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帝師來了,皇後起身道:“陛下,臣妾先行告退了,宣兒你也好長時間沒進宮了,跟本宮迴宮裏聊聊,順便試試看本宮給你做的衣服是否合身。”


    蜀皇點了點頭,大皇子皇甫宣也開心的點頭道:“好,那父皇我也先行告退,跟母後迴宮了。”


    蜀皇起身在宮女的幫助下,整理了一下黃袍笑道:“去吧。”


    接著蜀皇對四下說道:“你們也退下吧,把這些膳食帶去皇後那邊給大皇子繼續吃些。”


    “諾!”


    一會的功夫桌上就被宮女和太監收拾的幹幹淨淨,蜀皇也趕忙起身向著前門迎去。


    “老臣參見陛下。”


    “帝師莫要多禮,學生有失遠迎,還望帝師恕罪!”蜀皇走到了花壇邊上見到一位看上去有六七十歲穿著乳白色長袍的老人就要行禮作趕忙攔住,反而自己作揖道,這位老人可不正是花姬虞螓巧的老師李夫子李玄章嘛。


    李玄章微微側身避過蜀皇這一禮,“陛下言重了,老臣受之有愧,還請陛下莫要多禮了。”


    蜀皇伸出一手示意李玄章往雅芝亭那邊走去,“帝師自然受得起我皇甫家的大禮,我自小就聆聽帝師教誨,現在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也是帝師勞心勞力授業解惑。這麽話說迴來,帝師護佑我大乾也有七十年了,確實辛苦帝師了。”


    李玄章右手撫著胡須微笑道:“從我四十五歲時候開始做陛下的啟蒙老師時候,一直到現在算確實剛好七十五年了,那時候陛下才是五歲大的稚子,沒想到匆匆虛度了一百二十年了。”


    蜀皇微微感慨道:“是啊,那時候我可害怕老師您了,特別怕您罰我。沒想到現在宣兒和昱兒都長這麽大了,但是老師可是沒見一點老。”


    李玄章看著池中的錦鯉翻騰自由自在的遊玩,搖了搖頭,“我也就靠著一身修為撐著,也沒些年頭好活了,也活夠了。”


    蜀皇聽到李玄章此話,微微一驚,按照正常來說以李玄章的一身登峰造極的修為,過到二百歲的高壽根本不成問題,除非李玄章另有他想。


    “莫非老師還想再往上衝一衝?”蜀皇輕聲的問道。


    李玄章微微點頭笑著說道:“人嘛,活著總歸有些盼頭。不過陛下放心,我會在有生之年幫陛下成就大業,四國鼎力局麵由來已經很久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若再繼續熬下去,乾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勢必會更強。”


    聽到帝師之言,蜀皇不置可否,蜀皇也知道帝師生平僅有的兩個願望或者說是野心,一是走到武道極顛,二就是助大蜀完成一統。


    蜀皇知道,像帝師這樣的人早已超脫世外,世間的權柄也誘惑不了他。對帝師來說,這世間也不過是個棋盤,想要的隻是贏而已。


    “據說乾國現在的乾帝莫正昊雖年僅三十五歲,卻是一代雄主,野心勃勃,一直蠢蠢欲動。據消息稱之前叛亂的安親王也就是他的皇叔莫滄瀾已經逃了出來,學生覺得應該是莫正昊有意為之。”蜀皇想到之前乾國境內諜子傳迴的消息說道。


    李玄章輕蔑的冷笑道:“我們想著吞並其他三國,其他三國又何嚐沒有這個想法。隻不過莫正昊的野心更大些,自持國力強盛。他皇叔莫滄瀾就是故意他放出來的,他既然想要亂我就滿足他,讓整個乾國都亂起來。我倒是要看看等到天下大亂的時候,他一個乾國如何以一敵三。”


    說道此處,蜀皇微微一歎道:“主要還是我大蜀式微,不然八年前又怎會被乾國一直打到國都少城,簽訂城下之約,割讓蜀州,受此之辱,朕愧對老師的教誨,愧對大蜀的子民。”


    “陛下也無需自責,其中責任並不全在陛下。我大蜀,魏國,月戍國,乾國雖前後鼎立時間相差不多,但是乾國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這麽些年下來國力遠盛三國也是正常的。而且丟了蜀州也不見得是壞事,短短的八年時間乾國手腕再厲害,他也吃不下蜀州,陛下要知道,人心才是最難馴服的。”


