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園是聽戲的地方,南園和北園都是客舍,西園是阿珺和棠海以及園子裏的人住處和吃飯的地方。


    洛竹坐在竹椅上,晃了兩下,還挺舒服的,棠海以繁忙為由離開了,管家敲了敲開著的門,表示自己要進來了。


    洛竹立即調整好坐姿,管家上了兩壺桂花茶,風卿墨端著手中的茶水遞到嘴邊停住了,抬眼看了一眼洛竹,兩個人都沉默了。


    眾人心領神會的都不敢喝這茶水管家雖是次緞羅裳,可這身姿總覺得很熟悉,這臉上也是濃重的戲妝。


    看著管家離去的身影,洛竹猛地一驚,這不就是戲園家主棠海麽?


    門口又傳來扣門的聲音,進來了兩位婢女,都穿著粉色的衣裳,後麵的婢女身材高大,離近了些,待她抬起頭,洛竹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了,心中一陣發毛。


    這不還是棠海麽?隻是換了一張戲妝罷了。


    這家主是不是精神有些失常?端進來的點心洛竹也是一口沒敢動,待人都走遠了,洛竹有些後怕的看著風卿墨。


    “怕了?”風卿墨問道。


    洛竹心虛的搖搖頭,但是神色還是很好的出賣自己,臨冬連忙抓住洛竹的手,她的手上也全是冷汗。


    眼下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隻要找到物靈夢的弱點或者禁忌,再讓物靈者親手毀掉就可以了。”風卿墨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


    說的是輕巧,這弱點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有沒有威脅之類的,其次讓物靈者親手毀掉這美夢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毫無疑問,棠海就是物靈者,洛竹隻要一想到棠海的臉,心中不由的打了個冷噤。


    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珺小跑著跑了過來,臉上的妝已經洗淨,露出紅潤的臉蛋。


    “你們快過來呀!好戲開始了,園子裏可熱鬧了!”阿珺路過門口的時候被絆得差點摔了一跤。


    “熱鬧?剛剛園子裏還冷冷清清...”跟著阿珺他們再次來到東院卻發現滿院子都擠滿了人。


    有準備表演的侍衛和公主匆匆趕往後台,戲台上還掛了兩盞紅燈籠,石桌旁也坐滿了人,桌上還擺著點心,空地上有自帶椅凳的,還有站著的,兩旁不知何時也搬來了寬長的木桌,上麵放滿了點心和茶水,大家都有說有笑的等著好戲上演。


    銅鑼響了,熱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閉了嘴,一時間除了伴奏和唱戲聲,一片寂靜。


    臨冬小心的扯了扯洛竹的袖子,洛竹也往後退了一步,風卿墨站到他們前麵替他們擋著,洛竹再抬眼就隻看得見風卿墨的肩膀和還未盤起的烏黑頭發。


    她悄悄的露出半個頭,台上不知演的什麽,咿咿呀呀唱的戲文她是聽不懂,大概隻知道台上的人犯了法。


    有一人跪在台上,嘴裏塞滿布條,熱淚啪嗒啪嗒掉落,還有一人穿著官服在台上坐著,旁邊都是侍衛,隨著二胡聲的停歇,再接上,隻聽得喊了一句押赴刑場行刑。


    台上的燈光變得詭異,橘紅色的燈暗了一盞,顯得更加沉悶,空氣也越來越安靜,犯人被老實帶到劊子手麵前。


    行刑。


    手起刀落。洛竹沒看得真切,風卿墨往右邊移了一點正好擋住她的視線。


    不用看也知道場麵的血腥,在眾人麵前沒有紅綢布的遮擋,最殘暴的畫麵直接赤裸的暴露在人們麵前。


    而觀眾,隻有掌聲,沒有任何的言語。


    這根本不是什麽美夢,更像是一場自我滿足的殺戮,這裏的每個人都是劊子手。


    那犯人也大抵隻是無辜的群眾,充當了押解的犯人。


    自從親眼目睹魔界被血洗之後,洛竹時常會夢見自己在滿堆的屍身中,寸步難行,周圍的火光、哭聲、慘叫,還有倒在自己身邊的妍嵐姑姑。


    害怕又無助,沒有人知道,她之後對於血腥的恐懼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一想到這,她便想吐,像是吃了腐肉般難受,難以表達,又無可奈何。


