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也就是永祿二十年的時候,於大乾西北方邊境的撫城外有個背靠陰山山脈名叫山南村的地方,其中有戶人家,一家三口男的叫虞順,妻子是外村的叫王巧長得水靈,也算標致,村裏人都說虞順有福氣呢,還有一個四歲大的女兒隨母親不但漂亮還十分乖巧取了乳名叫丫丫。虞順一家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家中幾畝良田,倒也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要說農村的莊稼漢總是有用不完得力氣,虞順勤勞能幹,為人老實,做事賣力,所以得很多富家管事喜歡,沒事讓幫忙做做短工倒也可以每年給家裏存了十幾兩的銀子。


    “孫管事,孫管事……”虞順一邊輕聲的叫著,一邊推了推早已在涼棚下微微打盹的一位身穿青衣的老人。


    “恩……”孫管事稍顯清醒的應了聲:“哦,是虞順啊!怎麽啦?”孫管事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咕嚕咕嚕”幹了一杯涼茶。


    虞順拿著汗巾擦拭著額頭的汗水說道:“您看,活都幹完了,我也該迴家了,要不您去看看活滿不滿意,還有其他的吩咐不?”


    “哦,都幹完啦,這三伏天還真辛苦你了,這幾天都靠你幫忙,要不是府裏的家丁還有別的事要忙,也用不著麻煩你了要不說你們年輕人力氣足,要是給我這老骨頭來幹個一晌午,恐怕明天就起不來床羅!”


    “那您看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走啦,家裏妻子和娃肯定還等著我吃飯呢!”


    “急什麽,出門一天想家裏的閨女了吧。”孫管事看了眼刻漏,驚訝了一聲:“看我都睡糊塗了,這都酉正三刻了,難怪你著急了,你在這等下我把這幾天工錢結給你。”


    說完孫管事便劃拉幾下算盤“劈裏啪啦”,然後迴身走進了門房裏。


    “哎,謝謝孫管事。”虞順看著西邊的太陽逐漸沒了勁,也有點著急。雖然夏天的日頭長了些,可是趕迴家最快也要大半個時辰了,幸好今早出門跟妻子提前打了招唿,今天把剩下的活都幹完,明天就不用再來了。


    不過一會“吱呀”的開門聲,孫管事走了出來,拿著一塊粗糙的布塊將包好的工錢遞給了虞順,笑嗬嗬道:“瞧你急的,點點看少了沒。”


    虞順微微躬身,雙手接過孫管事遞過來的工錢翻開點了點,“一,二……咦,不對啊,孫管事,您點錯了,咋多了些啊!”說著便要把多出來的錢拿給孫管事。


    孫管事把虞順即將抬起的手壓了壓:“沒點錯,府上說你做事勤快,幹活認真,值這個錢,以後有活還得找你幫忙嘞。”


    “這哪行啊,說多少就多少,我哪能多要主家的錢……”


    虞順話還沒說完便被孫管事佯裝生氣打斷了:“給你就收著,多些錢給你家的寶貝閨女買點糖,給你妻子多扯兩塊布匹不好嘛。趕緊迴去吧,離家遠,別讓家人擔心了。”


    要知道在大乾朝一兩黃金等於十兩銀,三百個銅板可換一兩銀,普通人家的生活一個月也不過就三兩銀子左右。


    虞順這樣的莊稼地裏長出的老實人哪懂得占人家便宜,那可是渾身不自在,總感覺欠了別人似的。可最終還是拗不過孫管事,隻能勉強收下,謝了孫管事,然後往家裏去。


    離開孫府的虞順腳步加快的跑向了糕點鋪子為閨女丫丫買了喜歡吃的小點心,又精心給妻子挑選了一個木簪子雕工不算多高級,但也比較精致流暢,尾部掛著淡粉色的流蘇。上次妻子跟自己進城的時候就比較喜歡這個,且銀錢沒帶夠,終究沒舍得買,到底要六十五文銅板。虞順可一直記在心上,家裏銀錢也一直讓妻子管著,趁著這次領了工錢就給買了下來,迴去給媳婦一個驚喜。又買了一些生活用品便往迴趕了。


    待虞順趕到村裏的時候各家各戶已經亮起了點點燈火,想到了妻子和丫丫還在家裏等著,不免加快了腳步。迴家的路來來迴迴走了無數遍,自然是輕車熟路了。四歲的丫丫陪著母親坐在門檻上,看著滿天繁星,時不時的看向村頭的方向:“娘親,爹什麽時候迴來啊,丫丫想爹爹了。”丫丫奶聲奶氣的說道,一雙閃撲撲的大眼睛顯得格外的可愛乖巧甚是靈動。


    “爹爹一會就迴來了,娘給你講個關於月亮的故事給丫丫聽好不好。”王巧指著天上的月亮對丫丫說。


    “好呀!好呀!等爹迴來我再講給爹聽。”


    王巧寵溺的捏了捏丫丫肉肉的臉蛋道,嗔怒道:“就喜歡你爹,不要娘了是吧?”