    李玄章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所以後麵,陛下要成就霸業必須聯合月戍國、魏國,一起給乾國施加壓力,讓乾國三麵環敵,等到乾國首尾難顧的時候就離滅國不遠了。這樣少了最強勁的對手乾國之後,剩下兩國不足為慮,到時候陛下您就是開萬世之舉的千古第一帝。”


    最後一句聽得蜀皇不由的唿吸都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麵色泛紅。


    蜀皇起身站在桌子邊上,一揖到底,朗聲道:“真到了那一天,學生皇甫家世世代代願為老師立長生位,先敬師,再敬天,後敬地。”


    李玄章趕緊扶起蜀皇,“陛下無須客氣,這也是我一直以來輔佐陛下的抱負和理想而已,倒是老臣感謝陛下對我的無條件信任。”


    “不知老師現在布置到了哪一步了?”蜀皇小心的問道。


    “陛下莫急,不久前,我已經讓弟子開始行動了,等到真正的天下大亂之時,就是我大蜀黑甲士出劍閣北伐之日。現在陛下要做的是就是安心治國,發展民生農耕,鼓勵織造經商,做好日後的充足準備,前麵的就交給老臣來布置好了。”


    李玄章把蜀皇需要做的事一一說道,蜀皇也很認真的聽著,雖然早已治國多少年,但是每逢帝師說話,蜀皇就宛如之前蒙童時期一般認真聆聽老師的教誨。


    蜀皇自己知道,要是沒有老師,自己都不一定能夠坐到這個皇位,即便做上了蜀皇,沒有老師輔佐,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毫無建樹的,混吃等死的帝王而已。百年過後的青史上也不過寥寥幾句話:生於年,崩於年,毫無建樹,也無大過。


    所以蜀皇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想要萬世頌德,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也隻有聽從老師的建議去搏一搏,自己之名才能永世長存。


    “那昱兒那邊,需不需要叫迴來,以免給老師添亂。”蜀皇想到自己的二皇子皇甫昱還在乾國那邊。


    “不用,昱皇子即將就是兩儀境的大宗師了,不但不會添亂,還能起不小的作用。正好,昱皇子想做的事正合老臣之意,不用管也不用顧,給昱皇子的身份隱藏好就行。陛下稍後安排一個傀儡在昱皇子府中,以免被大乾的諜子查到,至於戶部那邊陛下就不用管了,權當做沒看見。”李玄章想到戶部和昱皇子的內庫缺了一些東西,昱皇子想做什麽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本身昱皇子就有些氣不過當年丟掉蜀州一事,一直耿耿於懷,近些年長大了,來羽翼豐滿,也有著自己的想法。


    “好!皇後一直擔心昱兒在外胡鬧吃了苦頭,可是我皇甫家的種又豈是這池塘中圈養的錦鯉,昱兒那邊就請老師稍加照拂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嘴上雖然說著,但是畢竟是自己親生骨肉,又豈會放任不管。


    接著蜀皇又說道:“學生有一事還想請教老師。”


    “陛下請說,老臣知無不言。”


    “不知老師對皇儲有何見地?”


    李玄章眉頭微微一皺,“這是陛下家事,老臣不好多言,更何況陛下龍體安康,無需過早考慮此事。”


    蜀皇微微一歎,“老師此言差矣,這皇室的家事就是國事,馬虎不得,老師恐怕比我更清楚。生在這亂世,誰能知道自己明天是福是禍,我想著早做些準備也不至於像七年前乾國一樣弄的國內屍橫遍野。”


    李玄章想想也是,可是自己雖貴為帝師,蜀皇父子兩代人都是自己的學生,即便自己身份特殊,可是此事自己若是多言其性質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蜀皇見李玄章沒有說話,蜀皇苦笑一聲:“老師暢言無妨,要不是老師,這蜀國的皇位學生也不一定能夠坐上。七十五年來老師一直為大蜀操勞,幫著學生治國理政,毫無怨言,也無野心隻是為了自己的抱負。可這蜀國也有著老師您大半的心血在其中,學生怎能獨斷獨行,即使皇儲不是宣兒和昱兒也是無妨,隻要能夠帶領大蜀走向強盛,學生也自願禪位。”


