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嚇的不輕,昏了三日,期間澹台倒是來過一次,但遠遠瞥了一眼便離去了。


    將軍的心思一向猜不透。


    沒幾日,軍營中來了些不速之客。


    澤海匆匆趕來,“將軍,六扇門的人來了。”


    澹台皺了皺眉,“他們辦事的效率倒是快。”


    軍中有紀律,並非是不能處置士兵,而是有人存心找茬。


    “段捕頭,什麽風兒,把您吹到我這小小的軍營來了。”


    段捕頭也是人精,“澹台副將,別怪我這不請自來,實在是皇上由命,我這個當差的,不得不聽啊。”


    澹台木蘭也不掩飾,冷哼道,“看來,本帥這位置坐的,讓大人不是那麽的舒心啊。”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若說沒別的心思,才有鬼。


    “喲,副將,您這話說的,怎麽會呢?我就是例行差事,例行差事罷了。”段捕頭笑眯眯的迴道。


    正所謂,笑嘻嘻,笑眯眯,不是好東西,說的就是這段無悵,曹旭麾下的人,有著汴京第一捕快的稱號,但這裏頭兒有多少水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來人啊,好好查一下,免得有人故意抹黑副將,我們也不好交代。”段無悵指揮底下的人去查,也不知查些什麽,自己又是笑著對澹台說,“實在不好意思,這皇上的指令,您不會不聽吧?”


    “段捕頭一口一個皇上,這是要拿皇上壓本帥啊,但是本帥也是講理的人,勞煩捕頭將皇上的聖旨拿出來,也好讓我這一眾將士安心啊。”


    “不急不急,等查完了,自會給副將一個嗎滿意的交代。”段無悵找了一個歇腳的地方,悠閑的靠了起來。


    “哼。那本帥就靜候佳音了。”


    她心中自有怨氣,但不得發作,得受著,畢竟若真是皇上的旨意,容易犯個衝撞之罪。


    月如勾。


    到底說是個偌大的漠北軍,縱使段無悵這次帶足了人手,也查到了半夜。


    一名手下在他身邊搖搖頭,“大人,沒有。”


    “怎麽可能?”段無悵一下起了身,發現澹台還杵在那盯著自己,一改愁容,換上笑臉,“啊哈哈哈哈,今日真是勞煩澹台將軍配合了,”


    “既然,段捕頭,查完了,那這聖旨是不是該給本帥看看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過啊,這是皇上口諭,所以早在先前,副將已經看過了。”


    噌!


    頓時劍拔弩張。


    “你在糊弄將軍,該當何罪?”澤海護主心切。


    段無悵笑了笑,擺手示意身後眾人放下刀。


    澹台也是開口,“放下。”


    “可是將軍,他......”澤海心有不甘。


    “本帥說,放下!”


    澹台表麵上是道歉,但實則是責問,“手下人不懂事,段捕頭應該不會計較,就是本帥有些好奇,捕頭到底是在找些什麽?總得給本帥一個交代吧。”


    “不過是皇上丟了個心愛的小玩意兒,有人說朝將軍這來了,這才打擾了,不打緊。”


    “哦?”澹台有些疑惑。


    “行了,也不打擾了將軍了,這嫌疑洗清了,我也該走了。收隊。”


    “不送。”


    走到一半的段無悵突然迴頭,“對了,澹台副將,您平日裏還是好生看著點自家的狗,這要是咬了人不打緊,但若是一個不小心讓人給咬了,那可就不好了。”說完大笑著離去。


    “你!”澤海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泄。


    一場小鬧劇便這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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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大哥,你得聽我的。”看著麵前黝黑的熟悉麵孔,少年第一次沒有反駁,“好,你是大哥,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沈流舒不知自己昏了多久,隻覺著頭疼的厲害,醒來時已是入夜。


    西風的夜不同別處,雖名字裏帶著個風,卻鮮少有風。


    “感覺怎麽樣?頭還昏嗎?”說話的是大頭,這人倒是這軍營中唯一對他好的了。


    少年直起身子,“還行,就是一想起來覺著惡心,反胃。”


    “你這都算不錯了,還記得我當年第一次見血的時候整整吐了三天,兩腿不住的打顫。”


    少年知道他是安慰自己,這大頭是個可以交心的人。


    “行了,既然你沒事我就先走了,要是餓的話那有饅頭。”


    翌日


    段無悵獨身一人又來了軍營。


    “段捕頭,這次又玩的是什麽花樣?還是說你覺得我漠北軍好欺負了!”澹台木蘭滿心怨氣,上次已經是強忍著不發作,不曾想這才幾日他還敢來。


    段無悵仍舊是一臉笑意,“澹台副將,別這麽大火氣嘛,女人總發那麽大火容易月事不調,我這可是為了你好,副將大人。”


    最後幾個字陰陽怪氣,惹的澹台又是一陣不快。


    “這次本官是帶著聖旨來的。”


    澹台木蘭不傻,上過一次當又豈會上第二次,“段捕頭還是不要再拿用過的花招來的好,上次本帥還能攔著,這次就不知道攔不攔得住了。”


    段無悵不惱,從懷裏取出一張黃紙。


    “以為這次換了一張黃紙就能唬住本帥了,段捕頭,您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副將還是看看的好。”段無悵吹起了口哨。


    澹台木蘭接過黃紙,輕輕掃了一眼,攥緊的右手又鬆了開來,整個人有些無力,喚來澤海,“澤海,你帶段大人下去歇息。”


    澤海領命,故意將大人二字念的極為重,咬牙切齒道,“請吧,段大人。”


    段無悵笑意更濃,“那就有勞澤海兄弟前麵帶路了。”


    澹台木蘭的營帳在西角,比一般的毛坯房好不得多少,頂多是一個人住,敞亮些。


    “將軍,屬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將軍指教。”澤海半跪在地,雙手抱拳。


    “所謂茶道是極其精致的事,上到潤,熏,下至沏,品,每一步都馬虎不得。”澹台木蘭沉浸茶道是自遇見他起的,“澤海,一來品一品這新的貢芽如何?”


