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災民眾多,杏林穀要出近百位弟子,浩浩蕩蕩的隊伍要出門必須攜帶許多東西,一個不好便能亂成一團。謝凝走到杏林穀門口,就看到到處都在叫著“錦書師姐”,錦書忙成一團,腳不沾地,到處跑。


    好不容易將隊伍安頓好了,錦書才看到謝凝在旁邊站著,她臉上有些尷尬,但還是走了過來,拱手道:“陸夫人。”


    若單單論姿色容顏,錦書不過中等,但她的膚色蒼白如雪,一雙黛眉彎彎的。許是長期行醫的緣故,眉間自然而然有股悲憫之意,叫她如畫裏的仙子一般,困於畫師拙劣的技巧不能鮮豔美麗,卻自有風骨,任誰見了都會喜歡的。


    好比說,謝凝就沒法對她沒臉色,隻好笑著迴了一句:“錦書姑娘。”


    錦書的臉色仍是不自在,謝凝便體貼的開了話題,問道:“錦書姑娘,杏林穀可能借我一輛馬車?若是沒有馬車,有驢也行。我騎術不好,秀兒更不能騎馬,若是沒有馬車,恐怕耽誤行程。”


    “原來夫人不會騎馬麽?”錦書沉吟道,“剛好我們有個小師妹也不會騎馬,夫人便與小師妹一路吧。”


    謝凝點頭,錦書便看著她目光閃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就在這時,陸離走了出來,叫道:“娘子。”


    謝凝的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理也不理他,隻問道:“錦書姑娘,不知那位小神醫在何處?我帶秀兒過去與她一起乘馬車。”


    他倆之間的不和,別說是錦書和周圍的杏林穀弟子,就算是跟著來的秀兒也發現了,一時眾人的目光都變得曖昧起來。昨晚陸公子與錦書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杏林穀,都說是一場誤會,怎麽今日看不像是誤會,陸夫人根本沒有原諒陸公子的意思呢?


    錦書剛變好的神色就又變得不自在起來,謝凝不願她被誤會,便握住她的手道:“錦書姑娘,請帶我去馬車處吧。”


    “好。”錦書將她帶到隊伍後邊,撩開一輛馬車的簾子,叫道:“芷兒。”


    馬車裏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兒,正在看書,聞言便仰頭起來應道:“哎,錦書師姐。”


    “這是給咱們提供藥材的陸夫人與秀兒小妹妹,她們不會騎馬,與你一起坐馬車。”錦書叮囑完了又對謝凝道:“這是我們的小師妹,叫白芷,秀兒姑娘與芷兒年紀相差不大,正好可以相互一起玩。”


    “我不是一個人坐馬車嗎?”白芷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開心道:“真是太好啦。”


    她艱難地移動著,要往馬車裏走,讓出點位置來。從她的動作裏,謝凝才發現她的左腿是畸形的,與右腿相比瘦小許多。


    察覺到謝凝的視線,錦書便道:“芷兒的一隻腳不能走動,陸夫人,煩勞多多照顧。”


    “原來如此。”謝凝點頭,與秀兒上了車,道:“錦書姑娘但請放心。”


    錦書點頭,離去不提。


    謝凝目送她離開,剛將車簾子放下,秀兒與白芷已經開始嘰裏呱啦地談論起來了。白芷雖然腿有殘疾,但性格十分活潑,秀兒很快忘了旁邊有個姨姨,專心致誌地跟白芷姐姐說話。這時,馬車開始移動,白芷沒坐穩,猛地晃了一下。


    “小心。”謝凝忙扶住她,“摔到了麽?”


    “哦,沒事,是我不好,我應該記得抓穩的,嘿嘿嘿,我今天太高興了。”白芷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她,羨慕地說:“陸夫人,你好漂亮哦!”


    “是麽?”謝凝抿嘴笑了,故意逗她。“那我與你錦書師姐誰更漂亮?”


    “當然是陸夫人你啦!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呢!”白芷撓撓臉,皺眉道:“在哪裏呢……”


    趁著她出神,謝凝又問道:“那我與你們穀主誰更漂亮?”


    “這個不好說,我覺得你們都漂亮。”白芷的心不設防,自然而然就說了。“夫人像鳳凰,穀主麽……像,像蘭花!”


    “是麽?”謝凝越發笑得眼睛彎彎,歎息道:“可惜這次我來杏林穀沒見到你們穀主。”


    “穀主從前受了一次傷,往後便精神不好,隱居在自己的小築裏很久了,穀裏都是三位長老主事。但遇到大事還是穀主出麵,讓蘇葉姑娘……哦,蘇葉姑娘是穀主的貼身護衛,出來傳達意見。”白芷道,“十一年前,我就是穀主撿迴來的呢!”


    “那穀主一定待你特別好,就像我娘親一樣好。”秀兒肯定地說。


    白芷吃驚:“啊?陸夫人不是你娘親麽?”


    “不是呀,夫人是我姨姨,昨天你們那三位長老說,我娘親本是你們穀中的弟子,可是後來不知為什麽就走了。再後來,有人要搶我娘親的寶貝,就將我娘親給害死了。”秀兒捏著小拳頭道。“我一定會給娘親報仇的!”


