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士費特恩說道:“有機會,我們再聊如何分辨魔導士的話題吧。那孩子的父母出來了。”


    眾人於是看向院子內部。


    從房屋裏,走出兩個大人,那孩子跟在最後麵。


    男人看上去有些消瘦,神情飽含戒備。


    從村長那裏聽說了情況,態度才變得緩和些。


    “抱歉,諸位。實在是之前的事情令我感到恐慌。本來以為如今的世道,相對安穩。怎麽能夠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家夥,從不知道什麽地方,突然就冒了出來!”


    “誰說不是呢,”女人一邊用腰間的圍裙,擦去手上的水珠,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那天,天氣不錯。我尋思著,幹脆帶著我家的男人和孩子,出去轉轉,曬曬太陽。之前總是下雨,天氣陰的厲害。不曬曬,感覺要長蘑菇了!


    “我們說好去村口的路邊走走,跟大家聊聊天。買點東西,帶迴家裏吃。結果,那天早上,剛走到村口,就碰見了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家夥。


    “那可真是個討厭的混蛋。上來就拉住我孩子的手臂,非要把人往村子外麵拖拽。我聽到孩子唿救,轉頭就看到了那樣一幕,可把我給嚇壞了。我的男人當時就站在我的身邊,正打算買點野葡萄。我用力拍了他兩下,一邊喊‘放開我的孩子!’一邊就往那家夥的身邊跑。”


    男人接話說道:“當時可把我們兩個給嚇壞了。我什麽也顧不上,正在挑揀的葡萄掉了一地。我跟在我的女人身後追過去。那家夥可真是猖狂,見到我們追到麵前,不僅不鬆手逃走,反而一本正經地問道:‘我想要你家的孩子。說吧,多少錢能夠賣給我?’


    “我一把將孩子拉到身後,衝他大喊:‘不賣。滾!’結果,那家夥反而露出了有些諂媚的笑容,一邊跟我套近乎,一邊說些難懂的話。我聽不明白,太多莫名其妙的東西了。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這家夥知道我們夫妻二人不願意賣孩子以後,提出——可以隻販賣一部分,還美其名曰,要給我們留個念想。可惡,真是令人憤怒!我當時就該殺了他——”


    村長突然用力咳嗽了幾聲。


    他說:“什麽殺不殺的。咱們不能動私刑。”


    “哦,對的。是這樣。我們這裏不搞那種壞事的。”男人解釋說:“我氣壞了,就揍了那家夥一頓。周圍的鄰居們也害怕孩子被拐走,跟著一起圍上來——哎喲,你打我幹什麽?”


    女人一邊拍著自家男人,一邊說道:“別聽他胡說。我們確實揍了那家夥一頓。然後,立刻把這家夥扭送去了柳塢公會!”


    “啊……對,是的。我們把人弄到公會裏去了。那種混蛋,就該讓公會收拾他!你們不是來搜集證據的嗎?怎麽才能弄死他——不是,我的意思是,公會打算怎麽做,才能讓我們不再擔心,那樣的家夥,又跑到這裏來傷害我們的孩子!”


    術士費特恩帶著弟子波魯那,走向那對夫妻,他們聊了很多。


    戰士巴提爾守在旁側,防止一些突發事件發生。


    畢竟,他可是見過不少術士,因為說錯話而被毆打的事件。


    雖然在他的印象裏,術士費特恩,算是說話比較中聽的一類,但誰知道會不會觸及當地人的黴頭呢?


    反正,他跟在左右守護,這個決定,不論有沒有事件發生,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灰衣醫士古麗蘿爾也選擇了留下。


    在她看來,給當地人提供一些簡單的治療手段,有利於收買人心,可以更好地與村民們和諧相處。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術士費特恩跟那對夫妻聊到一半,眼角的餘光發現,灰衣醫士古麗蘿爾的身邊,已經聚集了無數的村民,大家都是喜笑顏開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戰士巴提爾從守護兩個術士,變成了守護灰衣醫士,開始主持現場秩序,讓來看病的當地人不要插隊。


    與此同時,村長帶著騎士格奧爾德與魔導士希卡因,來到了案發地點。


    “是不是應該把術士費特恩叫來,讓他把這裏的時空留影,調出來給大家查看?”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來就行了。”魔導士希卡因看也不看騎士格奧爾德,走到推算出來的位置上,開始施展魔法陣,“我的摯友是術士,那家夥為了能夠更快地學會法術,沒事就跟我講各種法術的原理,聽得我一個頭兩個大。當時覺得厭煩,現在卻能夠輕鬆使用一些低級的法術。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聽上去像是在炫耀啊,希卡因。”


    “沒辦法,我確實有個術士身份的摯友。從那家夥身上學到了技術,哪有不炫耀的道理。”


    “這東西難道是很低級的法術嗎?我遇到的術士,可不是每個人都會的。”


    魔導士希卡因看著魔法陣裏逐漸顯現出來的過去的影像,一邊看,一邊語氣淡淡地說:“我畢竟是個活了很久的家夥。兩三百年可不是白過的。再說了,按照這個世界的力量增長規則,時間就是我們這些長生種最大的依仗。你也能夠感受到吧,當你突破了自身的種族所局限的時間,一切都變得比過去更清晰,更簡單了。”


    “話雖如此——”


    “噓!”魔導士希卡因抬手,示意騎士格奧爾德閉嘴,“快看,那家夥——是不是黑衣醫士貝萊肯?”


