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武怎麽也沒想到,就因為武賢軍晚上偷偷地過來吃了一頓飯,自己初一的值班電話和手機信息不斷。


    這半年來,林思武因為工作關係接觸了不少人,例如區裏和街道的一些領導,還有政法係統裏的一些人,但基本上都是一麵之緣,亦或者是泛泛之交。


    “我勒個去,這些人都是從哪裏弄到自己手機號碼的!”林思武剛開始還是以為隻是正常的拜年電話和信息,可是隨著數量逐漸增多,才明白不對勁兒了。


    例如順義區區長楊梅,先是借著要給檢察院的同誌慰問的借口,主動打給了林思武,說是值班的同誌辛苦了,區裏和檢察院要在節日期間加強聯動,有什麽突發問題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並且說,現在街上很多飯店都放假了,如果檢察院中午食堂沒開門或者不想在單位吃,可以給他打電話,他是地主,知道在哪裏有飯吃。


    再例如,市局大隊長打來電話,說擔心有犯罪分子趁著春節放假盜竊,已經安排了一輛車在附近巡邏,如果發現異常,可以快速反應。說完,又自報姓名,說想上來喝杯茶,慰問一下在檢察院值班的同誌。


    林思武剛開始還是和這些人客氣一下,頗費了一番腦筋應對。後來才明白,這些人是借故來結交或者巴結自己的。


    當接電話接到手軟以後,林思武也狡猾了,手機雖然不敢直接關機,但是可以拒接通訊錄以外的電話。


    至於值班電話,則真的是不敢讓這些人占用啊!因此,隻能快速接聽,客氣地在對方剛講了幾句後,就插話表示感謝,然後看著自己在紙上寫好的幾條應答話術,先問對方姓名和手機號碼,然後真誠地說——這是值班電話,我們以後常聯係,多謝您的祝福,多謝您的關懷等等。


    後來,林思武的嗓子也有些啞了,氣急敗壞之下,忽然想到——老子憑什麽要親自接你們的電話,找其他人來接嘛!


    於是,毫不客氣地打給那名市局大隊長,說今天的值班電話快被打爆了,要求派辛寶庫和一名女孩過來幫忙處理這個應急事件。


    大隊長安克強自是心領神會,親自帶了一名美女和辛寶庫過來,看著狼狽不堪的林思武也是覺得好笑,手腕上纏著毛巾,頭發亂糟糟的,二郎腿放在桌麵上,左耳接著插了充電線的手機,右耳夾著值班電話,右手記下對方的姓名和電話,那模樣,真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你們兩個去幫檢察院的同誌忙,來,林思武同誌,你先休息一下。”


    林思武如蒙大赦,把手機交給美女,把值班電話交給辛寶庫,然後沙啞著嗓子吩咐,讓他們按照自己的話術來應答,並要記下來電話的姓名和電話。


    說完,接過安克強遞來的羅漢果茶咕咚咕咚一連喝了幾大口,這才迴過神來。


    “這,這怎麽迴事兒?”安克強明知故問。


    “鬼知道,都是打電話過來拜年或者慰問工作的。”林思武咧嘴苦笑,掏出香煙遞給安克強,安克強急忙給林思武點上,林思武舒服地大口吸煙,一看表,都已經快十二點了。


    “咋,餓啦!走,一起吃飯去。”


    安隊長一把扯過林思武,二人出門上了車。也真是佩服安隊長,他居然能找到開業的飯店,進去一看,傻眼了,裏麵一大群人,有那位區委書記,區長和派出所所長、防暴大隊隊長總計八個人。


    大圓桌有點擠,安隊長和區委書記楊梅把林思武夾在中間,一張兩米直徑的大圓桌剛好滿座。


    “林科長,這裏都是今天初一值班的,我代表區裏向你們這些舍小家為大家的同誌表示慰問……”


    楊梅今年大概三十多歲,身穿一套黑色毛裙,風姿綽約。她身旁的區委書記大概四十多歲,戴一副黑框眼鏡,身寬體胖,肥頭大耳。


    “同誌們辛苦了,按照規定吧,值班是不能飲酒的。這樣,每人都倒半杯紅酒,咱們可說好了,隻能喝半杯哦,後麵以冰紅茶替代。不過今天是節日,酒量好的可以稍稍多喝一點點。” 區委書記譚連慶把祝酒話講得冠冕堂皇,酒菜上齊後就全都拋之腦後,一群人開始互相敬酒,真是好不熱鬧。


