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就在郝懷的長劍正要斫下的關頭,前麵傳來兩長一短的敲門聲。


    一聽敲門的節奏,郝懷知道是苟安來了。他扔下長劍,打開大門,苟安氣喘如牛地走進來,將肩上的麻袋往地下一撂,說道:“累死我了”。


    “唔,唔。”麻袋中有人發出聲音。


    郝懷有些不悅,指著麻袋問道:“這是什麽?”


    苟安伸手解開袋口,沈靈珊一看,驚叫一聲:“大哥?你怎麽也……”


    苟安得意地對郝懷說道:“大人,這小子不知如何打聽到我捉了姓楊的,跑到我家裏要人,可這小子武功實在稀鬆平常,三十招不到,便束手就擒了。大人,這小子與這個姓楊的一樣,所使招式也是‘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呢。”


    “噢,這倒有點意思。”苟安隨便將人送到家裏來,郝懷原本有些不大高興,聽說陳文祺使的招式也是“似刀非刀,似劍非劍”,馬上來了興致,下頜一揚,示意苟安拿掉陳文祺口中的破布。


    陳文祺被破布塞的幾欲嘔吐,破布一離口,顧不得吐掉口裏的餘臭,急忙向沈靈珊問道:“賢弟,你沒事吧?”


    “大哥,我沒事,你怎麽樣?”沈靈珊急道。


    陳文祺一笑,說道:“賢弟放心,我很好。”轉而對著郝懷說道:“尊駕想必是這裏的主人了?將客人裝在麻袋中丟在地上,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郝懷笑意更濃,說道:“唔,看來不是‘有點意思’,而是很有意思。”說完向苟安投過探詢的目光。


    苟安附在郝懷耳旁,低聲說道:“屬下點了他幾處大穴,沒法動彈。”


    “啊?哈哈哈。”郝懷無所顧忌地大笑起來,然後對苟安一擺手:“愣著幹什麽?還不給‘客人’看個座?”


    看到陳文祺僵硬地坐下,郝懷嘲弄道:“你小子已成為階下之囚,還強作鎮定,難道還有所倚仗不成?”


    “尊駕開什麽玩笑?本公子如有什麽倚仗,還願意待在這個又髒又臭的麻袋裏?”陳文祺瞪著眼說道,但話語中分明有些氣餒。


    郝懷負手走到陳文祺的身後,湊近他的耳邊戲謔道:“既然如此,你小子不怕我將你殺了?還敢要我將你當客人?”


    陳文祺將頭偏了一偏,避開郝懷口中唿出的氣味,淡淡地問道:“尊駕為何要殺我?我與你往日有仇?”


    “沒仇。”


    “近日有怨?”


    “無怨。”


    “我與尊駕可曾見過麵?”


    “此前尚未見過。”


    “既然無仇無怨、素未謀麵,你為何要殺我?”


    “因為你不該懷有這種‘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武功。”


    陳文祺與苟安相鬥時,現學現賣使了幾招前晚沈靈珊所用的招式,不曾想此時成了別人要殺自己的“理由”。


    “哦,我明白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吧。”


    “可以這麽說。”


    “如果你非要殺懷有這種‘似刀非刀,似劍非劍’武功的人,本公子無話可說,但請把這位楊公子放了。”陳文祺無可奈何地說道。


    “放了他?為什麽?”苟安冷笑一聲,反問道。


    “他那幾招是我教給他的。他見這個招式很怪異,非常好奇,硬纏著要學,我就隨便指點了兩招。所以他是無辜的。”


    “他是無辜的也好,有罪的也罷,既然懷有這種功夫,放與不放,你說了不算。”郝懷強橫地說道。


    陳文祺“嗤”的一笑,問道:“難道由你說了算?”


    “我說了也不算。”郝懷似乎不怕陳文祺看低了自己。


    陳文祺向四麵看了看,茫然地問道:“此處還有什麽人嗎?究竟誰說了算?”


