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席禎遠去的背影,裴鳳久久不忍離開,直到背影也消失在視野。裴雲拍了拍自己的妹妹,歎了一口氣說道:“鳳兒,我們走吧,那是我們的師叔。”裴雲了解自己的心思,但是裴鳳又何嚐不知道哥哥的話外之音呢?隻是,也許是造化弄人吧。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大地上,一對兒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兩人相互攙扶著,踽踽而行,或許等到位武當,一切都會好起來吧。


    五月的饒州,夏天似乎還沒有到來,清晨的露水還帶著絲絲的寒意。等到太陽初升,紅色的光芒照耀著大地,把露水珠兒映襯地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三清山號稱小黃山,山勢陡峭,奇石嶙峋,或若神女望山或若巨蟒而出或若巨龜浮行。因其勢姿偉,文人騷客常結伴而行,或尋訪三清道觀仙長或與山頂觀日出。久而久之,經過口耳相傳,遠近之人皆聞風而來。


    三清山下有一客店,專供往來遊客歇腳打尖之用,名喚做“天梯客棧”,取上山之路若上天梯之意也。這一日天降小雨,山路泥濘難行,故而往來遊客都聚集在天梯客棧。天南海北的人們,因為一杯酒的緣故,盡享四海兄弟之情,端的是熱鬧非凡。


    食客們幾杯酒下肚,天南海北之事開始侃起來,上至王公帝胄下至販夫走卒,有的有形有色有的捕風捉影,總之世間發生的事,在酒裏,都變得稀鬆平常。


    “你們知道嗎?”一個書生模樣的食客搖著紙扇端著酒問大家道:“據說如今江湖上的人都在找一個人,諸位可知是何人?”


    又一食客眯著眼望著那書生說道:“先生所說的,莫非是武當派席禎?”


    另一個打扮得像是走江湖模樣的人接口道:“是是是,正是這個人,但是你們又有誰知道江湖上黑白兩道都在找這個人嗎?”


    見眾人都伸長脖子,眼神中都帶著期待的眼神,那人喝了一口酒,得意地說道:“我卻是知道的,數個月之前,這席禎在滄州道擊殺海沙幫老幫主獨孤端和鎮東鏢局總鏢頭劉不疑。還劫走了鎮東鏢局所押的燕王送給皇上的壽禮,因此如今江湖之上黑白兩道都在尋找這個席禎,”


    見到眾人反應都不是很熱烈,那人又得意地搖頭晃腦說道:“要說這江湖上的事情,就沒有我包打聽不知道的事兒。”見眾人開始起哄,包打聽瞪起眼珠子吹著胡子說道:“你們懂什麽呀,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這點小事還瞞得了我麽?你們可不知道呀,那日席禎在滄州道,那家夥,就像是地獄來的魔鬼一樣。一手一個出手又快又狠,當時的那個場景,嘖嘖嘖。”


    看來這人不像是走江湖的,倒像是說書的,這一下也的確是吊起了眾人的胃口。包打聽見眾人都盯著他,滿臉都是期待的眼神,他停頓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滿臉的陶醉狀。眾人都起哄道:“後來都怎麽了?你倒是說呀!”


    包打聽眯著雙眼,環顧了眾人一眼,此時他儼然就是這個客棧的核心,所有人都盯著他,期待他的下文。包打聽咳了咳清了一下嗓音,手舞足蹈地說道:“當時那場景,那是相當的恐怖啊,道出都是斷胳膊斷腿,鮮血匯流城河啊。”包打聽閉著眼睛,極像是正在迴味當時的場景一樣。“隻是後來不曉得怎麽了,這席禎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見不著了。朝廷,燕王府,武當派和其他江湖幫派都在找他,都要找他報仇。”


    眾人哄然大笑,那書生揶揄道:“我看你不叫包打聽,叫包猜測。你說燕王府,朝廷要找席禎也為了報仇?就算是海沙幫和鎮東鏢局要找他報仇,那武當派又找他報什麽仇?”眾人又開始一陣哄堂大笑,包打聽憋得滿臉通紅爭執道:“你們懂個屁,這江湖上的事是你們知道的多還是我知道的多?他們不知道這席禎在哪裏,我包打聽可知道。”包打聽的話就在這裏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客棧的門口出現了一個絕色美女。


