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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美人居於福熙閣,在陳宮算是偏隅一角,亦非傳統宮室,然而這裏臨著一片半大的荷塘,曾有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的意境風采,陳帝獨愛這種意境,梁美人自然也就安心地住了下來。


    裴貞婉緩步行去,自六尚走去路途大約兩刻鍾的時間,行外圍一路過去再從樊華門入內,人少些,也安靜許多。


    一麵走著,她心中一麵盤算著近期需要安排的事宜。


    章才人的產期差不多是十日後,待小皇子降生,衛貴妃定然會催促撫養一事;萬岫雲需得盡快振作起來,才能延遲衛貴妃急於推自己伴駕的動作,還有諸多事宜她要安排;沈昭容那邊,月餘時日內,當尋一個法子親自去見一下才好;瓊脂埋的吳司飾這條線,差不多要排到日程來用了。


    這般專注想著,突然聽到了幾聲稚嫩的孩童哭泣。


    裴貞婉注目望去,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圍著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少年們手中正相互丟傳著一件二等太監的外袍。那袍子被團作一團,藏藍色的在幾人手中轉來轉去。那個四五歲的孩童一邊哭著,一邊跳著想要抓迴那件袍子。


    此處近掖庭宮,想來這些是罰沒在掖庭的小太監。此處素來是罰沒宮人或新買進宮的宮人們聚居作活之地。


    裴貞婉不由搖了搖頭,這一天的時間,看到的欺淩之事可不算少。


    越是苦命卑賤之人,越是慣於相互作賤。


    任著那邊一番鬧騰,裴貞婉繼續向著福熙閣去了,天下間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她如今亦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義士。


    梁美人知曉裴貞婉如今是衛貴妃得用的人,自然是客氣許多,知道今日是裴貞婉送了畫作來,著人傳了近前,很是妥帖的賜茶說話。


    言談之中不外乎是吹捧一番衛貴妃,又稱讚裴貞婉舉止得體,日後當更得賞識,自然打聽了些蓬萊殿近來喜好,以便日後自己投桃報李所用。


    如是飲了兩盞茶,才放了裴貞婉出來,已是酉時三刻,日頭西落,眼見天便要黑了下來。


    裴貞婉被拘了小半晌,終於被放了出來,不由長長吐了一口氣,才覺得周身輕鬆。終日應付著人際往來,語笑嫣然,任誰也會疲累。


    待走迴方才掖庭附近的時候,那幾個鬧事的少年早已不在了,先前團作一團的太監袍子,如今掛在一支二人高的樹枝上,斜斜垂了大半個衣襟下來,在春日的微風中閑閑地飄搖著。


    這些沒輕重的孩子,東西倒是拋得足夠高。


    那個四五歲的小太監,不知從哪裏搬來了一塊石頭墊在腳下,正爬在石頭上努力地跳著,想要摸到樹上的袍子。可憐他一個小孩子,竟有著這樣大的力氣,能搬動這樣的石頭,想來也是用了吃奶的力氣。


    四五歲的孩子,站在石頭上也沒有成人高,哪裏能夠到呢。自是一邊跳著,一邊嚶嚶地哭著。


    裴貞婉駐足看了兩眼,不由走近了些。


    時至日暮,宮人們正是晚餐時分,這裏又是僻靜地地方,並無其他人走動,更顯得那個小太監孤單可憐。


    走到五六步遠的位置,已然能看到那掛滿了眼淚鼻涕的麵頰,裴貞婉心底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蹙了眉。


    這個身量瘦弱的小太監,與毅兒的模樣那般相似!她的那個自幼失了父母,哭了半年多才好些了的外甥,她的兄嫂留下的唯一的一個孩子。


    心底的一絲柔軟被微微觸動,卻依舊堅持著冷冽疏離。陳宮的青磚黛瓦提醒著她,此情此景,自不是南蜀時的其樂融融。


    須臾功夫,小太監已跳了十數下,石頭不平,有好幾次落下時踩偏,趔趄好幾步才能勉強站住。哭幾聲,已髒了的小手抹掉幾把淚,又爬上石頭繼續努力著。


    裴貞婉唇角翕動,溫聲道:“你摸不到的。”


    小太監停了一下,依舊是委屈焦慮地哭著,淚汪汪地看了她一眼,哽咽道:“我知道。”


    如是說著,小太監卻依舊是掂直了腳尖,小手直直向上伸著,繼續用盡全力跳著。


    “為何一定要拿到這個袍子?”


    小太監這次頭也不迴了,因為用力跳著以及哭泣的情緒而含糊不清的迴答著:“祿公公要我今天洗了給他,我拿不到,會被他打死的。”


    裴貞婉心底不由罵了一句,真是不知廉恥的東西,看那袍子上的式樣,想來這個祿公公應是掖庭宮的一個三等宮人,無人欺淩,竟然打發一個五歲小娃來洗衣服。


    “那些人為何欺負你?”


    “他們嫌我是被賣進宮的。”


    裴貞婉心底便了然了,陳宮內的掖庭宮,素來是低等宮人作活苦力的地方,在這裏的宮人,多數是宮裏做錯事被罰沒至此,亦或是宮外犯了事的罪臣家眷,當然也有那些沒有根基家境,被賣進宮裏的小奴。


    同為陳宮最下層的宮人,這裏卻依然有著層層的低視和欺壓,宮內被罰的看不起宮外的罪臣家眷,那些眷屬便在無依無靠的小奴身上撒氣。


    裴貞婉想著,看著小太監無力的神情,終是歎了口氣,上前把小太監從石頭上抱了下地,蹲了下來擦去孩子麵上的淚水,與他平視道:“那樹枝那般高,小孩子爬樹也未必能成,你在一塊石頭上,是無法的。”


    小太監輕輕揭了衣袖起來,用著幼童稚嫩的聲音甚是委屈的說:“我剛剛爬了,可我爬不上去,還摔了。”


    瘦弱細小的手臂上,幾道紅色透著血絲的擦痕,混著黑色的泥跡,幸而擦傷僅在皮肉,並未嚴重出血,饒是這樣,傷口處已有些紅腫,顯然是亟需清洗上藥才成。


    裴貞婉大約能聽到心底最後那一絲冰冷的防禦牆被擊碎的聲音,眼前男童的麵容與流著淚尋找母親的毅兒不斷地重合切換著,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人總歸不是完全無情的,幫他吧,幫他吧。


    摸了摸小孩的頭頂,裴貞婉溫柔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仍在抹著眼淚的小孩迴答著:“他們都叫我十七。”


    十七,這是什麽名字,也許是這個年歲的小太監,都這麽隨意被用數字取了名字吧,待有一日被調去其他地方當差時,再由當時的主子或管事取名。


    裴貞婉站起身環視四周一圈,這一會兒子有盞茶時間,周遭確實無人走動,想來趁著無人之時,替這小娃取了袍子,當也無妨。


    未想自己在陳宮第一次用武,竟然是幫一個小童,裴貞婉不由在心底自嘲。


    二人高的高度,對她尚不算難事,輕提一口氣,足尖一點,她便縱身一躍,輕巧地攀到了樹枝旁,那件袍子在枝椏的樹杈間揪扯,她小心解了,便又輕輕落在了地麵。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足見功力絕非尋常,被叫做十七的小太監不由看呆了眼,眼淚鼻涕掛在臉上,卻也如同個石像一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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