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汀年在千秋殿住了一日,前腳剛迴來,後腳內省府的人就來了,奉皇太孫之命給暢心苑上冰供。


    當時的場麵其實並不大,但是整個暢心苑的宮人都興奮激動的要掀了樓似的,枝芽本來還守著門和曉曉嘀咕,暗暗的罵太孫又把沈汀年磋磨的路都走不穩。


    曉曉卻吐了吐舌,“可娘娘麵色紅潤,特別的……嗯,勾人……”


    她到底不好意思說風情動人二字,枝芽不滿的話戛然而止,兩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對視一眼,氣氛略微有些尷尬時,就聽見外頭的動靜,待看到內省府的人抬著冰魚貫而入,她整個人又好了。


    “天呐,我們也有冰啦!”


    “太好了!”曉曉也激動的一邊擦汗,一邊拽住枝芽的胳膊,“娘娘太厲害了。”


    屋內的沈汀年昏昏沉沉的補覺,一點沒有被吵醒,隻覺得夢裏荷塘采菱角時熱辣的天突然暗下來,烏雲蓋日,狂風又起,她在久違的涼爽中,越睡越沉,嘴角淺淺的勾著。


    替她塗抹藥膏的閔雲無聲的揚起了嘴角,眼裏也溢著欣喜與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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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有了冰供,枝芽和曉曉就像兩隻雀鳥,整日不得閑,有時候輪流陪著沈汀年打雙陸,但是兩人聯合起來都打不過,每次都輸,所以大多時候兩小姑娘自己玩,而沈汀年看看書,下下棋,也是左手和右手下。


    閔雲是最忙的,暢心苑的大小一切瑣事都是她把著關。


    因為上了冰供的事情,暢心苑在太孫宮一舉成名,關注的人多了,牽扯到事情就會多起來,沈汀年可以撒手不管,對那些妃嬪也不搭理,但是閔雲沒法子效仿,單說沈汀年一個人的吃穿用度,牽扯到的就有禦膳房、司衣司、內省府、浣衣局……總要同各樣的人打交道,更別說底下還有一幫子的宮女太監要管理。


    沈汀年覺得日子又能過下去了,就開始像之前一樣除了雷打不動的去鸞儀宮請安,全部心思就倒騰花草,興之所至還會教枝芽畫畫……她是打算低調如故,然而別人卻是不打算放過她。


    這天午膳過後,沈汀年沒午睡,正在院子裏親自給花澆水,就聽見一陣對話從後院傳來。


    “哎呦,我的腿……”


    “小喜子你這是怎麽了?”


    “枝芽姐姐啊,你幫我敷下藥唄……”


    “誰打的你?下這麽狠的手……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他們也太過分了!”


    “哎呦,你輕點聲,別跟娘娘說。”小喜子撐在枝芽胳膊上借力,褲腿都濕漉漉的,半邊身子都濕的,夏天衣服單薄,隱約露出來的腿染著血色,枝芽看的眼熱,兩人是一起入的暢心苑,相處關係好,他們還有些舊交情,一道伺候過同一個舊主,枝芽純粹碰了運氣進來,但是小喜子是因記性好,聽過一遍的話能在短時間內一字不差複述,才被徐肆挑進來暢心苑,當跑腿太監的。


    “剛才尚膳司吃得好好地,看見尚膳司的女官巧兒刁難一新入宮的宮女……”


    尚膳司是宮女太監們吃飯的地方。


    小喜子覺得冤,他不過是過去看熱鬧,那巧兒仗著入宮早,身後有人幫襯整日最喜歡拿捏新人,那宮女也是性子強,跟她吵上了,本來也沒小喜子啥事,誰知道最後鬧得尚膳司的掌勺大廚子出麵了,不僅不調和,還幫著動起手來,那宮女挨了打,連衣服也被扯爛了,羞憤的想一頭碰死,小喜子正好挨得近,順勢就抱住攔著不讓撞……


    “你都入宮多久了,這種事情看得還少啊,那最後怎麽就打你了”枝芽聽著也氣憤,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就嘴上說說,到也沒多感同身受。


    宮裏最苦的可不就是那些低微的宮女太監麽。


    小喜子住了口,半響才歎息:“打我的不是尚膳局的。”


    顯然是有些疼的厲害,他曾經傷過的腿,枝芽是知道的,現在又是牽連舊傷,小喜子語氣也有些悲戚,“就怕我真殘了,就幹不了跑腿的活計了。”


    兩人往遠了走了,聲音也聽不見了。


    沈汀年拎著花壺,依舊彎著腰澆水,隻是一壺水澆幹才察覺,她起身時抬眸看了眼收在廊簷下的雨篷,複又低頭去瞧腳邊被水澆灌的花,委實嬌豔的過分了點。


    有了庇護才敢肆意生長嗎?


    晚膳前沈汀年讓閔雲以她的名義去司藥司拿傷藥,當時閔雲和枝芽等人麵色都有些怪異,沈汀年微微挑眉,“怎麽了?”


    閔雲笑笑,“沒事,是給小喜子用的吧?”


    沈汀年也沒多想,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先記著吧。”


    枝芽沒聽懂,加上腦子裏還在轉悠旁的念頭,沈汀年是真的不知道外頭怎麽傳的,都說她又又挨了打,在太孫殿裏躺了一天,晚上偷偷給抬迴暢心苑的,而這個時候還去拿傷藥,對那些嚼舌根的宮人們來說,簡直是打瞌睡送枕頭,實錘了。


    閔雲點了點頭,明白沈汀年是說小喜子的事情,“奴婢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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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天,沈汀年才無意聽到琮王已經離京的消息。


    她很短暫的想到了太孫,當然不是惦記他,而是擔心自己又被招過去。


    如此影響食欲的擔憂所幸也沒有存在太久,太孫出宮去了,走了兩三日。


    而他一走,太孫宮就像白天轉入了黑夜,一下子又靜又沉,沈汀年走在去鸞儀宮的路上頭迴感受到了清淨的滋味。


    太熱天的路邊的花花草草也尋到了自由,沒了那些塗著香粉女人來踐踏,涼亭的雀兒也踏踏實實的在籠子裏睡覺,沒了那些強行探入的纖纖細手攪擾,燕和殿的主道上也不會有嬌柔的宮女暈倒。


    趙婧儀從長春殿請安迴來,遠遠的剛好看見沈汀年。


    她並不是每日都去請安,太子妃對待小輩十分和氣,體諒她們年紀小貪覺,早早趕去請安太過磨人,就免了她們日常的請安,但趙婧儀去的並不疏懶,除卻大暑之後最熱的一段時間,會選擇性的每三天或五天去一迴,又或是冬天惡劣天氣會視情況不去,總體上是得體又殷勤的,這份孝心也被所有人看在眼裏,挑不出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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