    郝懷“哼”了一聲,倨傲地說道:“這個你無須知道。”


    陳文祺歎了口氣,又問道:“那麽你是誰?這總該可以告訴我吧。”


    “他是誰我知道,無須問他。”話音未落,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


    “楊……楊大人?”郝懷、苟安大吃一驚,做夢都沒有想到知府大人在此出現。


    沈靈珊大喜過望,忙喊道:“舅……”


    韓明擺擺手,截住沈靈珊的話:“救,我就是救你們來了。”對郝懷、苟安二人喝道:“郝懷、苟安,還不束手就擒?來人——”


    十多名捕快手持明晃晃的大刀,一湧而入。


    “將他們二人拿下。”韓明發令。


    “誰敢動?我先宰了他。”郝懷箭步衝到沈靈珊身旁,手中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苟安也以手中短槍指在陳文祺的肩胛處。


    “退……快退後。”韓明投鼠忌器,唯恐傷了沈靈珊他們,連忙喝住眾捕快。


    “郝懷、苟安,你們身為官府中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行兇,又在本府麵前要挾拒捕,簡直是膽大包天。你若放下武器俯首就擒,本府看在你我同拿朝廷俸祿的份上,或可從輕發落;如若執迷不悟、頑抗到底,本府定當從嚴懲處,決不寬貸。”韓明厲聲斥道。


    既然形勢至此,亮明身份那是遲早的事,郝懷並不懼怕區區一個知府。隻見他雙眼一翻,兇狠地喝道:“楊代明,你休拿知府的威風來壓人,爺們不吃你那一套。現在我從一數到五,你們全都給我退出去。如若不然,定教這兩個小子血濺當場。一、二、三……”


    忽然,僵坐的陳文祺動了。他右手倏然抓住苟安的槍頭,左手立掌向槍纓處一斫,隻聽“喀嚓”一聲,槍頭立時斷落。右手一翻,倒轉槍頭向郝懷擲去。“當——”,一股大力,將郝懷的長劍震飛。槍頭一離手,陳文祺緊跟著向前平飛,淩空劈出一掌,又將郝懷逼退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這幾下兔起鶻落,全在轉瞬之間。等到眾人醒過神來,陳文祺已經站立在沈靈珊的身旁。


    “大哥。”沈靈珊歡唿一聲。


    “你……你不是被我點了穴道了嗎?怎麽還能……”,苟安大吃一驚,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


    “被點了穴道怎麽還能動是嗎?”陳文祺一掃先前的萎頓,神清氣朗地笑著反問,“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點中我的穴道。”


    “不可能,認穴點穴我還從未出現過差池。”苟安不服氣地說道。


    “實話告訴你吧,在你點我的穴位之前,我就運功將穴位移開了半分,故爾當時隻是有點酸麻的感覺而已,等我運氣一周天之後,那點氣滯的感覺便冰消雲散了。”


    “這麽說,你是故意輸……”


    “如若不然,你怎麽肯痛痛快快地把我們帶到這裏來?”說到這裏,陳文祺與韓明相視而笑。


    “蠢驢,簡直是一頭蠢驢。”郝懷氣咻咻地罵道。


    陳文祺返身為沈靈珊解開綁縛的繩索,輕聲說道:“賢弟受苦了,請恕大哥相救來遲。”


    “大哥……”沈靈珊眼圈一紅,哽咽著說不下去。


    蕊珠和景星跑過來,分別拉住沈靈珊和陳文祺,問長問短,高興雀躍。


    韓明一見沈靈珊脫險,鬆了一口氣,令眾捕快將郝、苟二人團團圍住,喝道:“郝懷、苟安,還不束身就縛?”


    郝懷恨恨地瞪了苟安一眼,苟安則狠狠的瞪了陳文祺一眼,雙雙棄了手中兵器,不再抵抗。


    捕快取出攜帶的繩索,將二人五花大綁捆住。韓明吩咐班頭將二人押迴府衙,關入大牢之中,待明日審問定罪。


    眾捕快走後,隻剩下韓明、沈靈珊、蕊珠和陳文祺主仆五人,韓明放下端著的知府架子,拉過沈靈珊瞧了好一會,迴頭對陳文祺說道:“今日多虧陳公子出手相助,方才有驚無險。此刻他的母親恐怕是憂心如焚,不如我們一道送他迴家,陳公子意下如何?”


