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蜀,距離皇宮不遠處的清幽山穀之中,有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茅草屋子,相伴於山水之間。


    雖是初冬時節,但是南蜀地處大陸板塊南邊,又在群山環繞的盆地中所以此時的山穀中除了清涼的山泉邊上還有著綠色的生機和綻開的野花。


    其中茅草屋中的一位看上去有六七十歲穿著乳白色長袍的老人讀書有些乏了,喝了口茶,走出茅草屋,負手而立,看著北方的天空說道:“想必這個時候乾國應該已經下起了第一場雪,北魏早已大雪紛飛了吧。可惜哦,咱們大蜀什麽都好就是見不到雪哦。”


    “老師要是有興趣,大可以去看看,這天下能攔住老師的恐怕也沒有吧!”隻見一位女子站在老人的身後微笑著說道,看女子麵容可不是正應了那句‘嗪首峨眉,巧笑倩兮’,時間美人理應如此,此人可不正是花姬虞螓巧麽。


    隻不過此時的花姬跟在大乾境內的時候相比差距太大,看不出殘忍、邪魅、妖異,隻有靜雅、端莊宛如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一般。就好似在外麵是花姬,在這卻是虞螓巧一般。


    要是原先長平州撫城山南村的村民在這肯定能認識出,這位老人可不就是村裏麵不常見到的李夫子嘛,唯一的差別就是二十七年過去了,樣貌倒是變化不大,宛如有著駐顏術一般。


    聽到自己弟子這麽說,李夫子搖了搖頭道:“這天下,能攔住我的人還是有的。現在我唯一想的就是助陛下一統天下之後再去看北魏的雪,喝江南的水,吃關外的瓜,不然啊,還真沒勁。”


    虞螓巧想了想嫣然一笑道:“老師可少了說了一個哦。”


    “哦?還有什麽啊!”


    “當然是老師想最好能更近一步,往這天上多走兩步啦!”


    李夫子哈哈哈大笑擺了擺手,隨後長歎道:“難,太難了,估計沒希望羅。這些年來我什麽方法都試過,對傳說中的無極之境沒有絲毫觸及的感覺。我都一百多歲了,也過夠了,隨緣吧。”


    “會不會是古人憑空臆想出來的境界,從來都沒有人達到過啊?”虞螓巧想象不出如果存在的話以自己老師驚人天資,為何這麽多年來還是寸步不進。


    李夫子很肯定的說道:“不會的,肯定存在的。螓巧你永遠都要記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無極本就是太極的意思,據傳說由兩儀境入無極境,需要的不僅是極其苛刻的天資、基礎,還要有著對天地之間的感悟,淬煉蛻變才能如人們口中所說的宛如天人,來去無蹤,鬼神莫測之力。”


    其實虞螓巧對這傳說之境無極境抱著懷疑的態度,覺得以自己老師的修為早就站在了武學的最高峰,立鼎於天下了。


    但是虞螓巧聽到自己老師對無極境這一武學境界如此肯定,也就打消無極這個境界是否存在的疑慮,“不知師父可知曉花樓花夢竹?”


    李夫子迴頭看了下虞螓巧,也沒有過多驚訝,慢慢的走向泉水邊上的亭台中,邊走邊說道:“聽說過一些,像花樓樓主花夢竹,唐門門主林癸和大長老吳太青,我大蜀苦陀寺方丈慧印,洗劍池池主竹甲……等這些都算是同一輩人物了,怎麽,你遇到了啊?”


    虞螓巧微微欠身道:“給老師丟臉了,確實遇到了,我不是對手。”


    李夫子坐下石凳,端起茶壺倒滿水,抿了一口跟喝酒淺酌似的,“很正常,你也無需氣餒。你怎麽也算是他們的後生,但是以你古往今來罕見的武學天賦,也就這兩年的時間,就能趕超他們了。我看你這次迴來心境似乎比之前亂了些,不會就因為她吧。你這些年要不是心境還有駁雜,不說兩儀境圓滿,至少已經快登頂了。”


    虞螓巧搖了搖頭,想想還是如實跟自己的老師說,萬一老師能幫到自己呢!