    “丫丫也喜歡娘嘞。”說完丫丫在王巧臉上親了一下,惹得王巧開心的“嗤嗤”笑著。


    等到王巧給丫丫故事講完的時候,丫丫借著月光叫道:“娘,爹迴來羅,爹迴來羅。”丫丫開開心心的蹦向虞順。


    “娘看到了,丫丫,慢點,別摔著。”


    虞順看到丫丫飛奔過來自然也是開心自己,都說女兒是自己的小棉襖,這個場景真是暖道心裏了,家中有這樣的閨女和妻子,想想在外麵再累也是值得的。


    “丫丫慢點,來騎大馬了。”虞順趕緊蹲下身子,丫丫則很熟練的爬到虞順的脖子上,“咯咯”的笑個不停。


    “忙活一天了,累了吧!”說完王巧賢惠的把虞順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


    虞順憨憨的笑著,不累,“看看這是啥,給你買的。”一手扶著丫丫,一手伸進懷裏,把那根貼身放的木簪遞給了王巧。


    “丫丫,我們迴家羅,猜猜看爹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說完虞順便帶著丫丫往家走。


    王巧手攥著還有餘溫的木簪,開心的笑了,嗔怪今晚的風怎麽迷眼睛呢,隨後跟上了虞順的步伐。


    “丫丫,好不好吃啊?”


    “嗯……嗯……”一手拿著糕點一手拿著雞腿的丫丫吃的滿嘴都是油,衣服上灑了的許多糕點渣。


    “慢點吃,別噎著,還有呢,等爹下次去城裏迴來再給你買。”虞順寵溺的摸了摸丫丫的頭。


    ……


    晚飯過後,王巧哄睡了丫丫之後,跟還未睡著的虞順說道:“順哥,丫丫等下也要到了蒙童的年紀,小女孩子一直叫著乳名也不是事,該起個大名了。”


    虞順雙手抵著後腦勺嘿嘿笑道:“今天迴來路上我還想這事呢,迴頭明天沒什麽事我提點酒和牛肉去村尾找李夫子幫丫丫起個名字。咱們家丫丫長大後肯定是個出落的小美女,這名字可不能含糊了,就是不知道李夫子明天在不在家。李夫子一年到頭不在家幾天,但是看那一身儒衫透露出的書卷氣,肯定是個大讀書人呢。”


    “在呢,在呢,我今兒瞧見了李夫子去村頭那邊買酒去了呢。順哥,你明天記得酒買好點,聽說讀書人讀書可下酒呢!”


    “哎,聽你的,隻要李夫子在就好了……”


    第二天,虞順在早飯後午飯前去買了點牛肉和一壺米酒便帶著丫丫去向李夫子的家中,虞順生怕李夫子年紀大又是讀書人喝不了地道的燒刀子,而且大夏天的買點醇和的更好,便買了點較好的黃酒。


    據村裏人的說,李夫子以前是在村裏幫著村子的孩子識文斷字的,有學問,後麵沒過多久便去了外地,而且一年也迴不來幾趟,但是大夥都知道李夫子有學問呢,因為讀書人的書卷氣是裝不出來的,隻有長年累月的學習才會有這種氣質,村裏的人雖然隻會種地養家,但是鼻子可靈光著呢。曾經有人問過李夫子“李夫子,您學問有多大嘞”,李夫子笑了笑迴答“不大不大,比芝麻粒大點”,你看讀書人不但有學問還會開玩笑。


    山南村並不大,從村頭到村尾也不過就一盞茶多點的時間,所以沒一會虞順便帶著丫丫來到了李夫子的家門前。


    “咚、咚、咚”


    虞順不輕不重的敲著門,“請問,李夫子在家嘛?”


    “在的,在的,來了。”


    不過一會,便見一穿著儒衫留著山羊胡的老者開了門,青色的長袍已經洗的略顯發白。


    “原來是虞順啊!”


