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隊長勸解:“這樣吧,你們別在這裏鬧,這是治病的地方。要不你們跟我的保安室去,我馬上向領導匯報,領導會過來解決,好不好?”


    保安隊長已經很有經驗,對各種醫鬧,該硬的硬,該軟的軟,不能一概的強硬,那樣往往會激化矛盾。


    杜大姐扔掉了手裏砸斷了的凳子腿,剛才發瘋一般,心裏的憋屈和種種不好的情緒得到了宣泄,也就冷靜下來了。她當然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於是點頭說道:“好,隻要領導能夠讓我老公得到透析治療,救他的命,什麽處罰我都認了,哪怕坐牢也沒關係。”


    隊長說道:“咱們下去說吧,這好多人都看著呢!”


    杜大姐攙扶丈夫跟著保安隊長一行人下到樓下,來到了門口的保安室。


    保安隊長馬上打電話給辦公室主任周衛嚴,把事情經過說了,想通過他向院領導匯報。


    可周衛嚴一聽就發火了:“搞什麽名堂?這個病人家屬在腎骨科又砸又打,還打傷護士,你們居然還好茶好水伺候著,這種醫鬧供著當大爺嗎?——馬上報警!通知派出所過來處置,構成犯罪的追究刑事責任!這種無法無天的醫鬧就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保安隊長忙陪著笑說:“周主任,他們不大像普通的醫鬧,是事出有因的。”


    “哪一個醫鬧不是有原因的?有幾個真正是沒有任何理由來醫院胡鬧的?都是有原因的。這種無法無天的兇徒絕對不能姑息,立刻報警!這種事你也要找領導,領導不忙死了?趕緊的,讓警察來處理,記住,把處理結果告訴我!”


    周衛嚴沒等保安隊長說話,吧嗒一聲扣了電話。


    保安隊長猶豫片刻,對兩個說道:“我們院領導很忙,而且你們剛才又打又砸的,影響也不好。可能你們不適合在我們醫院治病了,要不你們另外找別的地方吧?武漢那麽多醫院,一定能找到的。


    杜大姐剛才又砸又打之後有些後怕,她其實也多少斷續的聽到了保安隊長跟周衛嚴的電話應答,聽出保安隊長請示的領導卻明顯是想追究他們打砸的責任,這時還不開溜更待何時。


    於是趕緊站起身忙賠罪說道:“對不起,隊長,謝謝你!你跟你們領導說聲抱歉,我剛才太衝動了,是我錯了,對不起,打壞的東西我願意賠償。好像就打爛了一根凳子,摔壞了一個杯子,還有些桌上的書什麽的,我都賠償,幸虧剛才沒打到人。”


    說著掏出身上的錢包,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放在了桌上,總共也就兩百來塊錢。現在走哪買東西都用手機支付,現金已經很少,這還是她防著買些小東西帶在身上的。


    杜大姐攙扶著丈夫慢慢出了保安室,保安馬上湊上來對保安隊長說道:“隊長,周主任說要報警治安處罰,這麽就把她放了?”


    “報個屁的警,將心比心,如果是我老婆病了,眼看著機子空著卻不能用來救她命,別說砸桌子打爛椅子了,拿刀子砍人都可能。唉,怪可憐的,這該死的疫情,搞得人連病了都沒地方治。”


    幾個保安聽了都連連點頭,也跟著歎息了一聲。


    杜大姐攙扶著丈夫走出了很遠,拐進了一條街道,看不見醫院門口了。她這才攙扶著丈夫在路邊一個台階上坐下,喘了口氣說道:“現在怎麽辦?”


    她老公歎了口氣說:“打車迴家吧,先迴家再說。實在不行我們就打市長熱線求助,或者跟報社聯係唿籲一下。再不行發朋友圈,總是有辦法的,總會有好心人幫忙解決這個問題的。”


    杜大姐可沒有這麽樂觀,說道:“這些都沒用,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得找醫院和醫生才行。”


    她丈夫點頭說道:“這倒也是,就算我們發了朋友圈,我們的朋友也都是病人,我們有沒有親戚當醫生的。如果哪個醫生能幫我們轉發就好了,醫生轉發在醫生圈裏頭才有影響,或許哪個醫院領導看到了開恩,就救了我了。”


    “嗯,有道理,我這就發,再拍幾張照片作證。”


    杜大姐將丈夫的診斷證明、血液透析、核酸檢驗排號單等等都鋪在路上,一個個照了照片,給自己極度虛弱坐在台階上滿臉絕望的丈夫也拍了張照,一並發在微信朋友圈裏。懇請看看有沒有好心的醫生能幫忙轉發。


    末了還加了一句:“我希望老公能患上新冠,這樣就可以住院治療,做透析了。”


    ………………


    戴雲陽起來之後,匆忙的洗漱,然後快步來到二樓重症監護室。


    他從護士站拿了一個盒飯,一瓶牛奶和幾支葡萄糖進了會議室坐下吃飯。


    還有些時間,他不必吃得太快,先把幾支葡萄糖喝了,補充體能,把飯盒打開用勺子舀著吃。同時把手機打開,看有沒有什麽緊要的新聞和微信要迴的。


    他一下就看到了杜大姐發的微信,當他看見那幾張照片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就揪緊了。


    杜大姐在微信裏隻是求助,倒沒說她在腎內科幹架的事情。


    戴雲陽馬上予以轉發,還加了幾句話:“這是一個熱心的大姐,丈夫需要每周兩次血液透析,可按照規定需要核酸檢驗陰性才能治療,陽性還得排隊等新冠肺炎病床。但是腎病患者需要血液透析一周兩次,他們沒有時間等待,否則將會造成尿毒症,很可能會在等到床位之前死掉。請大家再重視新冠的同時,重視一下這些徘徊在抗疫之外的痛苦的病患們,他們的生命同樣是生命!”


    他心情激動之下便發了出去,發完之後又覺得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那個一點了,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不過也顧不得了。


    正在這時,李豔玲來了,她也是這個時間上班。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拿了盒飯坐在戴雲陽旁邊吃飯,隨口問道:“睡得好嗎?”


    戴雲陽搖搖頭說:“不好!李主任,你呢?”


    李豔玲說道:“我也是,我夢到我得了新冠肺炎,全身插滿了管子,我女兒卻不懂這些,還一個勁叫我讓我陪她去玩。我說我病了,她就哭,我硬生生被吵醒了。原來我女兒真的在我身邊哭,因為她真的來找我讓我陪她玩,可是怎麽叫我我都不醒,我睡得太死了。”


    “她以為我真的死了就哭了,她還太小,還不懂真正的生死。這個夢讓我很害怕,想起如果有哪天我真的得了新冠病死了,恐怕我女兒都沒機會瞧一眼我的屍體。因為新冠病人的屍體家屬是不能碰的,也沒辦法辦喪事,都直接送去殯儀館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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