    “弟子在京城之時,聽聞萬通商會的會長柳銘說,我爹當年並未死去,隻是失蹤而已。而且據我所知當年崔家也並未確定我爹的生死,唯一不得解惑的事就是我爹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村民,當年究竟是誰幫我爹殺了崔文身邊的一位四象境和兩名八門境護衛,我爹究竟去了哪裏,為何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出現與我相認。”想起曾經最疼自己的爹,還有自己枉死的娘親,虞螓巧雙目微紅,小時候自己叫著“爹、娘”的時候他們笑得可開心了,如今卻怎麽也見不著了。


    李夫子歎了口氣,示意虞螓巧坐下:“唉,傻徒弟啊!當年為師就幫你找過了,沒有任何消息,也未曾查到蛛絲馬跡。當時未找到你父親的屍首,那按照正常來說你父親肯定被高人所救,後麵定會尋你。可是後麵一直到現在都十七年了,可曾再見你父親啊。本來按照你的天資,武學一事本來該一路坦途的。可這些年來,就是因為這件事逐漸成了你的心魔,你的修為也難進寸步,你自己要多想想啊!”


    虞螓巧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老師教誨螓巧謹記在心,弟子也感謝老師當年不辭辛苦尋找我爹的下落,使得弟子娘親遺體得以安葬妥當,老師大恩,弟子不敢忘記。”


    李夫子給虞螓巧倒了杯茶,然後起身宛如當年的老爺爺一般拍了拍虞螓巧的肩膀:“螓巧,為師知道你幼年失去雙親,是仇恨讓你活到現在,殊為不易。可是斯人已逝,你自己要看開點,以後的路還要自己走下去,切莫讓這件事成為你以後道路上的心魔啊。”


    說完李夫子便緩緩的走向茅草屋中,歎了口氣,頗為有種爺爺心疼自己孫女的感覺。


    虞螓巧謝過老師,看著杯中的水,望著腳下的清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進茅草屋的李夫子想了想,提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如下幾個字:尋虞順,殺之。


    一道黑影看過紙上的內容後,一閃而逝,出了茅屋便迅速消失不見。在李夫子高深莫測的修為掩飾之下,虞螓巧渾然不知。


    透過茅草屋雨簾可以看到虞螓巧還靜靜的坐在那邊,李夫子表現得跟在外麵安慰虞螓巧時全然不同,那一瞬間的眼神就好似獵人看著自己獵物一般,神情滲人,李夫子心中暗道:“若是你爹沒死,可莫要怪為師心狠,隻有當你被仇恨蒙蔽雙眼充斥內心的時候,才能有著一顆純淨執著的心,憑借著現如今的武學修為和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天賦,必能衝破兩儀境的大關,為師有生之年能不能一舉晉入無極之境就看你這個好弟子了。”


    次日,蜀國國都少城皇城內的禦花園。


    蜀皇皇甫儉和央皇後正在禦花園的錦鯉池上方的雅芝亭內用著早膳,邊上還空著一副碗筷,顯然還有人未到,一大群宮女、太監則在邊上盡心的伺候著。


    蜀皇皇甫儉今年五十五歲,膝下有兩子,分別是大皇子皇甫宣,二皇子皇甫昱,二位皇子在蜀國都享譽盛名,極得大臣們的口碑,倒是讓皇甫儉樂的不可開交,誰不願自家兒子出類拔萃呢,話說迴來都是帝師教的好。


    “陛下,您倒也舍得,昱兒偷溜去乾國,也不攔著,這些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不會有什麽事吧?”央皇後一邊夾著糕點給蜀皇一邊愁眉苦臉的說道。


    蜀皇給央皇後倒了杯熱茶道,佯裝怪罪道:“我說你啊,就是太寵溺他們了,朕這皇甫家的子孫什麽時候這點苦都吃不得了,要我說啊,昱兒有時候這麽任性也都是你慣著。”


    隨後蜀皇又安慰道:“皇後你就放心吧,昱兒身邊有帝師的人暗中保護著,不會出現大的危險的。昱兒不比他皇兄宣兒隻知道幫助朕治國以文,昱兒的武學造詣方麵高強著呢。再說了朕也慢慢的上了年紀了,他們兄弟二人朕總要好好考察日後好決定將這偌大的蜀國交給誰打理吧。”


    本來前麵蜀皇說的,央皇後也就不怎麽擔心二皇子皇甫昱了,可是聽到後麵皇後不禁又有些害怕。自古無情帝王室,大皇子皇甫宣二皇子皇甫昱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真不敢想象兩兄弟以後要是萬一真為了皇位自相殘殺那可如何是好,手心手背都是肉。


    “陛下,妾身有一句話想說,還請陛下莫要怪罪。”說著央皇後起身微微欠身,


    蜀皇急忙牽住央皇後的手讓她坐下,“快坐下,你和朕都是多少年的夫妻了,還能因為幾句話怪罪於你嘛,朕有那麽小肚雞腸嗎?”


