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豐茂是丞相,說話自然分量夠的,先前那個不住為難的田家叔伯雖然還有不滿,可田永年上前對穀豐茂謹守禮儀,溫聲問道:


    “是,伯父說的是,隻不過田家的迎親隊伍隨我來了,若是不能將五姑娘迎去,那我家那邊也不能交代,家裏父母賓客都在等著我們迎著新娘子迴去,若是空轎而歸,隻怕……”


    穀豐茂歎了口氣,也有些為難,穀子騫從旁對穀豐茂低聲說道:“爹,要不就先把五妹妹嫁過去,府裏的事兒總還好說,到時候……”


    穀子騫在穀豐茂耳邊說了一陣之後,穀豐茂又看了看田永年。


    田永年迎親的誠意十足,先前穀子騫所說的事情,若是真的,那不過就是穀秀嫻的人不小心弄傷了淑妃,皇上心疼,要給個說法,反正淑妃是穀家的人,不可能對這事兒袖手旁觀,也就是走個過場,並不是什麽大事。


    若是因此而耽擱了提親,田永年也覺得有些不值得,再說田家那邊一切準備就緒了,此時若是沒有新娘子接迴去,那損害的就不止是穀家的顏麵,最重要的是他田家的麵子啊。


    穀豐茂猶豫了一會兒,心裏覺得將穀秀嫻此時嫁過去會是個隱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咬牙,便點頭說道:


    “去讓喜娘給嫻姐兒重新梳妝,吉時上轎吧。”


    穀秀嫻被匆匆送上了田家的花轎,穀豐茂讓穀子騫和穀博厚代替他招唿賓客,自己則迴到房中,找王氏說話。


    王氏從喜宴一開始就稱病不見客,各府女眷雖然覺得奇怪,倒是一點風聲沒有露出來,穀豐茂讓丫鬟替他打了簾子進門,王氏正躺在屏風後的軟榻上休息。


    穀豐茂嗬著手,將身上的披風給了在房中伺候的丁媽媽,讓她帶著婢子們出去,自己則走入了屏風,王氏早早就聽見穀豐茂進來了,感覺身邊有人坐下之後,就睜開了眼睛,她單手撐著腦袋,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睜開眼睛朝穀豐茂看了一下,然後就轉了個身,穀豐茂歎了口氣,開口問道:


    “你還不想跟我說,當時為什麽一定要將賢妃請迴來參加嫻姐兒的婚宴嗎?你們背後到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的?”


    王氏對穀半芹下毒的事,穀豐茂不知道,可是今日發生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懷疑。


    王氏聽見穀豐茂終於問這件事情,忍不住迴頭說道:“我沒什麽好說的。現在姝姐兒生死未卜,你竟讓她就這樣被帶走,這樣絕情,你也算是為人父嗎?”


    對於赫連弘義將穀念姝帶迴宮去醫治這件事情,王氏是相當不滿的,本來她就和穀念姝一樣,瞧不起這馬背上奪天下的赫連氏,覺得赫連氏根基太淺,沒有底蘊,配不上她的天仙寶貝女兒,可自己又沒辦法不聽皇命,就開始埋怨穀豐茂沒本事了。


    穀豐茂凝眉冷道:


    “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哪裏就不擔心姝兒,隻是皇上說的也不錯,宮裏太醫多,藥物多,皇上總不會放著姝兒見死不救的,讓皇上帶迴宮裏去,確實比在咱們家好,再說了,君命不可違,你想要我如何?”


    “這些年皇上致力於士族製度的改革,我們穀家本就在風口浪尖,雖然支脈被砍了不少,可主脈皇上看在我的麵子上,終究是沒動,這種形勢之下,我難道還能公然的因為這事兒反對皇上不成?”


    穀豐茂隻覺得眼前這個溫柔體貼,端莊大度的妻子變了,自從穀半芹在宮裏的位分高過穀念姝之後,她就變得成天抱怨,性情改變了不少,如今竟有些蠻不講理起來,叫人倒胃口。


    王氏見穀豐茂生氣,她從軟榻上坐起,抽出帕子輕拭眼角:


    “我又沒有讓你公然反對皇上,我隻是心疼我的姝兒,此時不知在遭受什麽樣的罪,我這個做母親的居然也沒能陪在她身邊。”


    說起女兒,穀豐茂也是心疼的,歎了口氣,將話題給轉了迴來:


    “擔心也沒用,等明日上朝,我會親自問的,總不會不管不顧了,可你得告訴我,今日到底後院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你會讓嫻姐兒拿熱茶潑了賢妃?又會跟嫻姐兒發生爭執呢?”


    王氏將帕子一拍,目光冷冽,憤聲說道:


    “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後,我才看出來那個穀半芹有多厲害,多可惡!”