    “其實陛下無須憂慮,可陛下話說到這個份上,老臣在這給陛下吃個定心丸。說句不敬的話陛下莫怪,真是到了哪天陛下遭遇不測之時,老臣保證蜀國不會亂,皇位隻能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其中一個。”


    蜀皇剛欲開口,便被李玄章打斷,“其實老臣不願陛下過早做決定就是因為本身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人中龍鳳,要說繼承大位都具有資格,兄弟二人本就是同父同母從小便關係極好。雖然各自都是極其豁達、心胸開闊之輩,但是涉及大位之爭,兄弟二人難免心生嫌隙,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該偏袒誰呢?與其把國力消耗在爭權奪利的內耗之上,陛下何不坐穩大位,讓兄弟二人攜手齊心問鼎天下呢?”


    最後李玄章摸了摸胡須道:“亂世武治,盛世文治,欲成大業須得文武之治。”


    最後一句話聽完,蜀皇豁然開朗,“老師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學生唐突了。”


    ……


    “王爺,我們接下來去哪?”


    被稱作王爺那人,站在天門江的江邊,初雪飄落而下,被寒風吹的略顯佝僂,被關在千機牢七年之久早就沒了滿頭的烏發,夾雜著如雪的白發,臉上遍布著歲月的痕跡,舉手投足之間還留著之前安親王的威儀。


    莫滄瀾背對著天門江,看著北方京城的方向,默默的想著:我的好侄子,我該說你自信還是自負呢!本以為,我在千機牢了卻此生就算了,卻沒想到你偏偏給我這個機會。你的野心是真的大,這點你父親和我都不如你,你那沒用的弟弟更是不值一提。既然我都出來了總要試上一試,不然可就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機不是麽。


    莫滄瀾看著身邊數十名跟隨之人,感慨道:“這些年苦了你們了,沒想到還一直等著我。”


    “我等誓死追隨王爺!”


    莫滄瀾看著一眾單膝下跪宣誓的隨從,不禁一腔熱血油然而生,再冷的寒風也難吹彎這位有著兩儀境修為的五十八歲老人的脊梁。淩冽的的江風夾雜著雪花吹的衣衫獵獵作響,可卻吹不散一位老人的雄心。


    現在的一無所有非但沒有挫敗莫滄瀾的鬥誌,反而讓他更敢去爭,還有什麽會比一無所有更糟糕呢。


    “好!好!好!哈哈哈哈……老天厚愛,從今天開始,我要帶你們在這亂世中搏一把大的。”


    莫滄瀾已經定好接下來的目的地,自京城諸葛家的千機牢出來後就一路向南,那時候便有了初步的構思。現在天下四國鼎立,各處江湖勢力都根深蒂固。自己要想發展勢力,唯一的去處便是蜀州。這個原來是蜀國,後歸於乾國的地方,有著蜀國之人和乾國之人混居一州,所以現在才是最雲龍混雜的地方。


    雖然蜀州一直有著唐門在此,但是唐門這些年來也不問江湖事,所以這個地方就是莫滄瀾最好的容身之處。而且待日後慢慢東山再起,南有劍閣棧道,北有天門江,皆是易守難攻。隻要拿下天門江以南唯一的蜀州一地,到時候一旦戰爭爆發,無論是金陵衛還是晴川州都將處於被動的局麵,隻要用兵得當,就好緩緩圖之。


    所以更為重要的就是,這蜀州還有著大乾的十五萬征南大軍,隻要自己拿到手,那這天下五國鼎立的局麵不是不可能,自己就是一州之地的逍遙皇帝。


    當然高收益肯定意味著高風險,一旦由他莫滄瀾拿下了蜀州,到時候蜀國必會出軍企圖拿迴蜀州,大乾也必定出兵討伐叛軍,屆時就需要承受蜀國和大乾的兩國壓力。惟有擋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才能真正的站穩腳跟。


    這亂世就是如此,有雄心還要有野心,敢想敢做才行。


    無論什麽世道,有些人就是如此,待權勢功名就好比說書人口中的情情愛愛,縱然萬劫不複,縱然相思入骨,我也帶你眉眼如初,歲月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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