    澤海不敢反駁,隻得小心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將軍,屬下......”


    “我記著你今年已二十有三了吧?”


    “迴稟將軍,屬下再過幾月確實廿三了。”


    “不曾婚娶?”


    “不曾?”澤海迴答的很幹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我母親何氏家的大姨娘有一幺女,歲十九,雖年紀是稍大了些,但勝在舉止得體,樣貌隨了她娘親,算個美人,琴棋書畫也是精通,至今未曾許人家,我覺著配你正正好,你意下如何?”


    將軍的心思一向讓人猜不透。


    澤海仍舊半跪著,“承蒙將軍照顧,但澤海早已心有所屬。”


    澹台給自己也沏了一杯茶,置在一邊,“那倒是可惜了,原本還可親上加親,往後除了喊我將軍,私底下還能叫聲表姐。”


    “澤海以為,我的心思已經很明顯了。”


    “可是你知道的,那個女人的心裏隻有那個男人。”


    澤海站起身,神情有些激動,“澤海願意等,澤海願意等到她死心。”


    澹台抿了一口茶,“這茶的火候屬實是差了些。”


    “將軍。”


    “退下吧,本帥乏了。”


    澤海欲言又止,頓了頓,抱拳道,“屬下告退。”


    出了營帳的澤海覺著有些冷,下意識的緊了緊身子,聽到一旁巡邏的士兵議論,“真是奇了怪了,怎麽今兒個還起風了。”


    是啊,怎麽還起風了。


    他的思緒隨著風仿佛落在了那個午後。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不過三四歲,話都說不清楚,就因為他不小心撞掉了她的棉糖,竟能追著他半個院子。


    明明是那麽可愛的一個小糯米團子,卻偏偏要舉著肉肉的手,裝出一幅兇橫的模樣警告他,離她的糖遠些。


    想到這居然沒緣由的笑了。


    侍衛甲:“你不是說澤海被將軍罵了嗎?怎麽還在這傻笑。”


    侍衛乙:“許是被罵慘了,受刺激了。”


    侍衛丙:“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們就裝作沒看見吧。”


    三人一致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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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段無悵就來到了澹台的營帳,十分熱情,“澹台副將昨日睡的可好?本官是睡的不錯啊,可真是得多些副將的款待了。”


    “款待說不上。”澹台有早起喝茶的習慣,“不過倒是段大人這麽早來我這營帳,有何貴幹?”


    段無悵倒是會自來熟,坐在了一旁,拿起新泡好的茶水就喝,“澹台副將不要板著個臉嘛,素問漠北軍驍勇善戰,今日閑來無事,想著不知能否有幸一睹這漠北軍的風采?”


    澹台不想過多糾結這些瑣事,雖不知他的來意,但還是隨口迴答,“段大人請便。”


    “啊哈哈哈,那本官就先替皇上謝謝副將了。”段無悵大步流星的離開,“對了,副將的茶藝倒是不錯,就是差了些火候,南雁王殿下說的確實在理。”


    聽罷,澹台神色微變,直到段無悵離開,手中的茶盞已被她捏碎。


    他很聰明,知道如何擾亂她的心,這是一場捕食者之間的鬥爭,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淪為獵物,但是她,真的不甘心,放不下。


    北訓練場


    哈!哈!哈!哈!


    即使喊聲震天,大頭還是吼道,“大點聲,沒吃飯嗎?”


    哈!哈!哈!哈!


    “這位兄台訓練倒是嚴格。”說話的正是段無悵,大老遠便聽見這叫喊。


    大頭見此人一身錦衣打扮,又別著配刀,估計是哪兒的侍衛或者將領,但一瞅他那滿臉笑意,卻不知為何一股無名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所以也沒給什麽好臉色,“大人還是往旁邊稍稍,免得底下人訓練沒眼力,再傷著大人就不好了。”


    “不礙事,本官就隨意轉轉。”段無悵當真就背著手,左看右看。


    驀地,瞥見了一位少年。


    在這一群黝黑的糙漢子中,這個白淨的少年實在過於顯眼。


    段無悵隨口一問,“這小子看著麵生,新來的?“


    “對,新來的。”此人是赤膊男一夥的,自那日起總是時不時來這邊轉轉,但又沒做什麽事,大頭也不好趕他。


    大頭有些不滿,低語一句,“多嘴!”


    “看著麵生?段大人應該看著大多人都麵生才對吧?”澹台木蘭不放心,還是決定過來盯著免得出什麽幺蛾子。


    段無悵自知失言,但還是笑著掩飾,“本官不過看著覺著奇怪,怎麽還有這麽以為弱不禁風的家夥兒,本以為混進了什麽宵小,還想著提醒副將一番,如今看來,倒是本官多慮了。”


    “是否混進宵小,還不妨大人費心,大人還是多花些心思尋尋那小玩意兒吧,不然皇上怪罪下來,您可擔待不住啊。”


    “多謝副將關心,那本官就先行告辭了。”


    看著消失的人影,澹台木蘭的心情有些凝重。


    段無悵啊,段無悵,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大頭湊過來在澹台耳邊低語了幾句,她下意識的往一個顯眼的地方瞧去。


    少年覺著有人在注視著自己,猛的迴頭,便看見一雙俊美卻飽含風沙的眼睛。


    她,好像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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