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班上來了一個插班生。個子很高,皮膚相對一個男生來講實在有些偏白。而且他看上去就知道很高傲,輕易不說句話,看人時要把眼睛要上揚四十五度角再從下方斜視過來。那時候不過都才十一二歲,張月就覺得他真是長了張不招人喜歡的臉。後來知道,他媽是學校新來的數學老師,原來他那種可以瞧不起人的優越感是來自身後一座強有力的靠山。老師把他排在了倒數第四座,而張月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和他隔了三張課桌。他從不留意張月,下課後也不會和別人出去玩。張月也隻有在履行語文課代表的職責收作業時才能從他身邊正大光明地經過。


    那個時候,張月就覺得那三張課桌的距離,就像是一生的長短。隔得太遠,總望不到。這麽一想張月小學時還真早熟。


    他的字寫得很好看,整整齊齊的“四年三班”和“徐銘澤”七個字上下一連,總有種遊龍戲鳳的感覺。張月也曾模仿他的字跡偷偷練習過,沒有遊龍戲鳳,倒練成了張牙舞爪。


    突然星期五下午的音樂課,音樂老師將大家從教室領到了演播室。要兩人一組,表演音樂書上的《鈴兒響叮當》。必須男女配對,還要手牽手跳舞。那時候大家都對性別有了意識,雖有不滿,也隻能照行。來了半個月還沒有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徐銘澤將目光在人群裏左看右看巡視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張月身上。想來張月可能是長了一張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臉,他就走過來,勉強扯了下嘴角一笑,他一直不知道張月的名字,就說:“那個誰,你……你和我一組行不行。”


    “行啊。”張月當時沒有猶豫地就點了頭,後來糾正他一句:“可張月不是‘那個誰’,我叫張月。”


    他就笑了。眼睛一彎,像是兩潭小小的清澈湖泊。


    一堂課下來,張月和他成為同組隊員後就開始小聲聊個不停。他的個性遠不像他的臉,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討喜。總看見他笑,張月就莫名地興奮,這才知道他不過是到新環境裏派生。也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真這麽想,對張月說:“張月,第一眼看到就覺得你長得像櫻桃小丸子,個子矮,臉和她一樣胖。”


    張月承認張月被他的話傷到了自尊,甚至還受到打擊。表演雙人舞時張月和他牽著手轉圈時的表情就有些委屈,老師總要張月微笑,於是隻有張月他們兩個跳了四遍。


    第二天一到班級,就看到黑板上寫著張月的和他的名字,中間還被畫了一顆心。胖小子丁哲帶頭起哄叫著:“你倆跳了那麽多遍,是舍不得放開手吧!”這緋聞一傳就傳了兩個星期,最後是徐銘澤發起了脾氣,當著所有人的麵否認:“我不喜歡張月,你們再亂說小心我不客氣!”


    張月不是什麽大度的人,不過是一個十二歲都不到的小丫頭。他的那句話讓張月至今都沒忘過,張月寧願緋聞一直傳下去,因為張月希望那緋聞中的男女主角可以假戲真做。


    2.


    如果一個人小時候長得像小丸子,那麽長大之後也不會蛻變成幻想中的丸子公主,頂多是成為大丸子而已。


    一進中學大門,張月就發現自己這張嬰兒肥的臉始終是最大的敗筆。同班的女生都是細長胳膊細長腿,配上小丸子的齊劉海也不會和胖子有丁點兒牽連。更加不如意的是,張月沒有和徐銘澤考到同一所高中。


    小學時,張月很幸運地能夠和他鄰班,加上和他家隻隔了三棟公寓,偶爾還會一起迴家。到了小學六年級,他見風就長的個頭已經達到了170cm,雖然還是很瘦,但不會覺得難看。


    皮膚也白白的,和他一起寫功課時總會戴上一副200多度的眼鏡,像是宮廷電影裏的歐洲貴族。


    那個時候,不止是張月一個人發現了他的變化,學校裏的不少女生也都意識到了他這個潛力股。


    臨近考試時發生過震驚全校的事,就是“情書事件”。當時是7班的女班長寫了封又老又跟不上潮流還肉麻兮兮的情書給他,結果就被他貼到了學校門口的公告小黑板上,來來迴的學生老師都差不多可以將上麵的內容倒背如流了,最後又是女班長的家長出動,又是老師教育的,弄得女班長整個人憔悴得瘦了一圈,成績也下滑得嚇人。


    張月覺得膽戰心驚的倒不是女班長極其沒麵子的結局,而是徐銘澤這個人。女班長雖說長得不算漂亮,但也是眉清目秀吧,成績又好,他竟然連這樣的都看不上。張月突然就覺得張月更沒戲了,隻好用力地咽咽口水。那天迴家的路上,正巧又碰到他,邊走邊聊的時候,張月就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不喜歡那個女班長啊?”


    他大概沒想到張月會知道,先是怔了一下,很快又恢複那張慣性淡漠的臉孔,“哦,就是不喜歡唄。”這答案太過敷衍,張月想要再問下去,隻能是遭到他白眼。


    接著就是考試,放榜,入學。忙完了進入中學的第一個月,張月才想起徐銘澤考去的那所住宿製的學校。他家裏人沒時間管他,這是選擇那裏的唯一理由。周末張月在家滿頭大汗的和媽學做紅燒肉,媽狐疑地問張月要拿去給誰吃,張月支吾著迴答說是給一個感冒的同學。


    其實,張月是要送去給徐銘澤。聽說住宿學校的食堂夥食都很差,而且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趁機表白。


    張月打電話給他,徐銘澤說會在他的學校門口接張月。張月一路蹦達著下了公交車,捧著保溫瓶來到他學校大門前,卻隻看到約定的位置那裏站著一個陌生男生。穿時下流行的西瓜紅色t恤,牛仔褲,nike球鞋,頭發短短的豎起來,有些著急的四處張望。


    他也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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