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稚走過去,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張高腳凳。


    並且,那凳子的顏色,仿佛跟他坐的是配套的。


    一個是藍色的,一個是紅色的。


    像極了情侶凳。


    阮稚拖過那椅子坐下來,聞著空氣中的肉香,欣賞著夕陽日落,感受著威風輕撫,好像真的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切煩惱都隨風飄散。


    就這麽下去,真挺好的。


    “徐懷深。”阮稚把目光收迴來,落在徐懷深的側臉上,盯著他瞧。


    “嗯?”他應了一聲,手中繼續忙碌,給羊肉串撒上孜然和辣椒粉,動作十分細致優雅。


    阮稚覺得,讓他做這件事,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她托著腮,“你是不小心掉下來的嗎?”


    徐懷深沒聽懂,抽空看了她一眼,“什麽意思?”


    阮稚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頭頂被夕陽染紅的天空,“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嗎?”


    聞言,徐懷深笑了:“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奇怪嗎?”阮稚繼續對著他的側臉舔顏,“實不相瞞,從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就已經這麽想了。”


    這話似引起了徐懷深的注意,他一手翻轉著燒烤架上的肉片,一隻手伸過來,“盤子。”


    阮稚低下頭,在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個瓷盤子,遞給他。


    徐懷深將烤的滋滋的肉片放進盤子裏,像是很隨便的問了句,“還記得第一次遇見我,是什麽場景?”


    “當然記得。”阮稚迴答的毫不猶豫,“那時候我還在皇爵酒樓打工,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就站在走廊那塊抽煙,我上前跟你說,‘先生,這裏不許抽煙,如果您實在要抽煙的話,可以去那邊的吸煙室。’我還記得你當時什麽也沒說,就特別深邃的看了我一眼。我當時績效考核,最怕被客人投訴,又折返迴去求你不要投訴。”


    徐懷深像是不記得了,將裝了肉片的餐盤遞給她,“你求我了嗎?”


    阮稚眨眼,“求了啊,你不記得了?”


    徐懷深:“記得一點,沒你記得這麽清楚。看來稚稚對我印象比較深刻呢。”


    阮稚拿起串串,將肉片送進嘴裏,咬了一口。


    嗯,真好吃。


    阮稚迷了眼,也不管徐懷深的調侃,隻顧著吃肉去了。


    徐懷深的身影渡在金色的夕陽中,炭火的氣息,讓他看上去多了一絲人間真實,不再像記憶中那樣,高不可攀,深不可測。


    “懷深,你現在還抽煙嗎?”剛聊到這個話題上,阮稚就問了這麽一句。


    徐懷深搖頭,“不抽了。”


    “哦哦,那挺好的,我也不喜歡抽煙的男人。”


    徐懷深已經烤了許多串串,阮稚吃的慢,盤子裏還剩許多。


    他暫時關掉火,側轉過身麵對著她,“知道我為什麽戒煙?”


    “?”阮稚嘴裏包著肉,不能迴答他這個問題,隻是眨著一雙圓眼,搖搖頭,等著他揭開答案。


    徐懷深抽了張紙巾,手伸過來,輕輕擦拭了下她的嘴角。


    他的動作溫柔,阮稚心跳在這一瞬間驟然停了半拍,映在夕陽裏的臉也被染紅。


    “因為知道你不喜歡抽煙的男人。”


    阮稚愣了下,“這個迴答聽著怪怪的,難不成你三年前就已經喜歡我了?”


