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明是出來扔垃圾的,剛將垃圾扔完,一迴頭就看見從對麵慢步走過來的阮稚。


    父女兩四目相對,阮希明的表情一驚,就僵在了原地。


    阮稚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


    視線從他臉上慢慢的往下移,最後落在了他站的筆直的一雙腿上,忽而勾唇笑了笑,“什麽時候康複的?這麽好的事怎麽都沒人通知我?”


    阮希明:“……”


    萬芳芳聽見聲音走出來,看見阮稚也是一愣,旋即又看見站在她麵前的阮希明,趕緊走過來,“阮稚,你怎麽迴來了?”


    阮稚沒看她,冷漠的反問:“我不該迴來麽?”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提前給我打個電話的,我好歹也去買點你愛吃的菜……”


    阮稚冷冷一笑,“提前打電話,又怎麽能看見這麽精彩的一幕呢?”


    “那個,你爸爸的腿是剛好的,康複的效果很好……”


    阮稚打斷她,“是嗎?”


    她的眼神裏,沒有一點溫度,就這麽盯著阮希明夫婦,就像是在盯著一對沒有生氣的屍體。


    不!


    他們還不如屍體。


    “阮稚……”在冗長的沉默之後,阮希明終於開了口。


    他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一對上阮稚的那雙眼睛,又覺得什麽解釋都太過多餘了。


    阮希明難得沒有像之前那樣暴躁,麵對阮稚,他的內心第一次產生了愧疚感。


    他想說句對不起,但那三個字,卻一直在他唇邊徘徊,怎麽也吐不出來。


    他從沒跟阮稚說過這三個字。


    以前的他也一直覺得,是阮稚白眼狼,性格冷漠,不夠溫暖。


    但這次,的確是他騙了她,利用了她。


    “阮稚,你別怪你爸爸,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萬芳芳說的期期艾艾。


    阮稚彎腰,放下手裏的水果,“是啊,終歸是你們沒有辦法。”


    “阮稚……”萬芳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而此刻的阮稚,卻忽然想到一件很要緊的事,“我隻問你們一句,當初在明深醫院,阮希明到底有沒有做手術?”


    事已至此,再瞞著什麽也沒意義。


    萬芳芳老實迴答:“是差一點做了手術的,但醫生說,你爸爸顱內出血不是很嚴重,最好采用保守治療。”


    “所以,是沒做手術的對吧?”


    “是……”


    “你們裝病騙人的事,徐懷深也是知道的,對嗎?”


    “是……”


    阮稚笑了。


    她笑著一步步後退,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阮希明和萬芳芳站著,就那麽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啊,好啊。真好啊。”阮稚亦無話可說。


    她轉身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上去。


    直到她離開,阮希明的一句對不起,也沒說出口。


    “阮小姐,你沒事吧?”小柔看著阮稚,著急的問。


    阮稚沒說話。


    心口那塊疼的厲害,她筆直的坐著,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微笑,但眼淚一直在不停地流。


    “阮小姐。”小柔被嚇到了,抽著紙巾幫她擦眼淚,“阮小姐你別這樣,你別哭了……”


    說著說著,小柔也哭了。


    小海在前麵開著車,看見阮稚這樣,一雙眉也皺的很緊。


    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也忍不住的捏緊。


    這阮家一家子,都是什麽奇葩?


    阮稚這麽善良的人,與世無爭,為什麽偏偏會有這樣的一家子奇葩親人?


    君山湖墅。


    徐懷深一下飛機,就趕過來。


    電話裏,容烈說他犯病了,讓他立刻過來。


    可當他踏進別墅大門,卻看見容烈正好好的坐在客廳裏,逗著兒子。


    徐懷深一身的風塵仆仆,邁著長腿走過來,“不是犯病了嗎?”


    容烈抬頭看他一眼,“好了。”


    “……”徐懷深轉身就走。


    容烈叫住他,“懷深。”


    徐懷深又轉迴身來,“說。”


    “你和阮稚真沒辦法和好了?”