    虞順撓了撓頭道:“李夫子好!”


    “李爺爺好,我是丫丫。”丫丫奶聲奶氣很有禮貌的叫道。


    “村裏村外的客氣啥,來,快進屋裏來坐。”李夫子說著摸了摸丫丫的頭道:“你叫丫丫是吧,真可愛,跟你爹一起進來吧。”


    虞順隨著李夫子走進屋子,說明了來意請李夫子幫忙給丫丫起個大名。


    李夫子笑了笑道:“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吱唿一聲不就得了,還買這些東西幹嘛!”


    虞順客氣道:“應該的,應該的,倒是麻煩李夫子您了。”


    李夫子擺了擺手:“用不著跟我客氣,舉手之勞的事,生辰八字給我,我給你看看。”


    李夫子將虞順遞過來的生辰八字算了算,掐著天幹地支,沉思了好一會,沒說話。


    “李夫子,李夫子。”虞順見李夫子沉吟不語,叫了一聲沒有應,便又叫了一聲。


    李夫子迴了下神略帶歉意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那個,您這邊看的怎麽樣了。”


    迴過神的李夫子將寫在紅字上的生辰八字遞給了虞順道:“都很好,也不缺五行,所以不用刻意取字。我觀丫丫這麽可愛乖巧又漂亮,笑起來眼睛跟月牙兒似的,不如就叫螓巧取‘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之意,虞順,你覺得如何?”


    “螓巧,虞螓巧,好名字,正好她娘名字裏麵也有個巧”隨後虞順抱丫丫轉了一圈道:“以後咱們丫丫就叫虞螓巧羅。”


    不明就裏的丫丫看爹這麽開心,也跟著樂嗬嗬笑起來,拍了拍小手。


    李夫子看到此景,摸了摸胡子,會心的笑了笑。


    “李夫子,可否麻煩您留個墨寶,我把您說的這個詩句帶迴去給她娘看看。”虞順不好意思小聲說道。


    “窮書生的幾個字能叫啥墨寶,你等著,我寫給你。”說完李夫子便取了筆和紙,規規矩矩的寫了八個字,“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不大不小,吹了吹,風幹了墨跡遞給了虞順。


    大約過了三年在年底接近年關的時候,虞順在孫府幫忙做事,虞順的妻子王巧則趁螓巧在李夫子那啟蒙讀書進城為家裏置辦些春節的年貨,還要給螓巧新做一套過年的棉衣。


    說來也怪,自從那次給丫丫取完名字後李夫子過了幾天便登門拜訪了虞順夫妻兩,跟他們說等到丫丫滿六歲的時候可以送去他那邊教丫丫讀書。


    虞順夫妻兩自當是客氣話,沒有當真,因為全村的人都知道李夫子經常外出,一年迴不了幾次家,就好像在外升官發財的人偶爾一兩次迴到祖宅呆個幾天念舊一樣。


    可就在丫丫剛過完生辰沒幾天的時候,李夫子一如既往的迴到了家中,而後還真一直沒有出去,一直在家中教導著丫丫讀書。


    雖然虞順夫妻兩個也感到驚訝,但是想想也沒什麽也可能李夫子年紀大了,適應不了外麵的生活迴家養老罷了,而且丫丫還能跟著李夫子讀書自然是最好的事了。


    得知消息後的村裏鄰居也紛紛找到李夫子,想讓李夫子幫忙教教家裏孩子,畢竟山南村沒有私塾,孩童都是去隔壁村的私塾,這下有了李先生在村裏常住自然不用各家的孩子受累風裏來雨裏去的,也免了大人們擔心,大家夥索性提議幫李夫子建個私塾教書好了。


    可是都被李夫子婉拒了,李夫子跟大夥說道:“大夥看我這一把年紀了,腰都挺不直老眼昏花的,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況且現在是孩子們讀書學習最為寶貴的時間,切忌先生換來換去的,每位先生傳授的大體知識相同,但是其中順序細則還是有著差異的,萬一因為我耽誤這些娃以後的前程可就真罪過了。”


    最後大家才惋惜的不提此事,都暗道虞順家有福氣,能的李夫子親自一對一教導,以後肯定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呢。