    徐懷深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阮稚忽然想起,之前他跟自己說的——


    “三年前就想這麽說了,一直拖到今天,是我的錯。”


    哦對,他好像一開始就承認了,他是從三年前喜歡她來著。


    阮稚的臉燒的不行,眼神閃爍著不敢去看他,隻拿了一個串串塞進他手裏,“你……你吃點。”


    徐懷深盯著她嬌俏的臉,輕聲笑了。


    夕陽那麽好,風景美如畫。


    阮稚覺得,那美美的風景,填滿了她內心的空白世界,讓她整個人都變得充實起來。


    吃飽了迴到病房,阮稚還不想跟徐懷深分開。


    她以前覺得,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這是不科學的。


    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應該保持基本的理智才對。


    但是現在輪到她自己了,阮稚才發現事情沒有想的那樣簡單。


    她明明就一直跟徐懷深在一塊,相處的時候,時間飛快。到了要分開的時候,卻還覺得沒待夠。


    “你要迴去了嗎?”阮稚站在病房門口躊躇著,就是不肯進去。


    一想到徐懷深要迴去了,頓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徐懷深看出她的失落,手指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今晚我值班,不迴去了。”


    阮稚眼前一亮,笑容立刻爬上臉頰,“那太好了!”


    徐懷深不說話,就保持微笑的看著她。


    似乎,早已經將她那點小心思看的透透的了。


    阮稚意識到自己太過興奮了,遂又收斂了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在的話,就好了。”


    徐懷深點頭,“嗯,我會一直在的。安心休息。”


    “嗯。”


    小護士走過來,“徐院長,王主任在找您。”


    “知道了。”徐懷深點頭。


    小護士臨走之前,還偷偷用眼睛瞄了阮稚一眼。


    那一眼,盡含八卦。


    阮稚自然沒錯過那一眼,往後站了站,對徐懷深說:“那你去忙吧,我進去了。”


    “嗯。”徐懷深看著她進去,才轉身離開。


    阮稚靠在門上,深唿吸一口氣,覺得今晚真是幸福的發飄。


    夜裏,明朗過來了。


    阮稚還沒睡,正捧著手機打遊戲。


    明朗將水果放在一邊,同時也看見了原本就放在床頭櫃上的另一份水果,頓了下,問:“誰來看你了?”


    阮稚抬了下眼,又將目光放在手機上,隨口迴答:“哦,那是懷深買的。”


    懷深?


    聽見這個稱唿,明朗太陽穴都跟著突突跳了兩下。


    他心情頗沉重的將水果放下,故意將徐懷深買的那份壓在底下,“阮稚,你真跟徐懷深好了?”


    阮稚點頭,“嗯,真的。”


    “阮稚,你不要覺得我囉嗦,你跟徐懷深……你們不合適。”


    正好一局遊戲結束,阮稚關掉了界麵,抬眼看他,“為什麽?”


    明朗在椅子上坐下來,俊朗的眉眼之間,擁著對未來的擔憂,“徐懷深家裏世代都是書香門第,我曾見過他父母,都是清高的文人雅士,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對娛樂圈這一行業持什麽態度,但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喜歡這個圈子。”


    阮稚點點頭,“你說的這個我也考慮到了,但是我跟懷深還沒到那一步。如果真到了談婚論嫁見家長的那一步……”


    她停住,沒繼續往下說,隻笑了笑。


    明朗追問:“到了那一步怎麽樣?”


    阮稚想到徐懷深的那一句“我養你”,唇邊笑意更深,“有可能我會放棄吧。”


    她從來不懂,為一個人放棄是什麽滋味。


    從前不敢想,因為她覺得一個人過完一輩子,就挺好的。


    但是現在,她願意為徐懷深嚐試。


    明朗滿臉的不解,挺無奈的,“完了,你這是被徐懷深灌了迷魂湯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了。”


    阮稚笑笑,把話題扯到別的地方去,“明總,我好想總是給你惹麻煩。”


    明朗一怔,“你能不能別這麽煽情,搞得好像你隨時都要退圈一樣。你可別忘了,咱兩簽的是十年合同,你這才三年,還差七年。”


    “不過我來找你,還真有事。”


    阮稚放下手機,“什麽事?”


    “公司技術人員分析了那九張照片裏的男人,跟別墅區裏的照片比對了一下,發現有好幾個都是送快遞和送外賣的。你有印象嗎?”