    “幾位剛剛這出戲如何?”棠海臉上的妝容還沒卸就趕過來問他們。


    “挺好的,就有點血腥。”


    “你說什麽?”棠海笑著的臉一下僵住,眼神變得幽怨不滿,風卿墨立即拉過洛竹,“棠班主,她的意思是血性,男兒拋頭顱灑熱血懲惡揚善,血性方剛,這些小女子到底是境界不夠。”


    棠海立馬又堆滿笑意,拱手謙虛說著哪裏哪裏,洛竹是強顏歡笑都笑不出,這太強人所難了。


    ......


    洛竹呆坐在桂花樹下,來這物靈夢已是第三日,今日又是無功而返,連那物靈都不曾找到,每日耳邊都縈繞著戲聲,經常會遇見各種身份的棠海。


    這個棠海她是半點也不願看見,實在嚇人,堂堂七尺男兒整日變臉比翻書還快,臉上塗滿了濃重的妝容,連本來麵目都見不到。


    最可怕的是要忍受他扮做女子扭捏之態,戲文裏唱曲裝扮難辨雌雄,平日若總是見一個人化著妝以不同身份與你說話,還得說他想聽的話。


    反正她會瘋,她已經忍住好幾次想把棠海按在地上踹一頓的衝動了,看看他腦子是不是正常的。


    洛竹趴在石桌上,閉上眼睛,細細想著是不是自己遺忘了哪些重要的線索,忽然她感覺到鼻子一癢。


    睜開眼,正好看見阿珺采著桂花朝她臉上砸來。


    “你怎麽這麽頑皮?被你爹爹瞧見怕是又要挨訓了。”洛竹站起來作勢要搶走她手中的花。


    “來追我呀,跑得這麽慢。”阿珺跑出好遠,遠遠的衝她大笑。


    這個時候,洛竹意識到一件事。


    “阿珺,你的娘親呢?”洛竹柔聲問道,有些擔心會不會傷害到她,在這戲園裏有很多人,卻不曾見過這戲園的女主人。


    “娘親...娘親......”阿珺的手垂了下去,一雙大眼睛立即沒了生氣,嘴裏不停地嘟囔著,臉上慘兮兮的掛著淚珠,大哭起來。


    棠海聞聲過來,見阿珺哭了,臉色陰沉的可怕,洛竹往後挪了幾步,棠海皺眉,質問道:“你幹了什麽?”


    “我隻是...隻是問了她娘親......”未等洛竹說完,棠海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棠海上前推了洛竹一下,洛竹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麽激烈,撞到樹幹坐倒在地,頭頂的桂花紛紛灑灑,落了一地。


    “我說了誰都不許在園子裏提起月娘!”棠海的臉變得狠毒起來,手狠狠朝洛竹扇了過去,她伸出手想擋住棠海的巴掌。


    這物靈夢真憋屈。洛竹做好了挨這一巴掌的準備。


    不料,卻被一雙溫柔的手牽起扶了起來,就這麽說話的功夫,棠海的衣裳妝容就換了另一名女子的模樣。


    “夫君不是有意的,他性子急,你別怪他。”棠海拉起洛竹,眼中有似水的柔情,向洛竹誠懇道歉,安撫哭哭啼啼的阿珺。


    又開始了。洛竹簡直要瘋了,等等,這一次是他的夫人月娘。


    “棠夫人,你...”


    棠海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高掛在頭頂,他的臉上全是興奮,驚喜說道:“已經放晴了呀。”


    她的話音剛落,桂花樹紛落得桂花變成了雨滴,打在臉上還有些疼,她一下慌了神,想要找到避雨的地方。


    洛竹看著她逃亡一般蜷縮在屋簷下,看著屋外越下越大的雨,嘴裏不停著念叨著救我,救我。


    洛竹踩斷了地上濕漉漉的樹枝,這才意識自己觸及到的是第二層夢境,夢中夢。


    這更像是記憶,可能是迴憶也可能是物靈者臆想出來的夢境。


    再抬頭,屋簷下的女子身棠海,妝容已經全部花掉,阿珺不知去處,四周的景象化成了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屋子裏傳來輕聲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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