    大乾雖然禁女子為官,但是對於女子讀書一事倒是沒有什麽明確的禁令,那自然也就無可厚非了。


    無論皇宮貴族,富豪鄉紳,城裏鄉下,這春節可都是大日子,講究太多,哪怕是陰山北麵的北魏也亦是如此,沒有太大差異。這不虞順的妻子就買了很多東西,春聯、灶神爺畫像、豬肉、油等東西,其中還有一家人的新衣,王巧給她和虞順夫妻兩的衣服也隻是新的粗布做的棉衣,倒是給螓巧做的棉衣棉褲都帶著紅紅的小碎花,甚是漂亮。還特地給丫丫買了個彩燈紙鳶留著除夕夜給螓巧守歲。


    這麽多東西王巧雖然一人勉強拿得下,但是要靠她一個女子要帶迴去可不容易,這麽遠的路程,便準備去孫府等虞順一起迴家。


    王巧拿著一堆東西,慢慢的走著,不敢加快步伐,以免撞到人,到時候東西灑落一地可就真讓人心疼了。可就是這樣,王巧走到一處巷口還是被一位喝了酒的公子哥,跌跌撞撞的碰倒了。


    “啊!”被撞倒的王巧,驚唿一聲。


    “是誰瞎了狗眼敢撞我,知道本公子是誰嗎?給我打,狠狠地教訓一頓,在這撫城還有不認識我的。”隻見這位錦衣公子,長相一般,麵色枯黃一看就是縱欲過度,手裏端著酒壺,晃晃悠悠的嚷嚷道,邊上的隨從有的扶著這位公子哥,有的卷了卷袖就準備上前打人。


    “對不起,對不起大老爺,小女子不是有意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女子一般見識。”王巧看見對方的架勢身邊還跟了兩個個隨從就知道肯定是城裏的哪家公子哥,忍住手掌磕破了皮的吃痛一個勁的道歉,惶恐不安。


    “慢著!”這位公子哥叫停了準備動手的隨從,“原來是個小娘子啊,來給爺瞧瞧。”說著不安分手便向王巧探去。


    王巧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四周,咬牙說道:“大老爺原諒,小女子真不是有意的,還請您高抬貴手。”


    “喲,小娘子長得還挺標致,本大爺吃慣了山珍海味,今天倒是想來點野菜順順腸胃了,讓你看看今天本公子的大老爺到底大不大。”那公子哥一臉淫笑道,給了隨從一個邪笑的眼神,兩人心領神會分開站著攔住了王巧的去路,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王巧早就聽說城中一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沒想到今天被自己遇到了。當下便要大聲叫喚,不想剛發出聲便被這公子哥的隨從用手絹塞住了嘴,隻能拚命反抗,奈何一個弱女子不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


    在這個公子哥的示意下,兩個個隨從跟著公子哥急匆匆的將王巧一手一腳抬到了深巷的一個破屋子裏,任由王巧拚命用力卻掙脫不開,無奈的王巧隻能發出“嗚嗚”的哀求。


    兩個隨從將王巧扔在屋子裏的角落便出去了,好讓自己公子行那不軌之事。


    “小娘子,別反抗了,從了我自是能讓你這輩子錦衣玉食,不愁吃喝呢!”這公子哥一臉淫笑搓著雙手,走向牆角的王巧,欲行不軌之事。


    王巧“嗚嗚”的搖著頭,知道今天難逃魔爪,可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讓眼前這個禽獸得逞的。趁其不備,一腳對著這公子哥的下體踢去。


    不料卻被這公子哥攔住了,“嗬,你這賤人想讓我斷子絕孫啊,知不知道這撫城有多少女子投懷送抱我崔文,今天你不從也得從。”說完崔文把酒壺裏剩下的酒一口喝完然後脫掉了自己外麵的裘衣,扔到一邊,晃了晃過量飲酒有點頭痛的腦袋,就向王巧撲去。


    掙紮中的王巧外麵的棉衣早已被撕扯的破爛不堪,扣子全都崩壞。絕望的王巧緊緊攥著虞順給他買的木簪子,今天就算命不要了,也不能讓這禽獸玷汙自己的身子。對著撲過來的崔文下肋刺了過去,崔文吃痛不已,摸了摸已有血溢出,憤怒道:“死賤人,敢傷我,老子要了你的命。”


    說罷反手握住王巧拿著木簪子的那隻手,刺向王巧的胸口,“噗嗤”一聲,木簪子沒進了王巧的胸口,頓時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地磚廢草,不一會王巧便沒了唿吸。