    阮稚很認真的想了想,“是有送快遞和送外賣的小哥上門,但不是最近幾天,已經都快過去一個月了。”


    聞言,明朗的臉上浮現“果然”的神情,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也就是說,他們一個月前就開始盯上你了。”


    “他們?是誰啊?”


    “我們調查這件事的時候發現,背後有推手在推動整件事的進度。初步懷疑是天起那邊搞的鬼,還在調查當中。”


    天起,是星耀的死對頭。


    一直以來,兩家都是水火不容的架勢。


    阮稚有一點不解,“明總,我之前聽說,天起的ceo是你大學同學?”


    明朗麵部表情略僵硬,好像恨不樂意承認似的,“是的。”


    阮稚又說:“我還聽說,那是你前女友?”


    明朗騰的一下站起身,表情驕傲,“你聽說胡說八道呢?是她追我,我沒接受。”


    “哦……”阮稚了然。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明朗說完,就離開了醫院。


    出了醫院,明朗腦子裏還想著阮稚說的那些話。


    坐進車內,他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翻了好一會,找到一個號碼。


    備注:唐果。


    曾經的高中和大學的同學,如今,天起公司的ceo。


    很久沒聯係了,明朗的手指在那個號碼上頓了頓,最後還是放棄了。而後撥通下屬的電話,吩咐:“明天一早,把整理好的視頻放上去吧。”


    ……


    阮家。


    一家子正在吃飯,阮希明忽然問:“網上的新聞你們看見了嗎?”


    萬芳芳和阮佳妮皆是一怔,同時看向他,“你是說,阮稚的那個嗎?”


    “嗯。”阮希明平常就挺嚴肅的,不笑的時候就挺有威嚴。


    比如此刻。


    萬芳芳說:“看見了,那孩子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我看網上炒的挺兇的……希明,你不是從來不關心娛樂圈裏的事嗎?”


    怎麽忽然知道這則新聞了?


    阮希明臉色很不好,“是別人告訴我的,問起我是不是有這麽個女兒,當時在酒桌上,很多朋友都在,我都沒臉迴答。”


    說到這兒,阮希明很是生氣,將碗重重的一放,道:“就沒讓我省心過!”


    阮佳妮咬著筷子,“爸爸,聽說阮稚姐姐住院了,我明天想去看看她。”


    阮希明立刻道:“有什麽好看的?她上次從這裏走的時候,就已經說了,從此跟這個家斷絕關係。不許去!”


    萬芳芳開解,“畢竟是個孩子,當時說的是氣話,遇到這麽大的事兒,說不定很難過……”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我阮希明就沒有這個女兒!”


    發完脾氣,阮希明飯都不吃了,就上樓去了。


    話是這麽說,但第二天,阮佳妮還是去了明深醫院。


    阮佳妮在樓下買了點水果,還買了一束鮮花,跟她一起來的,是經紀人琴姐。


    琴姐手裏拎著水果,一路走一路都在抱怨,“要不是同在一個公司,我才不會允許你來看她。阮稚那個人,就是不知好歹,外加自傲清高。”


    這喋喋不休的抱怨,一直持續到電梯抵達,才休止。


    兩人走到護士站,阮佳妮開口問:“你好,我想問一下,阮稚在哪個病房?”


    小護士警惕的看了看她和琴姐,“你們是?”


    “我是她妹妹。”阮佳妮擔心她們不肯說,就扯出這個身份來。


    小護士一聽,“原來是阮小姐的家人啊,阮小姐在一號病房。”


    “謝謝。”阮佳妮道謝。


    站在她身側的琴姐,已經先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病房裏,阮稚剛打上點滴。


    護士調好吊瓶的滴速,又跟阮稚說:“院長說,他上午有一台手術,結束得中午了,囑咐阮小姐,餓了就自己先吃飯。”


    阮稚臉一紅,挺不自在的應了一聲,“哦。”


    不愧是院長。


    財大氣粗的,連小護士都分分鍾化身成了傳話的。


    阮稚還挺納悶的,明明發個消息就能搞定的事兒,為什麽徐懷深非要讓小護士傳呢?