    徐懷深微微眯起眼眸,“你不像是會問這種問題的人。”


    容烈無奈,“實不相瞞,這是我家夫人讓我問的。”


    “……”徐懷深又折迴來,隨手將公文包扔進沙發,人也順勢坐了下來,“看不出來的容爺,妻管嚴啊?”


    “什麽妻管嚴?”容烈皺著眉糾正,“我這是怕老婆。”


    “……”


    “你快迴答我,待會我是要報告上去的。”


    徐懷深扯了下嘴角,“真沒辦法了。”


    “真有這麽嚴重嗎?”


    “……嗯,很嚴重。”


    “嚴重到什麽地步?”


    徐懷深忍無可忍,“容烈,你能不能一次性問完?”


    “最後一個了。”容烈也比較暴躁,“快迴答。”


    徐懷深服了,“嚴重到……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提起這個人。”


    容烈點頭,“知道了。你迴去吧。”


    徐懷深冷笑了聲,拎著公文包起身,“你還真絕情。”


    特意叫他過來,就問了這麽一堆破問題。


    這哪是怕老婆?


    這是在往他心口上紮刀子!


    徐懷深剛走到門口,容烈又喊他,“懷深。”


    徐懷深停下腳步,這次卻沒迴頭。


    容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阮稚今天就走,現在人在機場,五點十分的飛機……”


    他話沒說完,徐懷深已經抬腳走了。


    驅車離開君山湖墅,徐懷深一路將車疾馳迴到別墅。


    這裏,他已經兩個月沒迴來了。


    兩家的院子裏都是冷冷清清的,毫無生氣。


    徐懷深將車停好,沒看隔壁一眼,直接進了屋。


    將公文包扔在床上,他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先去衝了個澡。


    一個多月的國外之旅,他用工作將自己的生活填充的滿滿當當。


    迴來時他是信心滿滿的。


    可容烈的一番話,卻又將他全部的自信打亂。


    熱水嘩嘩的從頭頂澆下,徐懷深就這麽在花灑下站了十多分鍾。


    然後,頗煩躁的關掉了水龍頭,圍上浴巾走出去。


    外麵的院子裏傳來汽車的聲音,隱約還能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站在窗邊,看見隔壁似乎有人進去,一輛出租車緩緩駛離。


    徐懷深轉身,走出了房間。


    等他拉開自家大門,站在了兩家的柵欄邊,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轉身欲走,隔壁的門卻打開了。


    一個陌生的麵孔映入眼簾,看見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主動地打招唿,“你好,我是新搬來的,你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嗎?”


    徐懷深一句話沒說,轉身又迴了屋。


    新來的鄰居發出一聲嘀咕:“真是個奇怪的人呢,但長得還挺帥的。”


    片刻後,隔壁的新鄰居正在院子裏清理雜草,卻又看見隔壁的門開了。


    剛才那個穿著浴巾的男人,換了身衣服,上了車,離開。


    徐懷深到飛機場外時,剛好五點十分。


    他將車停在路邊,沒有再往前開。


    等了約莫幾分鍾,一架白色的飛機轟鳴著從他頭頂飛過。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最新的新聞彈出來——


    #星耀旗下藝人阮稚,宣布息影一年,與明朗攜手同去雲城,未來可期#


    …………………


    三年後。


    雲城。


    醫院。


    明朗趕到時,阮稚一個人坐在病房裏,守著病床上隻有兩歲大的小女孩。


    女孩閉著眼,小臉頰燒的紅彤彤的,手背上打著吊針。


    明朗摸了摸女孩的臉頰,輕聲問阮稚:“醫生怎麽說?”


    “病毒性流感引起的發燒,得打兩三天吊針,才能好。”阮稚聲音盡量放輕,目光一刻也不舍得從女兒臉上移開,眼圈紅紅的。


    明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別太擔心。”


    房門推開,另一個男人走進來,“我閨女怎麽樣了?”