    林思武自是被敬酒的對象,不過林思武隻和區長及區委書記各飲半杯,之後隻喝冰紅茶,安隊長過來敬酒,他也是喝的冰紅茶。


    席間林思武很是低調客氣,對來敬酒的也是虛與委蛇,說好話——什麽以後常聯係,多走動,一起釣魚,一起打牌什麽的,反正是體力好,多說幾句好話,互相吹捧並不累。


    吃過午飯,楊梅親切地和他握手,讓他有困難不要怕麻煩,盡可以去找他。


    譚連慶則是對安隊長提出表揚,說他今天針對檢察院的突發事件處理得很及時,讓他陪著林思武先迴檢察院,繼續做好支援工作雲雲。


    等林思武和安隊長到了檢察院,見到已經將替下來的辛寶庫二人喊去吃飯。


    林思武拿過記錄單看了一下,一上午接了一百二十多個電話,平均兩分鍾一個。


    又查看了一下手機短信,也有兩百多條,基本上都迴複了。


    “安隊長,今天真的是太感謝您了,抽空我和辛寶庫一定請你吃飯。”林思武坐在自己的小辦公室裏陪安隊長喝茶。


    “不客氣,我們就是替大家解決問題的。”安隊長給林思武遞煙,林思武擺手拒絕了——我很少吸煙,今天嗓子疼。


    安隊長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林思武接電話接到嗓子沙啞的。


    “辛寶庫是你戰友?這哥們兒幹工作很不錯。”


    聽到安隊長的話,林思武點點頭,說:“在部隊時,我是他班長。”


    “哦,你們一起轉業的?”


    “……”


    林思武陪安隊長正聊著,忽然辛寶庫敲門,林思武急忙向他招手,說道:“阿寶,辛苦了,這是安隊長。”


    辛寶庫笑了笑,先向安隊長點頭問好,隨即對林思武說道:“李大軍家裏的房子被人燒了,妞妞小腿被燒傷,我給耀光打了電話,他正開車去五合鎮醫院。”


    “啊!”林思武大吃一驚,不禁站起身來。


    “怎麽迴事兒?”安隊長看看林思武,又看看辛寶庫。


    “是我一個戰友,去年被一個地痞打斷了腿,老婆也被……唉,年前我接來剛治好,這才迴去幾天……”林思武氣得渾身哆嗦,恨不得現在就開車過去,把那個劉長河揍一頓。


    “哦,這麽惡劣啊!”安隊長也是大感意外,心想——恐怕那些人不知道林思武的身份。


    “是啊!這個黃曦也不知道是怎麽處理的,年前我就說過。”林思武對黃曦也是失望透頂。


    “班長,我打過黃曦的電話,他迴老家了,聽到後也是十分氣憤。”辛寶庫看了安隊長一眼。


    “林科長,你別著急,我出去打個電話。”安隊長說完走出辦公室。


    林思武站在辦公室裏直打轉兒,想了想,對辛寶庫說:“你讓耀光把人接到榕城來,唉,先問問情況吧!”


    林思武心裏這個後悔,心想——要不要悄悄地過去,把劉長河揍一頓,或者幹脆和墨雲說一聲。


    “不能和墨雲說,這麽一點小事兒都搞不定,讓人笑死了。這個該死的地頭蛇,該如何弄死他呢!也不能弄死,犯不著,那麽多人盯著呢,不能留把柄。”林思武焦急地思考著,完全忘了辛寶庫還在辦公室。


    “班長,這社會真複雜!”辛寶庫給林思武遞上一條口香糖,他在部隊和林思武一起執行任務時,見到林思武焦躁,就會給他遞上一條。


    林思武將口香糖塞進嘴裏,大嚼了幾下,迴頭對辛寶庫說:“你先出去,急也急不得,等孫耀光來電話再說。”


    辛寶庫“嗯”了一聲走出門去,輕輕把門帶上。


    林思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覺渾身乏力,那種墜入深淵的失落感又浮上心頭。林思武在心裏感慨,權力真的是個好東西,能解救人於水火。


    其實法律也可以,但是經常會在權力麵前失效,為非作歹的貪官汙吏太多了,當犯罪成本過低,而犯罪所得要遠遠大於風險時,就壓製不住人們去犯罪。


    這個問題,真的不是自己這個小人物可以推動解決的。


    想到這裏,林思武第一次動了——自己要當大官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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