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天祥班實際上是個妖戲班,那些個什麽所謂的從西洋學來的戲法根本就是實打實的妖術。什麽鳳凰涅槃,就是幾隻小麻雀精在火燒著之後變成原形飛走了,什麽失魂落魄,其實就是狐妖打娘胎就會的媚術...


    而若你要問這天祥班的由來,那就不得不先介紹一下這位班主狸煙了,這狸煙姑娘實際上是隻狸貓妖,從小在那山野裏長大,許是沒約束慣了,這姑娘性子裏就帶著一番俠義的大氣魄。


    要知道自從岣嶁玉降世之後,這世上妖類便沒之前活的那麽自在,除卻那些作惡多端的妖不說,不少捉妖師打上了那些法術不高,但姿色姣好的、身上帶著美好寓意的妖的主意,要知道姿色好的能賣到妓院供人玩樂,寓意好的便能賣給寺廟祭拜求福,還有些可愛伶俐的更是可以賣給那些達官貴人做個小寵,隻要控製住它們的法術,便各有各的用處,能賺不少錢財。甚至有傳聞說那皇宮中陛下困了一隻蛟精來鞏固自己的皇位。


    狸煙這一路上救了不少被欺負的妖,但奈何捉妖師追的緊,自己便幹脆成立了個天祥班,護住那些妖。就像緋若、柳喬兩姐妹其實是兩隻狐妖,這兩隻狐妖早年間因著貌美曾被一捉妖師捉住賣到了妓院之中。這來妓院的大爺圖新鮮,經常讓她們二妖作陪,這兩隻妖試過各種辦法甚至將恩客弄死,但那妓院的老鴇子確是很有手段,將這事用了點錢就平了,但對她二妖倒是十足的吊了五天辣椒水,五天過後更是扔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爺身邊...


    姐妹二人忍無可忍便決定逃跑,奈何這妓院背後的捉妖師十分強大,跑了又被抓迴,然後又是一遍折磨...二妖萬念具灰,終於商定若下次逃不出去,那便找個地方一頭撞死,也比這折磨來得強,不過好在她們在下定了必死的決心之後被路過狸煙給救了,後來便留在了天祥班,一直乖乖巧巧很得狸煙歡喜。


    秦主簿一見竟出了這事心裏暗叫糟糕,要知道他身旁那位將廉大人推到台上,又出主意讓他翻跟頭的是那竹山郡的郡丞蕭致禮——蕭大人,正是自己日後官路上的金鑰匙。想來自己今日從客棧離開之後便出城去接了蕭大人到城司府,一路上恭敬得體好生接待,他自認為做的還是讓那蕭大人挑不出毛病的。而且廉大人也很照顧自己,沒在蕭大人麵前提起那張府滅門之事,反倒是對自己狠狠誇耀了一番。秦主簿分明從那蕭大人的眼中看出了幾絲賞識之色,讓他心裏很是高興,想著那便先將這案子瞞了過去,隻要沒出大岔子,等蕭大人迴了竹山郡自己就升遷有望了,可誰想到今日廉大人竟在他們麵前出了事…


    秦主簿看著蕭大人鐵青的臉色不由得手腳發麻,雖然情況突發,但這蕭大人在那些百姓四散而逃的時候就吩咐衙差封了戲台,將天祥班的人扣在了當場,又命人將已經沒有反應的廉大人抬迴了城司府,找了郎中過去診治,整套下來雷厲風行,很是幹脆利落。


    蕭大人背手看著跪在地上的天祥班眾人:“秦主簿,廉大人平日裏身體如何?”


    “迴大人的話,廉大人平日裏身體康健,斷不會這般突然發了失心瘋。”秦主簿低著頭,恭敬的答道。


    “哼,將這幫戲子帶迴城司府,本官倒要看看是誰幹的!”蕭大人說完便讓秦主簿帶頭,要迴城司府連夜審案。


    此時的林皋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他是斷然不信這天祥班敢公然在戲台上殺人的,所以自打那廉老爺開始發瘋,他便一直拽著淩嶽和黃五爺,沒讓他們離開,三人一時間在位置上沒動,看著其他人作鳥獸散。幾分鍾後,這原本人山人海的場子,就隻剩下他們了。


