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哪怕知道了可怕的真相,哪怕手裏一直藏著底牌,沈汀年都不敢輕易踏出這一步,可今日她迴來了,她敢走這條路了——因為有人在她背後,她有了底氣,有了無所畏懼的勇氣。


    “年年……”


    “你最好想清楚你現在的處境。”沈汀年萬千思緒迴轉,神色稍斂,眉眼冷然,“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挑釁我的忍耐度。”


    林墨直到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醒悟,望著她道,“你真的變了。”


    林墨的聲音很輕,但隻這一句,已抵消了積蓄的千言萬語,他隻覺得這多出來的五年,太過殘忍……好像突然迴到那遙遠的從前,黯淡無光,那時他被拘鎖在深宅大院,日日受盡折磨。


    “我沒有變,我隻是丟了你。”沈汀年轉過身,往壁畫近處走,她伸手在牆上按了個機關,整堵牆便從中裂開,露出一條通道來,她望著又長又暗的通道,從容淡然的笑了,“在你那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告訴我你的身世時,我還打算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是你舍不得走,那時候我就真正看透了你。”


    偏他還打算用一番感人肺腑的自述博得她心甘情願,熟不知沈汀年最厭惡的就是虛偽。


    預想過千萬遍的再相見,倒不如不見。隻因他還在原地,她卻走遠。


    林墨想她叫住她,卻無法言之出口,大抵是他出生時餓了會扯著嗓門哭,而後來——他餓,僅此而已,他從不聲張,這就是他的秉性。


    林墨望著沈汀年消失在暗道門後,背影那般的熟悉而陌生,無數的前塵往事,一如兩情相悅傾心的甘甜,窩藏於心,久得他不忍迴顧,一想成酸辛。


    也想起,在沈府恣意懵懂,在書院勤奮刻苦,雞在院子裏叫,清早晨曦微露,便起來讀書……白日讀書,晚上練武,寒霜劍雪,從無一日荒廢,那段日子,很久不去想,不想卻忘也忘不掉。


    林墨的目光聚在了壁畫上,突然柔聲道,“我一定會保護你。”


    ###


    在密室內又耽擱了一個時辰,沈汀年本以為緊趕慢趕在天黑前迴到寢房就沒事了,卻不想還在迴去的半道上就被一群侍衛攔住了,沈汀年到底沒預想過這樣的大陣仗,有些詫異。


    團團圍著她的侍衛個個佩刀而立。


    “可是沈婕妤?”為首的一個穿著異於其他侍衛的男子大步上前一步,衝沈汀年問道。


    “是。”


    沈汀年才一點頭,那人就迅速揮手,立馬有人小跑著離開。她強自鎮定的吸了吸氣,剛想開口問話。


    “哎呦,你們這是幹啥,還不快把人給送去浴池……”


    從包圍圈外傳來的聲音分外尖細,沈汀年瞧見是徐肆頓覺虛驚一場,繼而又為他的話蹙眉。


    浴池?


    沈家確有一浴池,可謂玉池,和闐白玉砌就。


    據聞是沈家祖上盛時,人工打造的溫泉池,池水常年固溫,又添之露水鮮花,極品藥草汁液,不僅有養顏美容之功效,而且常泡能延年益壽。


    其規製比之宮中禦池不差幾分。


    整個玉池溢滿靜香,沉寂無聲隻能聞得嘩嘩的水流入池的聲音。沈汀年邁步入內,隻覺得像步入另一個世界,白玉池底不是光滑鑒人,反之為了防滑,雕琢凹凸圖案,池水清澈微藍,四角高燭閃耀,那熒熒之光,映照的水麵似夏夜星空,璀璨燦然。


    靜池微漾,星星點點,看的人眼暈,在外間就被侍女伺候著脫了鞋襪,除了外衣,隻剩一身素白褻依,赤足踏在鋪著紅綢緞子的地麵上,一步一個軟,沈汀年心跳終是亂了節奏,溫熱水氣繚繞氤氳,讓人如處縹緲仙境。


    止步在水池邊沿,終於看清了水池底圖案,是一朵朵姿態各異的牡丹……沈汀年看的入迷,心倒是緩緩安定下來。


    她蹲下身子,探手入水,果真溫和適宜,不遠處的人也不知是等了太久,還是真的入睡了,半個身子支在白玉池沿,頭下枕著玉枕,下半身都浸泡在水裏。


    沈汀年一進來就看見他了,隻是有一瞬間的遲疑,今天她確實故意哄他飲酒,他大概也很清楚……溫泉的蒸氣熱熱的籠罩在周身,沈汀年額上沒一會兒就熏出細密的汗珠。水汽泅濕了單薄的褻依,黏在肌膚上,白色本就是個半透明的,頓時身形畢現。


    隔著半個池子,也不過數十步,卻似踩在綿柔輕忽的雲朵上,沒了重心,整個人都失力了般,再次蹲下身子,沈汀年這迴沒有遲疑,拿起放置在旁邊的白色綿巾替濮陽緒擦臉,因為水汽凝聚,他的臉上覆著一串水珠,時不時從光滑的額頭滑落,滲人側鬢。


    沈汀年的手碰觸到他的臉時,濮陽緒迅速的睜開了眼,眸如深潭,一眼不見底,細細看著便被吸引入內,茫茫然而尋不得出路。


    “我醒來不見你。”