    來者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帶著鬥笠也能隱約看到瓜子臉、丹鳳眼。這女子穿著青色的緊身衣,緊身衣的外麵披著蓑衣,右手拿著一柄寶劍。女子的褲腳早就濕了,兀自不停地往下滴著水。那女子站在門外麵,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包打聽,仿佛其他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眾人亦隨著包打聽的目光看去,見到一位絕色美女,有幾人都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客店的大堂也瞬間安靜下來。包打聽見這角色女子一直盯著自己,也渾身不自在起來,因為他能看得出來,這女子定是個江湖人物。而他自己也僅僅是一個街上渾渾噩噩的潑皮而已,著實是惹不起。這在江湖上行走,一般有幾種人惹不起:僧、道、少、殘、孤身女、老。緣何?因為這類人行走江湖,定是有絕技傍身,否則早就沒命了,還敢行走江湖?


    包打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隱約感覺有點不妙,緩緩坐下低著頭喝酒。那女子也緩緩走進店中,此時店中極其安靜,仿佛一根銀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一樣,大家都屏住唿吸,都在想待會兒究竟會發生什麽事。


    隻見這女子緩緩走到包打聽的麵前,包打聽抬頭望了一眼這女子,繼續低著頭喝酒,抖動的手卻把酒灑了一桌。女子盯著包打聽依然沒有說話,包打聽顫抖地問道:“姑……姑……姑娘……你……你是……是不是……找錯人了。”


    那女子右手噌的一聲突然拔出寶劍插在桌子上,左手如電光火石般的速度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劍,橫在包打聽的脖子上。眾人一見此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都不知道這女子什麽來曆,更不知道這女子要拿包打聽怎麽樣。


    隻聽得這女子一聲冷冰冰的聲音短喝道:“他在哪裏,說!”一邊說一邊將短劍往包打聽的脖子上緊了緊。


    包打聽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平常都是他在鄉裏橫行欺負人,何曾被人欺負過?但此時也不敢言語,渾身發抖,適才喝下去的酒都變成一股黃色的液體順著褲腳流下來。那女子見狀,臉色一紅,扭過頭低聲喝道:“到底說不說,他在哪裏?”


    包打聽定了定心神,渾身發抖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姑娘,您……您說的……說的是……是誰?小的……小的但有所知,定當……定當告……告……告知。”包打聽早就語無倫次了。


    那女子滿臉的厭惡和嫌棄地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你知道席禎在哪裏嗎?再不說,我就讓你喝你自己的血酒。”


    包打聽登時嚇得魂飛魄散,竟然想說話說不出來了。這時適才的那位書生模樣的人怯怯地站起來,指了指那女子的短劍說道:“姑娘,請恕在下唐突,您這如此,他就算是知道了也說不出來呀。”


    那女子一聽,感覺也卻有其事,愣了一下,揮劍入鞘喝道:“現在可以告訴我席禎在哪裏吧。”


    包打聽顫顫巍巍,扶著桌子的一角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癱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姑娘,我……我包打聽,實不相瞞,我包打聽其事就是靠這張嘴到處胡說混一口酒一口飯吃的,我哪裏知道席……席先生在哪裏啊。”他不知道這女子和席禎究竟什麽關係,怕是仇家亦或是友人,故而不敢說席大俠也不敢直唿其名,隻得改口叫席先生。


    那女子一聽,登時火冒三丈,怒紅了臉,手中寶劍又作勢要拔出說道:“你敢戲弄本姑娘,看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今天就讓你看看本姑娘的手段。”


    正欲拔出寶劍,那包打聽急忙揮著手,膝蓋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說道:“姑奶奶饒命啊,小人就這一張賤嘴您別跟小人過意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


    “還敢戲弄本姑娘,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女子沒有等包打聽說完,一聲斷喝嚇得包打聽魂飛魄散。


    包打聽立刻裝作一副苦思的樣子,須臾便諂媚似的跟那女子說道:“不過,女俠,小人雖然不知道席……席先生在哪裏,但是小人聽三清觀主說過,他前一段時間在三清觀出現過。”見那女子半信半疑,包打聽連忙發誓說道:“小人發誓,絕對沒有欺騙女俠,女俠不妨去問老觀主。”


    那女子聞得,立刻一臉嫌棄地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外,略一迴頭,袖子中打出一物,釘在包打聽前的桌子上。眾人嚇得啊了一聲,見沒事之後定睛一看,竟是一錠黃燦燦的金子。釘在桌子上,拔也拔不出來。待眾人再迴頭時,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眾人一陣驚訝,轉而就開始嘲笑起包打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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