    小護士起身出去,門未合上,又被推開。


    阮稚眼角餘光瞥見有人走進來,便抬頭去看。


    結果看見琴姐和阮佳妮,阮稚挺意外的。


    她們?


    琴姐跟阮稚不對付,之前因為帶過阮稚,結過梁子。這麽久,琴姐對之前的事也一直耿耿於懷。


    在公司裏,就算是跟阮稚頂頭碰上,琴姐也是不理人的。


    這來看她,還這是破天荒啊。


    “阮稚姐姐。”阮佳妮臉上堆滿友好關心的微笑,一走進來就找了個空位置,把花束放了下來,“聽明總說你受傷了,嚴重嗎?有沒有好一些?”


    阮稚一直都覺得,阮佳妮很虛偽,所以她很少跟阮佳妮掰扯。


    眼下見她滿臉關心的在自己對麵坐下來,聽著她問出的那些充滿關懷的話,阮稚卻隻想笑,“演戲呢?”


    阮佳妮屁股剛挨著凳子,就聽見阮稚來這麽一句,頓時表情一僵,笑容都有點掛不住了。


    阮佳妮好不容易緩過來,還沒開口,阮稚又說了句:“阮佳妮,你什麽人我知道,在別人麵前演演就算了,在我麵前做自己就好。”


    阮佳妮:“……”


    琴姐站在旁邊,聽不下去了,“阮稚,佳妮今天是誠心誠意來看你的,你能不能識點好?好歹還是你妹妹呢,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麽尖酸刻薄啊?”


    阮稚用手牽了下被子,“我是孤兒,哪來的妹妹?”


    “你……”琴姐本來就是不情不願來的,當下被阮稚氣的臉都變了,待不下去了,轉身就出去了。


    病房裏就剩下阮稚和阮佳妮兩個人。


    阮稚低著頭摁手機,阮佳妮也沒說話,倒也格外安靜。


    片刻,阮稚抬頭,看向阮佳妮,“你還不走?”


    阮佳妮搖頭,“阮稚,我知道你這次是受害者,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爸爸因為這件事,也受到牽連了?他昨天晚上跟人家談生意,談的好好的,人家問他,你是不是他女兒,他……”


    阮稚眼裏的最後一點溫度,終於消失殆盡,眼神中隻剩下無盡冰冷,“你們家的事情跟我無關,你可以走了。”


    “阮稚!”


    “走!”


    阮佳妮也待不下去了。


    阮稚對她,真可謂一點都不客氣,也一點情麵都不留。


    阮佳妮走出病房,途徑護士站的時候,恰好聽見兩個小護士在那閑聊。


    “一號病房的阮小姐,長得可真好看。她就屬於那種真人比電視上還耐看,還好看的類型,我一個女孩子,都忍不住要動心了。”


    “我也這麽覺得呢,本來我都要取關粉轉黑了,還好徐院長及時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才沒有那麽做,不然肯定後悔。多好的一姑娘啊,每次我進去給她換水量體溫,她都特別溫柔,今天還給了我一個大柚子。”


    “不過話說迴來,徐院長真的喜歡那位嗎?我到現在都覺得不敢相信。徐院長哎?徐院長哎!這朵高嶺之花,最終還是折在了我愛豆手裏。”


    “你是沒看見徐院長對那位的嗬護程度,嘖嘖,簡直就是現實版的霸道總裁加白馬王子,完美。”


    “他兩真的很配哦有沒有?”


    阮佳妮步子略頓,走過去,“不好意思,我能問一下,你們說的徐院長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嗎?”


    ……


    阮佳妮在樓下的醫院綜合牆上,找到了徐懷深的簡介和相片。


    他排在第一的位置,那張臉很醒目,也很惹眼。


    雖然隻是個醫生,但看著卻跟明朗不相上下。


    阮佳妮想起護士們聊起他的時候,眼裏冒出的敬仰之情,有些懷疑:真這麽優秀嗎?


    阮佳妮要看看,這個男人到底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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