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給她擰毛巾的段氏聽了這話,忽然就笑了出來,將熱乎乎的毛巾遞到穀半芹手裏,讓她擦手,以手指點了點穀半芹的額頭,說道:


    “你呀,不給我惹禍就好了。我跟你說,去了楚國以後,給我警醒著點,隨時跟著我,別落單,其他人和你說話,你都不要理。聽到沒有?”


    這還是段氏第一次和穀半芹說楚國的事情,穀半芹乖巧的點點頭,順勢問道:


    “娘,你到底是什麽人啊。為什麽他們都那麽怕你呢?還有那個楚孝承……”


    段氏驚訝的看著穀半芹:“你知道他是誰?”


    穀半芹點頭:“知道。上迴有使臣訪大齊,楚國去的是定遠候駱邙,這個楚孝承就混在他身後佯裝是個護衛,被赫連弘義發現了,似乎走的時候,還受了傷。赫連弘義幹的。”


    這件事是在段氏被赫連弘義關押的時候發生的,所以段氏不清楚,如今聽穀半芹提起來,也是奇怪:“他佯裝成護衛幹什麽?”


    “不知道。赫連弘義也沒告訴我。”


    段氏的目光微微下垂,似乎在考慮著什麽,穀半芹看著她這樣子,腦中靈光一閃,擊掌道:


    “啊。他不會是為了……你?”


    穀半芹將段氏腦中想的這個謎底說了出來,段氏猛地一驚,抬頭看她一眼,然後很快就恢複過來,低頭繼續做手裏的事兒了,穀半芹見她這樣,忍不住又問道:


    “娘,你和他……什麽關係?不會是……”


    段氏從桌上拿起一塊糕點丟到穀半芹手裏,白了她一眼:“吃你的東西,不該問的別問。”


    穀半芹咬了一口糕點,卻還是覺得不對,抗議道:“不是啊娘,這怎麽能是不該問的呢,我要知道了他和你是什麽關係,才能決定我今後用什麽態度對他呀。”


    段氏將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拍:“再多話試試,別以為現在我不敢打你。”


    穀半芹往後縮了縮,不怕死的強道:


    “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他每天看你那眼神,誰還瞧不出似的。不就是兒子嘛!”


    段氏上前捂住了穀半芹的嘴,緊張的往車廂外看了看,確定沒有異樣之後,才放開穀半芹,壓低聲音說道:


    “你要去了楚國還這麽口無遮攔的話,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穀半芹眼珠子轉了轉,也明白了段氏的意思,怪不得楚孝承對段氏那麽熱情,走哪兒目光都黏糊到哪兒。


    可段氏卻對他總是淡淡的,甚至態度還很不好,現在想想,穀半芹倒是明白了。


    楚孝承是皇子,他的出身在皇家肯定已經有了正式的出處,也許楚言彰還給他找了個媽,段氏現在被找迴去,其實身份挺尷尬的。


    楚言彰身邊肯定沒有了她的位置,這麽多年,一個男人就算對你有記憶,想把你找迴去溫故知新,那也是記得記憶中的你。


    “娘,這麽一想,其實楚孝承挺可憐的,他肯定知道自己親娘是你,所以才三番兩次潛入楚國找你,還差點被赫連弘義交代在大齊,你對他太冷淡了,他該挺傷心的吧。”


    穀半芹就事論事,卻勾起了段氏的無奈:“我現在對他好,才會讓他今後更難做。哎呀,這些事你就別管了,既然你都猜出來了,那今後就給我把皮繃緊一點,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自己掂量這些,聽到沒。”


    穀半芹點點頭,小聲嘟囔:“娘你一口一個迴楚國,其實你自己也挺想迴去的吧。也不知道咱們這一路順利不順利,赫連弘義他……”


    提起赫連弘義,穀半芹就啞了聲音,不想再多說下去。


    其實她是想說,不知道赫連弘義會不會派人找她,要是赫連弘義多派些兵出來找她,說不定穀半芹還能再見他一麵,到時候,就算是被他打,被他罵,被他冷落,穀半芹也覺得心裏會好受一點。


    雖然穀半芹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但段氏卻能全部明白:


    “你就別想了,赫連弘義是皇帝,他就算從前喜歡你,可那也隻是一個皇帝對妃子的喜歡,後宮佳麗三千,六宮粉黛,你覺得你長了兩隻眼睛挺稀奇是不是?”