    “秦飄?”明朗看見他就頭疼。


    三年前,阮稚定居雲城。


    那個時候,阮稚整天閑著,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打遊戲。


    趁著有時間,就打上了雲城十強。


    一下就有了不少的粉絲。


    有不少人找上門來,要拜阮稚為師,這其中就有秦飄。


    他和別人不同的是,別人都是網絡上的,說說而已。


    阮稚不同意,他們也就放棄了。


    可秦飄,愣是從網上,追到了現實生活裏。


    第一次秦飄敲開阮稚家門的時候,阮稚挺著六個月的孕肚,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


    然後秦飄說了句:“我去!竟然是你?”


    同樣三年前,阮稚曾和徐懷深一起去h市參加過一個很重要的科研會。


    在那趟飛機上,阮稚和秦飄曾有過一麵之緣,還指導過他打遊戲。


    即便再三確認,秦飄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真是稚無雙?”


    稚無雙,是阮稚在遊戲裏的名字。


    阮稚點頭,“我是。”


    秦飄也說出了自己的id,然後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肚子上,“才一段時間沒見,你都懷孕了?”


    那個時候,明朗剛好在阮稚家。


    秦飄剛說出這句話,就看見明朗從阮稚家的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他盯著明朗看了半天,才說:“你換老公了?”


    阮稚:“……”


    後來,經不住秦飄的軟磨硬泡,阮稚答應收他做徒弟,教他打遊戲。


    而秦飄,也很不要臉的,收了阮稚的閨女阮萌,做幹閨女。


    用他的話來說,他跟阮稚就是一家人。


    那阮稚的女兒,自然就是他的女兒。


    秦飄比阮稚要小幾歲,為人熱情奔放,而且這小子很多時候都是毫無心眼的。


    開玩笑歸開玩笑,其實秦飄將她當姐姐看,她也是將秦飄當弟弟對待。


    兩人之間的感情,是很純粹的。


    很多時候,明朗都不在這邊。


    這兩年照顧阮稚最多的,其實還是秦飄。


    “你不是去外地打比賽了?”明朗對秦飄很是嫌棄。


    秦飄對他也無甚好感。


    這兩個人一見麵就互掐。


    “想我閨女了,打完比賽就迴來了。”秦飄不友好的瞥了明朗一眼,“好意思說我?你不是上個星期剛迴去?怎麽又來了?”


    “……”


    阮稚已經習慣了這兩個人的相愛相殺,當下也沒過多的關注他兩,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兒阮萌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說話的聲音吵到了阮萌,小家夥的眼睫動了動,慢慢的睜開眼來。


    阮稚立刻湊上去,握著她的小手,問她:“萌萌,你還好嗎?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自從阮萌出生,幾乎成為了阮稚的全世界。


    這兩年,阮稚為了女兒犧牲良多。


    原定的休息一年重迴熒幕,卻不料休息了整整三年。


    而如今,重迴熒幕對她來說,也過於奢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當初懷孕時不知道,吃了不少安眠藥。


    雖然阮萌出生時是很健康的,但這幾年,身體抵抗力一直不大好。


    動輒感冒發燒,進醫院都是家常便飯。


    一個這麽點大的小孩子,哪裏不舒服也不太會表達,每迴都弄的阮稚眼淚巴巴,心疼的不得了。


    “媽咪。”小女孩聲音軟軟的,“我想喝水。”


    “好好。”阮稚趕緊起身去倒水。


    “我來。”明朗說了一聲。


    但秦飄的動作更快,因為他本身就站在床頭櫃旁邊,無需移動,伸手就能拿到杯子。


    阮萌喝了兩口水,秦飄又坐在床邊,給她講笑話,逗的她咯咯的樂。


    明朗瞧著阮稚疲憊的神色,道:“阮稚,你去旁邊眯一會吧,我和秦飄看著萌萌。”


