得膝蓋疼,曾經她就因為進太孫宮送東西無意多瞧了太孫一眼就被她罰的跪了一下午。


    “你不喜歡她?”沈汀年淡淡的反問。


    碎燕小聲的嘟囔:“怕是太孫宮裏沒人會喜歡她。”


    沈汀年卻笑了笑,“我之所以多問一句,是照你說的,她脾氣爛又善妒,還沒有自知之明,卻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主子的意思是她會成了我們的麻煩?”碎燕一點就通,剛才同沈汀年說了所有侍妾的情況,特別著重介紹了太孫貴人萬芳,沒想到沈汀年反而更在意小齊氏。


    沈汀年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自己的長相是利器,也是麻煩之源,小齊氏吃了這麽大一個苦頭,若是學聰明了倒是還好,就怕沒有醒悟,到時候怨氣恨意肯定轉移到新受寵的妃嬪頭上。


    而她有預感,自己會是那個靶子。


    這不是盲目自信,而是某人的心思昭然若揭,若不然太孫妃也不會連兩位貴人越了規矩侵占她的住處的事都睜隻眼閉隻眼了。


    都巴不得她不好呢。


    可不管她們再怎麽想,沈汀年的太孫婕妤冊封禮如約而至,同日進行的還有其他六位新人的冊封禮,宮儀司的尚宮姑姑領著她們折騰了一早上,各種跪拜的儀程行完,然後到延福宮拜見掌宮的嫻妃娘娘,由她親自頒了一本鍍銀冊,這就算完事了,果然是位份低有位份低的好。


    等迴了東宮去太子妃那聽了半天訓,教她們要謹守宮規,賢良淑德,尊敬正妻,善待下人……到最後說的一幹人都站的腿酸了,總算放她們迴去了。


    然而還不算完,迴了太孫宮又去了太孫妃那請安。


    趙婧儀平靜而威嚴的受了禮,喊了起:“早起忙到現在,你們都吃過了嗎?”


    包括沈汀年在內八位新人裏頭,沈汀年位份排前頭,自然也是站前頭,按例這話該她接,但是她早起幹咽了兩塊糕點,連水都沒有喝一口,饑腸轆轆,滿心的不耐煩。


    殿內靜了一瞬。


    “迴太孫妃的話,沒吃呢。”還是葉昕一接過去,代表大家迴了話。


    趙婧儀目光卻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盯著沈汀年看了幾眼,“正式冊封之後你們都是皇家妃嬪了,彼此要和睦同心同德,趁這個機會,你們各自見禮認識認識吧。”


    沈汀年忍著疲乏感,又行了幾步至兩位太孫側妃跟前,先左後右各行一禮:“見過束側妃、葉側妃。”


    太孫側妃束又蓮哼了哼,眼神落在她身上,沒有為難也沒有搭理。


    “沈婕妤快入座吧。”葉詩笑吟吟的,麵上溫柔的很,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沈汀年點了點頭,順勢就坐在葉詩的身邊座位,之後都是其他人過來向她見禮,她也不需要起身,也算緩了口氣,其他新人就苦了,又餓又累的朝這個問安,朝那個見禮,哪怕是同品級之間也需要互相行平禮。


    葉昕一轉頭迴來發現沈汀年坐在了葉詩旁邊,而對麵束又蓮旁邊早就坐著太孫貴人萬芳,頓時神色就更難看了,連帶著看向沈汀年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憤憤。


    她本來就不高興屈居沈汀年之下,現在排到第三列的位置,比萬芳還低一頭,能不生氣嗎?


    可現在滿殿的人各自入座了,就她還杵著也不像樣子,葉詩轉過臉來,朝著她使了個眼色,葉昕一憋著一肚的氣挨著沈汀年坐下來。


    全程沈汀年半個眼神就沒給她,先不提她們來的時候,萬芳就坐在束又蓮身邊,她沒得選擇,其次,葉昕一現在住的東耳房原本可不是她的地方。


    別人打了你右臉,還把左臉也湊上去挨?沈汀年沒打算走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路子,不然會被這群女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安靜下來之後,殿內氣氛生冷中帶著各樣的火光四射,誰能想象這一屋子女人人與人之間有矛盾,階層與階層之間有隔閡,最後卻不得不共處一室的僵硬嗎?


    熬了沒一會兒,太孫妃看著一張張鮮嫩嬌美的臉也心裏不平靜了,太孫除了新婚之夜來過她房裏,第二天竟然直接去了束又蓮那,第三天又去了葉詩那……昨晚單獨宿在了正殿,一人一天真的是公平公正呢。


    現在又來了這麽多等著太孫寵/幸的女人,她才嫁進來就徒然生出一股無力感是怎麽迴事?


    趙婧儀定了定神,開口道:“今日便到這吧,你們新入宮有什麽不懂的多問問其他姐妹。彼此要和睦,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好了都退下吧。”


    “嬪妾告退。”


    眾人起身,行禮告退。


    以後的日子長是長,但是也要看有沒有那個命活的久。


    “哎呦……”耳邊傳來一聲痛唿,沈汀年側頭一看,本來跟著她身後走的陳語意已經摔在地上,後麵隔著點距離站著好幾個人,也不知道是誰推的,她又餓又累的,著實有些壓不住火氣了,“誰推的你?”


    陳語意與她距離非常近,若不是她自己避開,肯定是會撞到沈汀年的。


    “沒……沒看見。”陳語意被侍女扶起來時,掐了掐侍女的手,後者便低下頭去不敢正視沈汀年,怕自己會忍不住為主子出頭。


    沈汀年倒也不意外,她領對方的情要為她出頭,但是人家卻怕事不敢說。


    “那便好生受著吧。”


    這話說得陳語意瞬間紅了眼眶,剛摔倒都沒覺著難受,卻被她一句話刺的難堪。


    沈汀年說完就搭著碎燕的手走了,故意停下來看戲的圍觀群眾也很快散了。


    始作俑者都覺得沒趣很,路過陳語意的時候還不屑的哼了一聲。


    陳語意麵容白淨,杏眼,鼻梁高挺秀氣,很是清純可人,顯然是太孫吃的那一款長相,太子妃選人明顯是照著他喜好來的,可光對了口味也不夠的,太孫宮裏藏龍臥虎,太孫妃趙婧儀端莊大氣,側妃束又蓮英武颯爽,側妃葉詩溫婉秀雅,太孫貴人葉昕一火熱明媚,還有太孫貴人萬芳珠圓玉潤……各色美人應有盡有,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她在參選時就被對方的光彩壓得不敢抬頭的太孫婕妤清豔絕色。


    所以本就性子沉默的她根本連奢望的機會都不敢有。


    摔的膝蓋都磕破了皮也默默忍了,受了。


    沈汀年也沒空管旁人了,她聽完碎燕報完的賬,覺得自己如今連頓飯都吃不好了。


    太孫婕妤的份例中有六斤豬肉,每個月能分到五隻雞鴨,羊肉十盤,除此之外想要吃什麽,隻能自己花錢去買。看著挺多,可不要忘了她身邊是有一名貼身宮女和一個跑腿黃門,這兩個人是沒有額外的份例的,總不能天天伺候著她,看她吃肉,就讓他們吃素吧,也就是說這些份例葷菜是三個人分的。


    瀟瀟灑灑的進宮來的沈汀年委實沒想到,不帶點貼己錢進來,半個月後她就要吃幹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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