    那崔文見失手殺了人,想也不想帶著隨從匆匆跑了迴去。巷口一些路人見到崔家公子這麽慌慌張張從裏麵的跑了出來,就感到納悶,這撫城中還有崔公子害怕的?結果就有好事的人進去看了看,這一看不得了,有了命案,就立馬報了官。在外為孫府采購府裏上上下下春節用度的孫管事剛好路過此地,曾見過幾次虞順的妻子,當下便立即往府裏趕去。


    “虞順,虞順,不好了,你妻子在城裏遇害了,你趕緊過去看看。”孫管事一把年紀了,跑過來挺不容易的上氣不接下氣說道。


    正在幹活的虞順聽到這麽個突然的消息,頓時宛如晴天霹靂,當下兩眼發黑,險些暈倒,得虧孫管事扶著,灌了兩口水才好。


    “在哪裏。”虞順漲紅了眼,抓著孫管事的衣服問道。


    “走馬巷那裏。”


    孫管事話音剛落,虞順就已經飛奔的跑了過去。


    “唉,好人不長命啊!”孫管事暗暗歎了口氣,哪怕他不說虞順也早晚會知道的,隻希望虞順不要做什麽傻事。


    一路狂奔的虞順心裏仍抱著一絲希望,孫管事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肯定是看錯了,肯定看錯了,對肯定不是,虞順心裏默默的祈禱著,一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人,最終才踉踉蹌蹌的跑到走馬巷。


    等到虞順來到的時候官府衙門的人也早已到了現場,當虞順看到倒地那熟悉的衣衫、身影的時候仍然不敢相信,慢慢的走進前時淚水已經不自覺的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虞順從死去的妻子眼神中看到了絕望、無助、弱小、乞求,可這一切都沒有用,斯人已逝,如何從來。虞順輕輕的將妻子的雙眼合上,然後將妻子緊握的右手緩緩的打開,發現正是自己曾經送給妻子的木簪子此時早已斷了隻剩半截,另外半截還在妻子的心口處,再也看不到隨著妻子走動而隨風飄動的流蘇了。大悲無聲,大痛無語,此時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過了會邊上的衙門捕頭才將虞順拉開,對著邊上的捕快命令道:“將屍體帶迴殮屍房,死者的家屬也跟著一起去趟衙門吧。”


    事不由人願,原本這個案子應該立馬立案上門擒拿真兇的,目擊證人、兇器、作案動機等全都齊全,可是官府得知兇手是誰的時候卻以各種由頭不肯抓人。


    虞順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從路上的之言片語中才知道這兇手崔文是何人,當下心中更是絕望,報仇無望,緊握的雙拳微微發白,心中便已下定決心一定要為妻子報仇,不管他有什麽樣的身份背景。


    原來這崔文是長平州巡檢崔義仁的兒子,一州巡檢乃是從四品的大官,協助州刺史巡查一州掌監察之職,在尋常老百姓眼中那可是比得上天高的大官了。而崔義仁的妻子名叫聞晴眉也就是崔文的母親,這個名字或許在朝為官的可能不大清楚,但是說起聞晴眉的父親聞中亭那可是人人得知的吏部侍郎聞中亭聞大人,而聞侍郎的妻子則是先帝莫滄海同父異母的皇姐莫玉嵐。


    也就是說崔文最直接的分身就是一州巡檢的兒子,吏部侍郎和當時長公主的外孫,也算得上是個皇親國戚了。不要說是撫城阿諛奉承的太守不敢動崔文,就連一州別駕、刺史也得有一腔正氣,才敢動崔文。一旦吏部侍郎和長公主出手相幫那就是關乎皇家顏麵的事了,那到時候可就不是小小的撫城衙門公堂能夠插手處理的案子了。估計整個刑部和監察寺都要焦頭爛額了。這自古以來朝廷的官場就是如此,一條藤能扯出一畝地的瓜,其中醃臢事更是數不勝數。秉公處理,自古以來就是秉承公家意願處理。


    像虞順這樣的事,到了最終也不過是官府出麵做個和事佬,再由崔府出點錢,多給點錢打發打發也就完事了。能用錢解決的事能叫事嗎?不算事。一個種地的農村人一輩子能看到多少錢,這還是好的,更加徹底的可能一家人也就死在了不知名的馬匪手中。


    不知不覺的虞順已經披頭散發的迴到了村中,早已放學的虞螓巧與如既往的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著腮看著村頭的方向。虛歲七歲的螓巧愈發的水靈漂亮,村裏人的都誇讚這麽小就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肯定不得了。


    見到熟悉的身影螓巧歡快的跑了過去,“爹爹,你迴來啦!”