    “嗯。”阮稚點點頭,從床邊移開。


    窗邊放著沙發,她就合衣靠在那,看著秦飄和明朗陪著阮萌說話,很快就睡著了。


    因為一整夜沒合眼,阮稚這一覺睡得挺沉。


    一覺醒來,窗外的天色都黑了。


    病房裏隻亮著一盞燈,電視機開著,聲音調到最低,上麵放著阮萌平時最愛看的動畫片。


    室內一片靜謐,阮萌胳膊裏抱著個熊娃娃,已經睡著了。


    明朗也趴在病床邊睡著。


    阮稚走過去,彎腰替阮萌掖了掖被角,而後將手裏的薄毯,輕輕的搭在了明朗的身上。


    明朗沒睡熟,毯子剛搭上肩,他就驚醒了。


    抬起頭,疲憊的眼睛落在阮稚臉上時,瞬間又變得無比溫柔。


    “我吵醒你了。”阮稚道。


    “沒有。”明朗坐直身子,將身上的毯子拿在手裏,先看了一眼阮萌,聲音放低,“睡著了。”


    “嗯。”阮稚沒看阮萌,她的視線落在明朗的身上。


    三年了。


    來雲城的這三年,明朗就像親人一樣,陪在她和阮萌的身邊。


    沒有任何怨言,也沒有任何所求。


    明朗對她和阮萌的好,簡單直白,從不摻雜任何複雜的情緒。


    三年,再冷的心也要被捂熱了。


    尤其是此刻,看著明朗一臉溫柔又難掩疲憊的樣子,她的心像是渡過寒冬,終於逢春的冰雪,已經開始有了融化的跡象。


    “秦飄呢?”阮稚稍稍收斂心神,問。


    “他去買吃的了,說是有個朋友今晚到雲城,順便去見一下。”明朗迴答。


    “嗯。”阮稚又看向明朗,正好他也轉頭看向自己。


    兩人的視線就這麽一下子撞上。


    “……”


    “……”


    有那麽一瞬的安靜。


    最終還是阮稚先低下頭來,“那個……你去洗個臉吧。”


    “好。”明朗應了一聲,卻坐著沒動,目光也未從她臉上移開。


    阮稚低垂著眼眸站在那,手指慢慢的揪緊,耳根也跟著紅起來。


    正準備說點什麽,緩解一下這僵硬又緊張的氣氛,明朗卻忽然伸手過來,一下便握住了她的手。


    “……”阮稚驚訝抬頭看他。


    明朗微微一笑,“阮稚,辛苦你了。”


    “……”阮稚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明朗表情依舊,“我打算把公司搬到雲城來,這次迴去就是處理這件事。下個月月底,公司就可以開始搬了。”


    阮稚有些意外,“把公司搬來雲城?”


    “嗯。這樣我不用總是兩頭跑了,可以留在雲城。萬一你和萌萌有事,我也能第一時間在你們身邊。”


    “明朗……”阮稚喊了聲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什麽。


    隻是覺得,心口那塊被什麽填的滿滿的。


    就在這時候,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秦飄的聲音傳來:“就是這裏了。進來吧。”


    阮稚一慌,下意識的猛地把手抽了迴來。


    明朗笑了下,視線落向阮萌。


    一切如常。


    秦飄發現阮萌睡著了,也放低了聲音,將手裏打包帶來的外賣放在桌子上,才轉過身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哥,沈想。”


    “這是我……”


    秦飄還沒介紹完,沈想就看著阮稚,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阮稚,好久不見。”


    秦飄:“……”


    “你……你們認識啊?”


    沈想道:“以前合作過。”


    “哦!”秦飄道,“那就不用我介紹了。”


    沈想的媽媽和秦飄的媽媽是閨蜜,這件事阮稚三年前就知道。


    那次沈想帶她去見秦飄的媽媽,著名導演張芹的時候,就說過。


    所以看見秦飄帶著沈想一起過來,阮稚也並不覺得意外。


    禮貌的打了招唿。


    沈想又轉頭朝明朗伸出手,“明總。”


    因為都在一個圈子裏混,又都是比較知名的人物,明朗和沈想雖然不熟,卻也不是第一次照麵。


    彼此都很客氣的握了手,寒暄了兩句。


    已經晚上七點了。


    為了不吵到阮萌,秦飄將外賣拎到了休息室。


    明朗道:“阮稚,你先去吃吧,我留下來看著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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