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盈盈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幹脆。


    她抬眼看去,對上她溫柔的目光,還有眼底隱隱的緊張。


    秦盈盈忍不住笑了,「那好,咱們稍微對對詞,到時候隨機應變。」


    「聽你的。」大昭儀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對表演節目根本不感興趣,她隻是不想失去這個機會罷了。


    如今秦盈盈願意主動和她說話,別說隻是表演節目,就算讓她當眾出醜都沒關係。


    趙軒專門騰出遊船三層給她們當舞台,眾人好奇地圍觀。


    秦盈盈不知從哪裏找來兩套書生的衣裳,和大昭儀一人一套穿在身上,方巾一戴,書箱一背,別說還挺像那麽迴事。


    尤其是大昭儀。她本就生得高挑,又飽讀詩書,身上自有一股文人雅士的氣質,不用開口,眾人便能看出這是個肚子裏有墨水的,隻是一身青衫洗得發白了,可見家中貧寒。


    秦盈盈走的是搞笑路線,衣裳華貴,卻胸無點墨,剛一出來便搖頭晃腦地念了句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後麵是什麽來著?」


    眾人皆笑。


    大昭儀無奈地搖搖頭。


    兩個人演的是兩個進京趕考的學子,路遇大雨,客棧滿了,兩個人隻能擠一間房。


    貴公子從進屋起就鼻孔朝天,滔滔不絕,顯擺自家多麽有權有勢、住這麽個小破屋子多受委屈。


    書生看不慣,文縐縐地說:「祖上再有權勢,不如自己進取,來日金榜題名,方為君子之誌。」


    貴公子瞥了書生一眼,吊兒郎當地說:「這你就不懂了吧,要想金榜題名,念書沒用,你得有人。」


    「有人?有何人?還能找人替你去考不成?」大昭儀一手執著書卷,一手背在身後,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把那股文人的矜持與清高表現得淋漓盡致。


    觀眾們不知不覺被她帶了進去。


    秦盈盈從書箱裏掏出一疊紙,一張張拿起來在她眼前晃,「幹謁詩,瞧見沒?宰相府的敲門磚,我爹花重金買的。我爹說了,隻要把這些詩拿給蘇相看,今年的狀元一準就是我的!」


    蘇相就在當場,聽到這話不由失笑。


    他一笑,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秦盈盈演上癮了,裝模作樣地湊近大昭儀,神秘兮兮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就算你那幹謁詩買得、哦不,寫得再好,有個地兒也不能去。」


    大昭儀配合道:「何處?」


    「梁門大街,章太傅府上。你要敢去他家走後門,一準兒把你扔出來!」


    眾人哈哈大笑。


    章淳搖搖頭,揚聲道:「看來,本官這嚴苛又不知變通的名聲是坐實了。」


    秦盈盈演著戲,還不忘插一句:「不不不,明明是清正耿介。」


    觀眾們笑得更歡。


    趙軒一手執著酒杯,一手支著下巴,濃濃的情意暈在眼底。


    這個耀眼的小娘子,是他的。


    一個小品,兩個書生,迥然不同的出身,大相徑庭的觀念,切中時弊的科舉話題,被秦盈盈和大昭儀演得詼諧有趣,逗得眾人笑聲不斷。


    笑完之後,又有深思。


    有人想到了科舉之弊,有人想到了當年求學的不易,還有那些心裏有鬼的,仿佛被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


    蘇相執起酒盞,隔空敬向秦盈盈。


    秦盈盈沒推辭,滿飲一杯。


    趙軒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眸中溢滿深情,「多謝。」


    他知道,秦盈盈演這個節目是為了他。


    這段日子,他和太皇太後的對峙不光是選後,還有明年的恩科。


    原本趙軒已經放出話,明年三月開恩科。太皇太後迴宮後卻壓著詔令不肯下發,連日來趙軒沒少為這事操心。


    如今秦盈盈當著眾臣的麵表演了這段小品,嬉笑中暗含警示——門閥世家的時代已然過去,有真才實學的人理應獲得機會。


    在座的大臣多是進士出身,沒人比他們更了解加開恩科對於學子們的意義。就連高氏一派的官員都動搖了。


    蘇相方才當眾敬秦盈盈酒,無疑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一表態,至少中書省這一關算是過了。


    趙軒心內暢快,不由多飲了兩杯。


    三更鼓響,趙軒下了船,登上宣德門。


    汴京百姓齊聚門前,聽官家訓話。


    趙軒頒下兩道詔令——


    其一,明年三月開恩科,各地趕考的舉子可在官驛乘坐馬車,住宿、吃食一律免費。


    就算不能考上,也會擇其優者入太學。


    就算入不了太學,也會發放迴家的路費,下次再考。


    一時間,所有人都歡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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