    一語讓沈汀年頓時醒了神,怕是為了找她把整個沈府都掀了個底朝天,想起自己是被侍衛強行用肩輿抬來的……頓生莫名滋味,消去開始的不爽多了一味心虛。


    “你怎麽醒了……”沈汀年不知道如何迴答,隻能引過話題,順勢收迴手。


    她走之前是確認他應當會在她的寢房內熟睡到天黑的。可人的謀算總是有限,她哪裏知道濮陽緒隨身帶了特製的解酒丸。


    “找不著你,還叫我等。”


    濮陽緒卻不由分說扯過她的手,捏了捏,隻看著她,慢慢的目光裏染上纏/綿之意。


    沈汀年身子一僵,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又是在這個旖/旎無限的地方,不由得臉上如火燒一般,直燒得耳根也如浸在沸水之中。


    如今倒是越會害羞了,濮陽緒嘴角笑意微現,道:“你是自己下來呢,還是我拉你下來。”


    沈汀年含羞帶惱的瞪他,“我怕水。”


    聞言,濮陽緒的笑意更濃,驟然翻/身而起,站立在水池中,手上一使力,但聽的沈汀年嬌唿一聲,整個人都撲到他身上,或許是因為害怕,又或是本能驅使,手腳並攏的纏到他身上,臉色微白,眼神又驚又怯,那似受了委屈,又心甘情願的矛盾糾結,秀眉死死的皺著,他是越看越心癢。


    “我的年兒……”


    沈汀年被這一聲年兒嚇得不輕,抖索的更厲害,濮陽緒的氣息暖暖的拂在脖/頸間,撐著她腰的手開始遊走,濕了的褻衣黏在身上並不舒服,然而隔著布料貼著的他的身子滾/燙的讓她恨不得衣服再厚點……


    “以後還敢不敢灌我酒……”濮陽緒將她抵到玉石池壁,動作算不得溫柔,也不米且魯,就是略顯急/切。


    “還敢不敢丟下我跑開?嗯?!”


    沈汀年雖是素來膽大,此時隻覺得手足綿軟,腦中茫茫然乍然空白起來,連閉眼的力氣都被剝奪了,心底似有些歡喜,翻湧著袞熱的甜蜜,可下一瞬又被其他的東西侵/占,撕/扯著,拉/鋸著……開始泛著酸,發著苦。


    她到底是還未徹底放下那些過往的事情,尤其她才見過他們。


    “唔……”


    唇皮一痛,渙散的意識瞬間匯聚,半睜半閉的眼徹底被情穀欠浸染,透著蒸騰的熱氣看見他一雙眼牢牢地盯著自己,那眼裏……似乎有自己的影子。濮陽緒滿意的眨了眨眼,攻/城略地迅速霸道,不同往常廝/磨,似乎是對她的一種獎勵……


    池水蕩/漾,沉沉浮浮的除了兩人口纏的身體,還有沈汀年散亂的一頭青絲,肌膚染霞,發絲如墨,他橫在她腰上的手一直在加重了力道,以他慣有的力道糅捏著她,一寸一寸往返,沈汀年覺得腰都要被捏、斷了,這人偏愛細腰,是不是存了虐人心理,吃/痛之餘忍不住撐開對方想要擺脫他:“疼……”


    然而她的動作反而引起了濮陽緒更大的反應,他吻著她的頸/窩,輕/咬起來,沈汀年頓時一點反抗的力道都沒有,軟棉綿地任他擺布,還好他吻得她還算舒/服。


    “嗬……”濮陽緒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聽在沈汀年耳裏,像是一道重擊,咬著唇忍下呻口,牽連的心口一波波的激/蕩,不可抑製的顫/動起來……


    明明知道這世間,沒有比儲君帝王的情愛更虛無縹緲的……之前的攻心誘/愛步步為營都是為了謀求生存,她在心裏一遍遍的念著,反問著,最後禁不住在心裏苦笑,自己一味在攻對方心之時,早已忘了要防禦了……這個可惡的男人。


    今日見到林墨的那瞬間,她從他身上再也找不著一絲濮陽緒的痕跡,沈汀年五味雜陳,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見過《清溪宮仙人圖》的真品,如何還能看上臨摹的贗品,真的便是真的,假的再像也無法媲美。


    陷入昏睡之前,沈汀年似乎聽見身/上之人一聲輕喚,輕輕的拂過她的耳,熨過她的心。


    第二日醒來,沈汀年腦袋暈沉迷糊的很,喚了隨她出宮的千秋殿的宮女進來,換衣之時,聽見一聲悶笑,低頭一看,頓覺羞惱,白皙肌膚布滿各種痕跡,活像被蹂/躪慘了的樣子。


    年小的那宮女邊掩唇而笑,臉頰卻是發紅,畢竟是沒經過情/事的丫頭,多少是有些羞/窘的。


    沈汀年隻好沉著臉,抿唇不說話,企圖如此掩蓋內心的窘困。


    “娘娘,這會兒時辰是有些晚了,太子殿下早上離開時交代娘娘務必要午時之前迴宮。”另一個年長的宮女稍顯淡定,扶著沈汀年到妝台前坐下。


    “太子趕迴宮上早朝了?”沈汀年蹙眉,她昨晚睡得太沉了,連何時迴房都沒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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