    “乖孩子,不難過,姨姨會幫你找到仇人的。”謝凝將她輕輕抱住,安慰道:“仇恨要記在心裏,不能時時拿出來刺激自己,知道麽?”


    “嗯。”秀兒點頭。


    她上馬車時雖然語氣平和,但終究因為陸離而板著臉,所以白芷不敢同她說話。此時安慰秀兒,低垂的眉目溫柔慈愛,一下子叫白芷看呆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你是那個畫像裏的人!我就說見過你!”


    謝凝疑惑:“什麽畫像?”


    “就是錦書師姐書房裏的畫像啊。”白芷比劃著說,“很小的一張畫像,畫的是你拿著一枝紅梅花。畫像上的女子看起來像個少女,更活潑一些,不如你沉靜高華,所以一開始我沒認出來。”


    錦書的書房裏有她的畫像?可叫人好奇了。謝凝微笑:“原來如此麽?可能錦書姑娘曾見過我。”


    “唉……就是這樣才麻煩呢!”白芷小大人地歎了口氣,“決明師兄說,那畫像裏邊有情意,是出自愛人之手,決明師兄為此還同錦書師姐大吵了一覺。唉……也不知道決明師兄現在怎麽樣了。”


    出自……愛人之手?謝凝立刻便想到了陸離,當即眼色一冷,溫和道:“你那決明師兄胡說八道的,錦書姑娘的畫,怎麽可能出自心愛之人的手?難道錦書姑娘喜歡我麽?”


    “嗯!”白芷也點頭道,“錦書師姐也是這樣說的,她說決明師兄簡直胡說八道、無理取鬧、不可理喻。”


    不過,說起這個決明師兄白芷的話可多了,一路上說個沒完,都是決明師兄有多好,決明師兄多厲害,決明師兄好久沒迴來了。


    車隊出了穀便與外邊的運草藥的馬車匯合,陸離將路程安排好後,錦書便將杏林穀的人馬分成了五批。至此,每批人馬有藥材若幹,杏林穀弟子二十人,商行護衛五十人,商行管事一人。作為大管家,黃奎自然是跟著陸離與謝凝的,白芷與錦書也與陸離一批。隨後,五批人分五個方向,分別出發。


    陸離這一批人前往的是江南災民最多的潤州,邊走便行醫。


    “夫人。”車隊還未出發,黃奎便到了馬車前,恭敬地將書信奉上,“小姐傳來家信,請夫人過目。”


    謝凝將書信接過,仔細看了一遍。信是蘭橈傳來的,心中說她已經快到餘杭了,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麽麻煩,因為有雪豹在身邊震懾著,也沒人發現她的身份。一路上並未發現什麽不妥,唯有一點,就是各級官員送上來的玩樂之物多多少少帶著點市儈氣,也不知是何緣故。同時她還提到,江南商人聽聞女帝出巡,便打算趁機建個江南商會,其中一些人正在求見,不知該不該會見,請她示下。


    謝凝問白芷要了筆墨,寫好迴信,喚來黃奎讓他傳信去。黃奎接過信十分吃驚,一臉“陛下不同侯爺商量就做決定麽”的表情。


    “怎麽?”謝凝淡淡問道,“我使喚不動你了?”


    這一句話問得平常,黃奎卻想起那天在大野澤旁邊,紅檀一邊將昏迷的侯爺扛上來一邊心有餘悸的樣子。紅檀是十二衛之首,其他十一位師兄弟妹隻見過別人怕紅檀,沒見過紅檀怕別人的,眼見紅檀話語中對這位女帝也畢恭畢敬,黃奎也嚇得不敢違抗,隻俯首道:“不,屬下不敢,夫人,屬下這就給小姐迴信去。”


    謝凝輕輕地哼了一聲,垂下簾子迴到馬車去了。


    黃奎為人機靈,隻一會兒的功夫便與杏林穀的弟子混得稱兄道弟,他悄悄走到一個坐在藥材車傍邊的杏林穀弟子身邊,悄聲問道:“兄弟,我家夫人怎麽了?一副對我家公子十分惱火的樣子?”


    那杏林穀弟子趕路也是無聊,便將昨晚發生之時說了一遍,黃奎越聽越按捺不住,迴頭就寫了封信報告紅檀去了。


    馬車悠悠,沿著官道行走,沒多久就到了一個小鎮。陸離心知官府不許流民進入小鎮,便在流民點附近紮營,開始準備行醫救治。但是紮營之時便遇到了問題,杏林弟子中有男有女,自然是男女分開,兩人一個帳篷。小石頭與黃奎住在一起,護衛兩兩住宿,秀兒與白芷同錦書一個帳子。


    那麽,謝凝呢?


    “夫……夫人。”黃奎深知女帝比侯爺更不好惹,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那個帳篷……”


    “我心中明白。”謝凝也沒說什麽,轉身就往陸離的帳篷裏去了,然而誰都能看出她臉上的不高興。


    “公子。”黃奎無奈地建議道,“您還是快去解釋一下吧!我們老大說,女子都是要哄的。”


    然而這事沒得來哄,謝凝生氣並非因為昨晚他與錦書之事,而是氣他昨晚居然敢點她的睡穴。陸離心中歎了口氣,剛轉過身,忽然帳篷中便是一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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