    蕭大人正帶著這天祥班的嫌犯從他們身邊經過,林皋腿比腦子要快上幾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蕭大人麵前,仰著脖子就要跟他理論:“這位大人,您不能這麽抓人,且不說這天祥班從來沒有發生過命案,就剛剛那廉大人在台上跟瘋了一般,要麽就是自己發癔症了,要麽就是中了什麽妖術,可你看看這兩位姑娘,一個個嬌弱的很,哪裏就是那窮兇極惡的妖了。無論怎麽說,這事跟他們都沒什麽關係。”


    蕭大人瞥了一眼林皋,不置一詞繼續向前走去,秦主簿滿頭是包,怕林皋衝撞了蕭大人,趕忙說道:“這是竹山郡的郡丞蕭大人,哪有你在這攔路的道理,快躲開!”


    “大人,你這是草菅人命!!大…”也不知林皋這是愛慘了天祥班,還是一點文化都沒有,一句話說出來,倒是讓蕭大人停下了腳步,隻見他轉過身來,自己的影子落在林皋臉上,那聲音中透著幾分危險:“你說草菅人命?”


    “我…”


    黃五爺一把拽住還要嗆聲的林皋,扯下腰上掛著的天法處木牌,抬手說到:“蕭大人見諒,這人沒有腦子,還請大人別往心裏去。我是天法處的,正在調查前幾日這城裏的一樁滅門案,那案子很是怪異,非常人能做到,我本就懷疑與妖有關,而剛剛廉老爺發病的也如此離奇,說不定這其中有什麽關聯。不妨讓我們一同前去查案。”


    蕭大人一聽秋淩城竟還有如此大案,心裏早就對今日一直跟自己說這城中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的秦主簿心生不滿,看著他一聽那天法處的人提到滅門案而開始發抖的身體,不由得更是認為這人沒有擔當,聲音便更加冷上幾分:“滅門案?怎麽迴事?”


    秦主簿心知自己瞞了半天的事終是瞞不住了,隻好快速的將張府滅門案的大概講與蕭大人,將對施奶奶的扣押、對天祥班的懷疑一一道出,雖說的簡略,卻沒半分隱瞞或是胡說。


    蕭大人越聽臉色越差,等那秦主簿說完便隻說到:“你們跟我一起迴城司府。”說完便直接轉身離去,也不顧身後心思各異的眾人。


    隻不過這些各異的心思,倒是隻有林皋表露了出來,隻見他跟在那蕭大人身後,正低聲埋怨黃五爺:“你這就是在把嫌疑往天祥班身上扯!”


    “天祥班本來就有嫌疑,再說不這麽說,我們怎麽能跟去!”


    “你不是天法處的嗎!他哪敢攔你!”


    黃五爺懶得跟他多說:“閉嘴吧,再說把你嘴縫上。”


    淩嶽一聽這話,腦海裏不由自主的開始幻想,若真將這林皋的嘴縫上,那該是多麽安靜的一幅畫麵,頓時有些向往。但他深深的懷疑黃五爺這人說到便能做到,畢竟這人行為作風毫無底線,便拉住了還想說些什麽的林皋:“先看看情況再說,這位大人看著是個厲害的,你別惹事。”


    林皋一聽,隻得作罷,但自己崇拜的戲班子出了這事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焦躁不安。


    淩嶽從來沒有在夜裏來過這城司府審案大堂,燭光下那斑駁的明鏡高懸看著反倒顯得幾分陰氣。跟審理施奶奶那日不同,這會的淩嶽跟著黃五爺坐在了案桌一邊,一想到今天若真能給天祥班定案,將奶奶釋放出來,整個人不由得有些輕飄飄的。


    一位郎中背著藥箱匆忙從這府裏內室走進了大堂之內,腳下一軟直接跪在地上,隨即給蕭大人磕了個頭:“大人,請恕小人無能,小人實在查不出廉大人為何突然發病...”


    蕭大人麵色一沉:“你且先說說你的看法。”


    這郎中低著頭,語調緩慢,生怕說錯了話:“迴大人的話,廉大人平日裏身體康健,前些時日偶感風寒也找我看過,調過幾服藥,吃下便已大好,我來複診那時脈象很是沉穩有力,今日...今日...”這郎中支支吾吾不知為何卻不再繼續往下說。


    “今日如何?”