    虞順看著乖巧的女兒,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恩,迴來了。”


    “娘親呢?”虞螓巧抬頭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虞順,見爹爹沒有像往常一樣讓自己坐在他的肩上,小螓巧雖然疑惑但是也很懂事知道爹爹今天心情沉重,輕輕的牽著爹爹那寬厚的手掌。


    虞順的身子微微顫抖,竭力的控製自己不讓淚水流下,牽著螓巧走迴了家中,一大一小的背影在夕陽拉扯下更顯的長了幾分,在這一天螓巧長大了許多。


    “螓巧你先坐著,肚子肯定餓了吧,爹給你做飯去。”


    “爹爹,娘親沒迴來我幫你燒火吧!”就在虞順準備動手做飯的時候,螓巧來到了廚房乖巧的跟虞順說道。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虛歲七歲的螓巧卻也格外的懂事。


    “好,小心點別燙著。”虞順臉上露出了父親溫和的笑容,看著如此乖巧的女兒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心中的仇恨好似都被抹平了一些。陪女兒開開心心的吃完這頓晚飯,就當提前吃了個不完整的年夜飯,虞順心中打定主意這個仇一定要報,或許吧,這就是老實人被逼急了的執著。


    過了好一會一頓豐盛的晚餐上了桌,有臘肉、醃魚、幾個炒菜,還有螓巧最喜歡的糕點和雞腿。這頓飯在一般殷實的家庭恐怕也隻有春節的時候才能吃上,還不一定舍得。


    “螓巧”


    “爹爹,什麽事呀?”


    “等會爹先給你送去李夫子家裏,爹去找你娘親好不好?”


    “爹,娘親去哪裏了啊?這麽晚還不迴家,還沒有丫丫乖呢。”


    “是啊,娘親還沒有丫丫乖呢,等爹爹把娘親接迴來後,再去李夫子家裏接你,好不好,不然丫丫一個人在家裏會害怕哦,到時候哭鼻子就不漂亮了。”


    “恩……那好吧,丫丫最聽話了。”


    之後,虞順收拾了一個包裹帶著螓巧來到了李夫子的家門口。


    丫丫在到李夫子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不動,抬起頭兩眼噙著淚光看向虞順:“爹爹,你是不是不要丫丫啦?”


    虞順蹲下身子,捏了捏螓巧的臉蛋:“傻丫頭想什麽呢,爹爹最疼丫丫了怎麽會不要丫丫呢,爹跟你保證找到了你娘親就迴來。”


    “那我們打勾勾。”


    “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就這樣兩個一大一小的大拇指互相對著,小拇指互相扣著。


    “那爹你快去找娘親吧,早點迴來接丫丫迴家。”


    “恩,一定,那等下丫丫幫爹把這個交給李夫子,這是你明年讀書的學費哦。”


    “知道啦,爹你快去吧!”


    “那爹走了啊!”說完虞順在螓巧的額頭親了一口,便頭也不迴的消失在月色當中。


    螓巧輕輕的打開爹爹交給她的包裹,裏麵有半截木簪子,一套新的棉衣,一紙信封,一盒糕點,還有許多許多銀兩,丫丫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螓巧哭了,長這麽大螓巧第一次哭的這麽傷心,娘親不會迴來了,爹爹也不會迴來了。雖然螓巧隻有不到七歲,但是她知道這個簪子是爹爹送給娘親的,是娘親最愛護的,但是現在斷了半截;新的棉衣是娘親之前帶著自己去選的布料定做留著過年穿的今天要去城裏拿的;糕點是自己最愛吃的家裏麵一直都有,爹爹每次從城裏都會給自己買;這麽多銀兩不是交學費的,因為根本不需要這麽多。


    這一夜,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一時間地麵鋪滿了白衣,高潔老天也不想讓那些肮髒的、齷齪的玷汙了這片土地。


    那一夜之後,便再也沒人見過李夫子和虞螓巧。村裏麵的人隻知道當時崔府三死一傷。而據江湖上更準確的消息是死的三人其中一個是四象境的高手,兩個是八門境的護衛,傷的那個則是崔文。


    至於虞順是如何殺的人,最終有沒有死,無人得知,倒是在開春的時候,山南村的後山陰山上多了一座新墳上寫著虞順亡妻王巧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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