    “臣妾不敢,陛下大宏大量,何來小肚雞腸之說。”


    蜀皇大笑道:“那就說吧,但說無妨。”


    央皇後想了想:“妾身知道宣兒和昱兒都甚得陛下之心,陛下也不願將皇位直接傳於嫡長子,這樣對昱兒有失公平。可是妾身真不願以後看到兩兄弟反目,陛下也知道妾身平時疼愛昱兒多些,我想這也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吧。既然宣兒熟於國事,不如就讓宣兒繼承大統,昱兒輔佐哥哥,一問一文,兄弟齊心才能成就大業啊。”


    說著說著央皇後仿佛已經看到自家兒子為爭奪皇位而自相殘殺的場景。


    蜀皇倒不是沒有考慮過此事,但是蜀皇一直覺得時間還早,無需過早下定論,況且二皇子皇甫昱他也甚是喜歡,大皇子皇甫宣也是非常優秀,無論是理政、治國方麵都有著獨特的見解。


    而且兄弟兩人無論品德、心胸待人之道,都是沒有太多挑剔的,唯一的差別就是大皇子皇甫宣擅文偏多,有著治國之才,武有朝中大醬;二皇子皇甫昱擅武偏多,這諸國鼎力的格局也不可或缺,文有朝中大臣。


    因此,兄弟二人其實在蜀皇的心中都是持平的,都適合繼承大統之位,不由得感慨血脈優秀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煩惱之事。


    就在蜀皇低頭思考央皇後的話語時,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母後這是何話!”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一番行禮之後,大皇子皇甫宣便在蜀皇的示意下坐到了邊上,也一起用著早膳。


    “兒臣不遠處聽見父皇與母後的談話,不吐不快,母後這話可是大大不妥!”大皇子皇甫宣正襟危坐的說道。


    聽到這話蜀皇頓時來了興趣:“你母後說的有何不妥,說來聽聽。”


    “母後直言,父皇傳位於兒臣,一是對小昱不公,小昱才識並未在兒臣之下,兒臣不過癡長幾歲,小昱自然可以和兒臣公平競爭;二是母後讓既然讓父皇直接傳位於兒臣,是不是對兒臣沒有信心,害怕兒臣不如小昱。這樣的話,兒臣可更得和小昱比上一比了。”


    聽完大皇子所說之言蜀皇龍顏大悅,絲毫不忌諱大皇子在自己麵前說這些。“哈哈哈哈,果然是我皇甫家的種,有誌氣。對,就是這樣,要什麽自己去掙,別人給的永遠不是自己的。”蜀皇對著央皇後指著大皇子皇甫宣說道。


    央皇後欲言又止,不知道說些什麽,可真被大皇子皇甫宣氣著了,平時那麽乖巧聽話,怎麽到了關鍵時候就淨些歪理,還強了起來。


    見到母後不大開心的樣子,大皇子趕緊用筷子挑揀了母後平時最愛吃的桂花糕放入央皇後的碗中,“母後您就寬心吧,兒臣在此給您保證,我和小昱隻會公平競爭,無論勝負毫無怨言,不涉及一兵一卒的性命,我若是輸了日後心甘情願輔佐小昱成就大業。”


    聽到這話央皇後才算真的寬心了,既然自己兒子們都如此大度,自己一個婦道人家還有什麽好說了,點了點頭端起碗給大皇子盛了一碗他最愛的酸辣豆腐腦嗔怪道:“看看我們這一家子,聊得都是什麽,你父皇都還在呢,快吃吧,等下都涼了。”


    “那怕啥,兒臣和小昱可都巴不得父皇萬壽無疆呢,這樣我和小昱就可以遊山玩水了,做個逍遙自在的皇子多好。”大皇子皇甫宣一邊喝著豆腐腦一邊說道。


    蜀皇大笑道:“你看看你生的兩個好兒子,一個比一個會說話。”


    央皇後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估計啊,四國裏麵的皇室,我們是最不正經的一家了。”


    “帝師到!”就在這時門外傳令的小太監大聲通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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