    王氏這樣說了一句,然後就把她如何買通穀半芹身邊的宮婢給穀半芹下毒的事情說了出來。


    “可誰知,老天沒眼,居然讓穀半芹暗地裏知道了這個消息,反過頭來,將這個算計到了我的姝兒身上,她可真是狠毒啊,早知她今日如此,當初她從段氏那個賤人肚子裏爬出來的時候,我就該派人將她偷偷的悶死了事。”


    穀豐茂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雙腿一軟,跌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指著王氏,久久說不出話,臉上滿是震驚和後怕的神情,良久之後,才勉強出了點聲音:


    “你。你。簡直膽大包天。你怎麽,怎麽敢!”


    對於穀豐茂的震驚,王氏並沒有多意外,當初她就是知道如果告訴了穀豐茂,他不敢這麽做,所以才瞞著他的,冷哼一聲:


    “哼,我有什麽不敢?穀半芹是個什麽出身,憑她也敢站在咱們姝兒頭上撒野?憑著她那一身狐媚子的伎倆,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我這是替天行道,出手教訓她,是為了讓她知道知道,什麽樣的種就該是什麽樣的命!”


    “我若不出手,等到她再晉升一步,到時候,難不成咱們還要尊稱她皇後娘娘不成?皇後是咱們姝兒的,是我女兒的,她穀半芹一個臭舞姬生的野種憑什麽?”


    王氏的話說的很惡毒,讓穀豐茂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動了動幹渴的喉頭,沉聲道:“她就算出身不好,也是我的種,你說她是野種,是在罵我嗎?”


    穀豐茂的語調聽不出喜怒,可王氏卻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對穀豐茂還想說什麽,就被穀豐茂揚手打了一巴掌,壓低了聲音怒道:


    “我一直敬重你,覺得你是個賢妻良母賢內助,可是如今看來,你簡直比一般的庸俗婦人還要見識淺薄,你對穀半芹動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種行為會讓我和穀家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你會毀了我們穀家你可知道?”


    “穀半芹她不管是什麽出身,她現在已經是賢妃了,就好像無論你多不喜歡赫連氏,他們也已經奪了天下,做了皇帝了,你要不想接受,那就隻有謀反一條路,可是今日我告訴你,你想死,別拉著我穀家上下幾百條人命,要死自己去死,聽懂了沒有?”


    穀豐茂壓抑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一個巴掌,劈裏啪啦的打在王氏的臉上,將她先前臉上戴著的倨傲麵具給抽的七零八落,狼狽不堪。


    穀豐茂不想再管她,說完那些話之後,轉身就要離開,王氏愣了一會兒,就趕忙追了上去。


    “你,你要去幹什麽?不會要把這件事捅出去吧?穀豐茂,你可要想清楚,這事兒若是你要把我交出去的話,我勢必會咬死你不放,到時候,就算不謀反,你穀家也是萬劫不複的,你可千萬別逼我啊。”


    王氏先前就是色厲內荏的說了那些話,其實在她知道穀半芹反擊了穀念姝之後,她就開始擔心這件事情被捅到台麵上,到時候深入調查,她做的一切暴露在人前,皇帝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所以,穀豐茂說完那些話之後轉身,她就緊張的以為穀豐茂要去告她,一時衝動忍不住對穀豐茂說出了那樣撕破臉的話。


    穀豐茂迴頭怒目瞪著王氏,咬牙切齒的說了一聲:“愚不可及。”


    說完,穀豐茂就奮力推開了王氏的手,把王氏推得忍不住倒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越發心虛,越心虛,就越激動:


    “穀豐茂,你給我迴來!穀豐茂!”


    可是在王氏尖銳的聲音之下,穀豐茂一去不迴。這是他們夫妻第一次吵架,相信也會是最後一次。


    因為王氏知道,今天之後,就算穀豐茂不休她,可是他絕對不會再向從前那樣信任王氏,對王氏的話言聽計從了,王氏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賢婦形象,徹底崩塌了。


    穀豐茂當然不會傻到把王氏告上朝廷,也不會將王氏背地裏做的事情全部捅出來,因為那樣一來,不僅僅毀的是王氏,還有整個穀家。


    可事情發生了,總要給個交代,於是三天之後,穀豐茂就帶著‘調查’出來的結果,到太和殿中找赫連弘義複命了。


    “確是家中督管不嚴,臣查了一圈之後才發現,原來在嫻姐兒發簪上下毒的人是從前伺候淑妃娘娘的婢女,名叫翠竹,她是小時候就被夫人收養迴府的孩子,雖說是做奴婢,可也是當小姐一般寵著長大的。”


    “卻不料,此女心腸狠毒,嫉妒成性,從前就有過傷害淑妃的舉動,這迴也是嫉妒作祟。臣已經問得了全部口供,寫在折子上,此女可惡,但卻是我與夫人看著長大的,還請皇上……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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