    “晚生悉聽大人吩咐。”陳文祺謙恭地答應。


    蕊珠聽聞此話,忙對沈靈珊說道:“小,哦,少爺,不如我先走一步,給夫人報個平安,再給大家準備晚餐。”


    沈靈珊心情大好,指頭往蕊珠額上一點,不無讚賞地說道:“就你伶俐,去吧。”


    陳文祺道:“景星,你與朱瑞作個伴。”


    “好咧。”景星此時也是異常興奮,雖然一不小心闖下大禍,現在“楊公子”毫發無損,總算卸下了心中的石頭。


    兩小走後,三人信步而行。劫後歸來,大家都是說不出的輕鬆。


    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大街上行人稀少。沈靈珊忍耐不住,向陳文祺說道:“大哥,今日大考歸來,小弟本應為你擺酒接風,哪知被人騙擄,連累大哥以身涉險,真是過意不去。”


    陳文祺連忙說道:“賢弟說哪裏的話?若非賢弟擔心愚兄身體有恙,怎會懵然受騙?倒是愚兄連累賢弟了。”想到沈靈珊為自己而落入虎口,陳文祺心裏一陣歉然。


    一旁的韓明打趣地一笑,說道:“嗬嗬,你們都不必內疚了。常言道,疾風知勁草,危難見忠誠。你們倆雖隻認識了三天,但經過今天共患難,就等於相交了三年、三十年,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你們看,到家了。”


    兩人抬頭一看,果然到了“楊宅”門前。從不拋頭露麵的韓梅,此時正在倚門相望,看見沈靈珊歸來,激動不已,遂顧不得許多,張開雙臂向她跑來。沈靈珊緊走幾步,一頭紮在韓梅懷中,口裏叫道:“娘——”


    韓梅將沈靈珊緊緊摟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喃喃地說道:“珊兒,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及至看見陳文祺站在一旁,立即醒悟有些失態,輕輕推開沈靈珊,向陳文祺頷首一笑:“老身失態了。這位莫非就是珊兒的義兄陳公子?”


    陳文祺初見韓梅,恍如夢中見過一般。見韓梅問到自己,忙走到她的跟前,雙膝一跪,說道:“晚輩陳文祺拜見夫人。這幾日在府中打擾,未曾當麵請安,還請夫人恕罪。”


    韓梅望著陳文祺,仿佛看見了失散多年的師兄的影子,一股母性的愛憐油然而生,親切的稱唿脫口而出:“孩子,快起來,我們進屋說話。”先前對沈靈珊擅帶陳文祺他們來家居住的那點警覺與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沈靈珊拉起陳文祺,跟在母親身後走入大堂。坐定之後,沈靈珊、韓明、陳文祺先後向韓梅說起事情的經過。聽到沈靈珊被郝懷綁住手臂、舉劍要砍的時候,韓梅嚇得臉色蒼白,抓起沈靈珊的手,仔細察看有無傷痕;聽到陳文祺瞬間製服郝懷、苟安的時候,韓梅長籲了一口氣,連讚陳文祺智勇過人。


    韓明與陳文祺聯手,用“假道伐虢”之計,利用苟安帶路,順利找到沈靈珊,最終拿獲郝懷、苟安,也是對陳文祺讚賞有加。


    陳文祺被韓梅姐弟二人一誇,頓時滿麵通紅,連忙岔開話題:“楊大人,這郝懷、苟安似乎不是主謀,他們身後應該有主使之人,不知大人如何處置?”