    郎中猶豫了一會,更加將身子伏低了幾分:“這...我聽聞廉大人在台上突然發瘋,口鼻處往外噴血,起初我以為是這天氣燥熱,前兩日又生了大案,廉大人怕是風寒剛好又急火攻心,脈象若是呈體熱之狀那便沒什麽大礙,吃兩副藥便能好了,但...但我診脈之時卻發現,這廉大人的脈象…他的脈象跟我複查那日一樣,沉穩有力,並無異狀啊…”


    “脈象毫無異狀?那你的意思是說,你也不知道為何這廉大人會昏睡不起?”


    “還…還…還請大人恕小人無能,小人行醫問診這麽多年,沒見過這麽奇怪的病,著實不知啊。而且…廉大人此時毫無反應,連藥都喂不進去,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怕是熬不過一周…”說著這郎中便一個響頭磕在地上,渾身發抖不敢起身。


    隻見蕭大人嗤笑了一聲:“嗬,這就奇了…那天祥班,你們說說,這廉老爺是在你們的戲台子上倒下的,你們那所謂的什麽噬魂術到底是個什麽妖法!”


    狸煙早在戲台子的時候就辨認出這廉大人身上是被下了妖術,是了,妖通常一眼便能看到妖術痕跡,這廉大人身上的妖術痕跡呈黑色煙霧狀,斷不是平日裏她見到的那種正紅色狐妖媚術的痕跡,奈何時間短,她不能近身查看,無法知曉的更加清楚。


    狸煙心裏八成確定這老爺是惹了什麽妖,這次被報複了,心裏暗道了句倒黴,這妖也夠不講究的,非在別人的場子動手…但礙著自己得隱藏這天祥班實際是個妖班的事,隻好先將這事瞞了下來:“迴老爺的話,這噬魂無主就是個西洋的催眠術法,糊弄人的玩意,不是什麽妖法。”


    蕭大人一臉探究:“哦?那你倒是教教我這糊弄人的術法是怎麽弄的?”


    狸煙拖著長音,麵上很是泰然自若:“這…大人,還請您明察,這術法可是我們吃飯的家夥,不能隨隨便便就教給別人。”


    “不告訴我這術法是何原理,空口白牙就說是什麽從西洋學來的玩意,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為了害他故意瞎編了這套說辭!”


    狸煙剛想開口反駁,一旁的予犬卻再也聽不下去,插嘴說到:“你這大人說話也忒不講理,就算這大老爺前些日子與我們有些衝突,我們也不至於害了他,再說若我們真要害人,還能當著你們的麵動手嗎!”


    “堂下何人說話!”蕭大人被搶了白,心裏不免不快。


    這予犬雖是跪著倒是挺直了腰杆:“天祥班教習予犬。”


    “你剛剛說之前與廉大人有衝突所為何事?”


    “這人不就是張家那兔崽子欺負完我們姑娘拉來做靠山的那人…”予犬又將那日張府設宴,張家小少爺調戲自家姑娘的事說了一遍。


    淩嶽邊聽邊瞪大了雙眼,原來今日予犬所說的張少爺借勢狐假虎威那人便是廉大人!如此這番下來這對姐妹倒是連作案動機都有了…等予犬話音一落,淩嶽趕忙走到大堂之中跪下:“蕭大人,我奶奶因為張府滅門案蒙冤入獄,已被關了幾日,可她是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又怎麽能殺了那張府所有人!這天祥班自那日被張家少爺調戲之後,尋仇報複也不無可能,那張府滅門、廉大人出事便都有了解釋,無論是這動機還是體力,都比奶奶的嫌疑大的多,還請大人明察!”


    蕭大人聽完淩嶽的話不置可否,看著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安安靜靜跪在一邊的緋若柳喬:“你們二人可有什麽話說。”


    “大人,我們二人冤枉,不是我們做的…”


    蕭大人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今日已快到宵禁,天祥班你們確有嫌疑,我念在你們平日演出不曾出現過任何事故,暫且先放你們迴去,但人畢竟是在她們倆的台子上出的事,她們必須留在這城司府大牢,明日巳時連帶著張府滅門案,我兩案並審!”說著便揮了揮手,讓衙役將緋若柳喬壓了下去。


    狸煙見狀也心知不能跟這蕭大人硬扛,隻好先迴客棧在做打算,她轉頭見淩嶽他們已經出了城司府,便趕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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