    “他不可能喜歡你,喜歡到不顧自己的性命,你可能會成為他的記憶,永遠藏在心裏,但他卻不會為了一點記憶而封閉自己,該他享受的,一樣都不會因為你而少。”


    穀半芹看著段氏,似乎能從段氏說教自己的話裏,聽出她的心聲和往事來,段氏和楚言彰有一段情。


    可能感情也很好,但是段氏離開之後,一直十多年,楚言彰都沒有找過她,不顧她的死活。


    段氏要和她說的,就是這種帝王之心,愛你的時候很愛,但不愛你之後,會有其他比你更出色的女人填補你的位置,你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穀半芹將這些套用在自己身上,想著有一天看見一個對自己不再炙熱溫柔的赫連弘義時,會是種什麽體驗。


    雙手下意識的捧在肚子上,隻覺得善惡終有報,蒼天饒過誰。


    她在刺了赫連弘義一劍,徹底斬斷兩人感情之後,發現懷孕了!


    哀嚎一聲,穀半芹將身子沉入了被子裏,段氏怕她悶著,將她的頭給挖了出來,穀半芹用那雙會說話的黑亮眼睛對段氏說了一句發自內心的話。


    “娘,你覺得我作為你的拖油瓶,跟著你去楚國,會不會影響你的前程啊。”


    一個十八歲的拖油瓶,穀半芹想想也是醉了。


    頭頂不出意外的被段氏敲了一記暴栗子,段氏瞪她亂說話,穀半芹揉著腦袋,再次沉入了被子裏,將自己隔絕起來,似乎有什麽傷口要默默的舔抵一番才行,心中暗自期盼:


    赫連弘義難道真的不要她了嗎?


    經過了二十多天日夜兼程的趕路,穀半芹她們一共換了十幾條隊伍,每次都易容成不同的身份,幾十個人,有時候分成好多堆走,身份各不一樣,卻又緊密相連,互相照應。


    一路從建康走到了潼關,雖然路上也遭遇過盤查,但越是到北方,盤查的人就越少。


    穀半芹每次都會被段氏按著不說話,因為段氏是真的覺得,穀半芹對赫連弘義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赫連弘義不可能再向從前那樣對穀半芹好了,所以,一心想把穀半芹帶迴楚國去。


    一行人出關後,直奔栢江。


    中途在密林中小憩,休息,喝水,吃東西什麽的,楚孝承派了探子去打探栢江周邊的環境,大部隊就在這裏休息。


    穀半芹難得下了馬車透氣,伸了個懶腰,看見楚孝承在小河邊上燒火,火上麵似乎烤著一個山雞。


    穀半芹盯著山雞眼冒金光,小跑著奔過去,讓在河邊灌水的段氏嚇了一跳,想開口,卻見穀半芹走到烤雞麵前就不動了,便沒有說話。


    楚孝承看段氏那麽關切穀半芹,心裏頗不是滋味,看著穀半芹那閃亮的目光,氣不打一處來,故意說道:


    “哼,我還以為赫連弘義對你有多好,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前麵就是栢江,你知道嗎?”


    穀半芹的目光一直盯在烤雞上,抽空看了一眼楚孝承,說道:“是又怎麽樣?你想什麽直接說好了,大家走了一路,都這麽熟了,跟我還客氣什麽呀?”


    楚孝承對於穀半芹這自來熟的口吻十分不滿,看了一眼還在灌水,沒注意他們這裏說話的段氏,故意走到穀半芹麵前,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那我就不客氣,告訴你好了。赫連弘義派兵封鎖了栢江十天,隻有十天,他對你的感情,看來也就是這十天的事兒,若是他能多封鎖一段時間,雖說不一定能抓到我們,但總會多點機會。所以,我才要不客氣的告訴你,你在赫連弘義眼裏可能也就是個極其普通的程度。”


    穀半芹咽了下口水,似乎對楚孝承說的話免疫了,伸手刮了一點烤雞身上的油送到嘴裏,幸福的眯起了眼睛,楚孝承見穀半芹這樣,不禁急道: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穀半芹蹲著身子,兩手抱著膝蓋,她穿著一身民婦的短打,臉色被塗的黑黑的,可是一雙眼睛卻是湛亮湛亮的,叫人看了就不禁想起滿天星辰。


    隻見穀半芹貪吃的將殘留香味的手指舔了舔,煞有其事的點頭道:


    “我聽到了呀,我覺得你說的真不錯,我對赫連弘義而言,充其量就是個玩物,你是不是想這麽說我?我直接告訴你好了,沒錯,就是這樣!”


    “所以,我才會厚著臉皮跟你們去楚國討生活呀。我知道自己身份尷尬,可是沒辦法,誰讓我娘生了我這個拖油瓶,你不待見我,也隻能忍著,對不對?”


    楚孝承被穀半芹這一番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應過來,滿臉問好:“哈?”


    穀半芹卻不以為意,指著烤雞,笑容滿麵:


    “這個雞什麽時候能吃啊?要抹鹽巴嗎?”


    楚孝承:……


    穀半芹靠在馬車裏,聽著楚孝承派出去打探的手下迴來稟報,說大齊的軍隊封鎖了栢江十天,前幾天就撤離了,現在栢江上倒是開始通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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