    韓明欲言又止,看了韓梅一眼。


    韓梅明白弟弟的意思,說道:“陳公子俠肝義膽,今日又以身涉險,冒死搭救珊兒,實是沐仁浴義的少年英雄,我們家那點事對他無須相瞞,你就說吧。”


    韓明點點頭,向陳文祺說道:“實不相瞞,我並不姓楊,而是姓韓,叫韓明,這位是我姐姐韓梅,你這義弟本是女兒之身,閨名沈靈珊,是我的外甥女。”


    陳文祺一聽,連忙起身重新見禮。對義弟之前的種種女兒姿態由是釋然,複無疑慮。


    沈靈珊被舅舅道破女兒身,頓時滿臉緋紅,一跺腳,扭身掩麵而出。


    韓明望著沈靈珊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語氣沉重地說道:“十八年前,我爹爹在兵部侍郎任上,一次偶然的機會,截獲了禦馬監提督太監梁芳通敵的密信,被梁芳派高手一路追殺。我爹娘為阻擋那些殺手讓我們脫險,雙雙戰死在大崎山;我和姐姐得遇高人搭救,師兄——就是珊兒的爹爹——卻下落不明。為了躲避強敵,我們姐弟隻好隱姓埋名,但也不敢離開黃州府太遠,因為師兄若是尚在人間,會在黃州府附近尋找我們。珊兒自打出生,從沒見過爹爹一麵,於是她經常女扮男裝,出外尋找。雖然人海茫茫,我和姐姐念她思親心切,而且也是心存僥幸,就任她而為,哪知爹爹尚未找到,反被仇人所擒。若不是陳公子及時解救,恐怕性命不保。”


    “這些狼心狗肺的賊子。”陳文祺怒罵一聲。趁韓明停頓的空隙,陳文祺問道:“楊大人,哦,應該叫韓大人……”


    韓明截口說道:“在下在官場的姓名是楊代明。陳公子與珊兒是結義兄弟,我就托個大,你就叫我楊叔叔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小侄高攀了。……楊叔叔何以斷定就是姓粱的所為?”


    韓明說道:“通敵的密信沒有找迴,始終是梁芳兄弟的心病。除了密信,我們這些知情人,也是他們的心腹大患,故必欲除之而後快。但他兄弟都是皇上身邊的人,出宮多有不便,隻能支派心腹四下尋找我們的蹤跡。而他們那些心腹與我們素未謀麵,隻能從武功招式上辨別誰是他們要找的人。陳公子記不記得,下午你在審問褚三的時候,褚三說過一句話?‘作為迴報的條件,就是幫他留意懷有似劍非劍、似刀非刀武功招數的人’?”不等陳文祺迴答,韓明繼續說道:“無獨有偶,郝懷聲稱要殺你的時候,也對你說過,‘因為你不該懷有這種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武功’。這種‘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武功,本是一個奇人所創的招式,名為‘刀劍雙殺’。後來被我娘的遠祖融入家傳武學之中,為的是短兵相接時殺敵更為犀利,當年‘嶺南八兇’中的靳雷便是喪命於此劍招之上。故此姓梁的隻須找到使用‘刀劍雙殺’招式的人,就一定能找到我們姐弟和師兄弟。”韓明說到這裏,轉而向韓梅說道:“也是我們太過大意,隻知隱姓埋名,卻忘了囑咐珊兒隱藏武功,這下麻煩大了。”


    韓梅心存僥幸,問道:“不至於吧?那兩個人不是被抓起來了嗎?”


    韓明說道:“抓是抓了,可不好處置啊。不管怎麽說,他們是知府衙門中人、朝廷的命官,總不能讓他們憑空消失吧?”


    “他們不是綁架行兇嗎?憑這一點便可以治他們的罪吧?”


    “治罪之後呢?充軍?流放?可這些都堵不住他們的嘴哩。”韓明反問道。


    韓梅聽了,半天沒有做聲。


    “夫人……”


    未等陳文祺說下去,韓梅突然對他說道:“噢,對了,聽珊兒說,陳公子是黃州府人?”