    村長站在兩人身旁,伸著頭,看魔法陣中的景象。


    隻見那巨大的魔法陣的光圈內,一開始,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然後,那些光聚集起來,向周圍擴散,呈現出一個無色的區域。


    那無色的區域中,所有的一切,仿佛靜止了一般。


    當魔導士的手杖進行了一些看不懂的,花裏胡哨的揮舞後,魔法陣內部的靜止的景象,開始倒退,時間逐漸迴到了過去。


    在那個區域裏,村長看到了許多人。


    有人離開村子,如今,慢慢倒退著,返迴了村子。


    有人群圍著篝火,在順時針跳舞,如今,竟然逆時針地轉動起來。


    火焰熄滅,柴火變成了未被點燃的樣子。


    夜空恢複了光明。


    月亮和太陽,輪轉著,倒退著,將時間,拉迴了那一天——黑衣醫士貝萊肯,突然出現在村口的那一天。


    現在看來,村長發現了很多當時沒有注意的細節。


    那家夥並非獨自一人走到這裏,而是乘坐著一輛車,那車上,可以看到一些孩童的腿腳,裸露在沒有被帳篷遮擋的位置。


    黑衣醫士貝萊肯下了車,還跟車夫說笑了一陣,然後,他走入村子。


    最初,那家夥在村口附近徘徊了一下,跟當地人隨便說了一些話。


    村長見魔導士與騎士都做過去,聽說了什麽,自己也跟著過去,豎起耳朵。


    在那段過去的時空景象中,黑衣醫士貝萊肯,看上去仿佛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醫士,隻是衣服穿得黑了一點而已。


    他笑容溫和,語氣友善。


    當三人走到跟前,就聽到黑衣醫士貝萊肯說:“……還真是辛苦啊。這些蔬菜,看上去品相不錯,怎麽賣得這麽便宜?”


    “沒辦法,個人種植就是這樣。我自己在家,小院子裏隨便種的菜。吃不完,拿出來賣。這種東西,能夠要多高的價錢呢?”


    “怎麽不拿到城鎮裏去買呢?一定比村裏人出價高,不是嗎?”


    “那我還要趕路。多遠啊。而且,就這麽一點菜,最多兩三戶人家,就賣完了。拿去城鎮……哈哈,那裏的人,還嫌棄我這自家種的菜不好呢。”


    “還有這種人?這樣好的品相,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很正常吧。”村民說:“那裏的人都吃農戶侍弄的菜。他們做的比我好,你看,這葫蘆,才這麽大一點。我之前去城鎮裏,看到好大的葫蘆在販賣。看著就水靈,顏色鮮豔。一定是花了好多的時間和功夫,才把那些菜,伺候得那樣好!”


    黑衣醫士貝萊肯卻冷笑道:“不過是術士的把戲。沒有你們自己種的好。”


    村民聽到這話,有些尷尬,他真的不覺得自己隨便種的一點菜,比城鎮裏的還好。


    如果真是比印象裏的那些市場上的菜好也就罷了,這話聽上去令人開心,但現實並非如此啊!


    村民低頭看著麵前那的幾棵菜,也就是普通水平,還有不少蟲眼,以及一些黃葉。


    這家夥的話啊……聽上去,假的很。


    村民這邊暗自搖頭。


    黑衣醫士貝萊肯卻湊近過來,說道:“我看你賣菜也掙不到幾個錢,不如,跟我做點大買賣?”


    此話一出,村民心裏微微一動,一邊生出些警惕心,一邊又想知道是什麽大買賣。


    雖然就是用家裏吃不完的菜賺幾個小錢,但有來錢的活,果然,還是會忍不住心動,想要多攢一點,以備不時之需。


    見村民湊近過來,黑衣醫士貝萊肯的臉上,笑容變得不屑起來。


    但他沒有吐出嘲諷的話語,而是繼續說那筆有錢賺的大買賣。


    “你們村裏,有健康的孩子嗎?”


    “……你想幹什麽!”


    村民立刻警覺起來。


    他站起身,與對方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別那麽緊張,我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村民一副“你該不會是把我當傻子吧”的表情,指著黑衣醫士貝萊肯說道:“滾——別來我們村!”


    那村民一邊念叨著“真晦氣”,一邊開始收拾東西,剩下那點菜,也不賣了。


    見村民返迴了村子。


    黑衣醫士貝萊肯有些詫異地皺了皺眉,不由有些疑惑地說:“奇了怪了。這裏沒孩子嗎?”


    這話是他喃喃自語。


    但目睹了這一畫麵的魔導士希卡因與騎士格奧爾德,還有站在一旁的村長,一時間,都有些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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