    “是的,夫人。小侄是黃州府蘄水縣陳家莊人氏。”


    “陳公子離家數日,今日大考完畢,該早些迴家了,免得令尊令堂牽掛。再說,老身素喜清淨,不堪煩擾,請恕老身慢客之罪。”韓梅神情忽變,冷漠地說道。


    陳文祺何等聰明之人,哪會不知韓梅的用意?在家時爹娘和師父們經常教誨,扶危濟困乃是我輩分內之事。別說是義弟家中有難,便是尋常人家,也要鼎力相助。


    “娘,您為什麽要趕大哥走啊?”


    陳文祺循聲望去,隻見恢複女兒身的沈靈珊杏臉桃腮、皓齒蛾眉,一襲碧色長裙襯得腰細若柳、曲線畢露,無所遮蔽的手臂潔白如雪、滑如凝脂,顧盼間說不盡的靈秀嫵媚。饒是陳文祺自詡正人君子,當下看得雙眼發直、如醉如癡,驚為天女下凡。


    沈靈珊被陳文祺看得粉麵微紅,走近前來對陳文祺赧然一笑,柔聲說道:“小妹見過大哥,請大哥饒恕小妹隱瞞之罪。”


    陳文祺雙手頻搖,磕磕巴巴地說:“賢……沈……姑娘不必客氣,是愚……在下……唐突了,不……不該……”


    沈靈珊一見陳文祺如此拘謹,禁不住掩口而笑,軟聲細語地說道:“莫非大哥後悔結拜?”


    “沈姑娘出塵脫俗、冰清玉潔,在下與姑娘結義,確有兼葭倚玉之嫌。”


    沈靈珊聽罷陳文祺之言,頓時笑得花枝亂顫,搖著蔥一般的手說道:“大哥快別掉書袋了,什麽出塵脫俗、什麽兼葭倚玉?既然已經結拜了,你要反悔那可不成。”


    “珊兒,別鬧了,我們在談正事呢。”韓梅心裏有事,出言製止沈靈珊。


    “娘,什麽正事嘛?對了,娘,您為何要趕大哥走啊?我還要為大哥擺酒接風、感謝大哥的救命之恩哩。”沈靈珊猛然記起剛才韓梅要陳文祺走的話。


    韓梅沉下臉,語氣嚴厲地斥道:“什麽‘大哥’、‘大哥’的?一個女孩兒家不怕……”韓梅說不出更難聽的話,改口說道:“不許你胡鬧。”


    自小到大,韓梅對沈靈珊嗬護有加,從未說過一句重話。今日這般訓斥,令沈靈珊無比委屈,隻見她眼圈一紅,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


    韓明見狀,忙將沈靈珊拉到身邊,在她耳旁說道:


    “珊兒,咱們的仇家恐怕很快就要尋來了,陳公子他一個局外人,你留他在這幹什麽?”


    “仇人?什麽仇人?”沈靈珊一驚。


    韓明又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


    沈靈珊原本喜悅舒暢的神情一下子變得低沉無比。她用眼梢瞄了一下陳文祺,幽幽地說道:“大哥,不,陳公子,小女子裝扮男子與你結拜,實在是荒唐得很。從今之後,再無結拜之說,你我已是陌路。你……你快走吧。”話未說完,眼圈又紅。


    陳文祺一改先前的拘謹,豪氣地說道:“賢弟,你剛才不是說不準反悔嗎?我倆義結金蘭時,曾經撮土為香、向天發誓。現如今憑你一句話,就‘再無結拜之說’,那怎麽成?”


    沈靈珊聞聽展顏一笑:“大哥不後悔了?”旋即又變臉道:“還是……不,我現在後悔了……你還是走吧。”


    陳文祺一笑,說道:“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接著對韓梅、韓明說道:


    “夫人,我與令嬡既結金蘭,今日就高攀叫您一聲‘義母’。義母、楊叔,您們先別忙著打發小侄走。依我看,事情未必就有那麽糟,不如先將郝懷、苟安二人詳加審問,或可還有補救的辦法。”


    沈靈珊緊張地望著母親、舅舅,生怕他們搖頭。


    韓明用手在桌麵輕輕一拍,說道:“好,咱們連夜審問郝懷、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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