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您說前天晚上感冒了,那您睡覺之前,吃過感冒藥嗎?”楊子忍不住問起了自己心裏的疑惑。


    傅大爺奇怪地盯著他:“感冒藥?我從來不吃那個。感冒了抗兩天就沒事了,實在不行才熬點薑湯,喝了發發汗就好。”


    “那你平時的睡眠怎麽樣?”


    “老年人的睡眠,還不是就那樣,差的時候三四個鍾頭,一般都是五六個鍾頭,就再也睡不著了。”


    “您睡覺的時候驚醒吧?”


    “是呀,我平時睡覺很輕的,像前天那樣睡得死沉死沉的,我都覺得想不通。”


    那陳晨死亡的那天晚上,傅大爺睡得如此沉,肯定有問題!楊子腦子裏模糊地感覺到了什麽,卻又說不清楚。


    “大爺,您這杯子,這兩天洗過沒?”楊子突然問了一句。


    傅大爺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警察同誌為什麽突然對自己的杯子感興趣。“我每天起來泡茶,當然是倒了舊的,涮涮再泡新的呀。”


    楊子不甘心似地接著又問:“那天晚上你睡著之前喝茶,沒覺得有什麽異味嗎?”


    傅大爺先是搖搖頭,想了一會又點點頭。“你這麽這說,我倒想起來了,那晚上我從廁所迴來,口渴了喝茶,總覺得味道苦苦的,當時還以為是我感冒嘴裏沒味道引起的。”


    “你是說?……”海子在邊上接了一句。


    “嗯,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天晚上傅大爺的杯子裏有人做了手腳。”楊子對著海子點著頭迴答道。


    海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大爺那天睡得那麽沉!”他一邊說,一邊取出一個證物袋,想動手把傅大爺的杯子帶迴去化驗。


    “不用了,海子。大爺每天都涮杯子的,有什麽早沒了。就算是指紋,陳晨身上都沒發現,兇手肯定早有防備。”楊子冷靜地分析著阻止了海子。


    “那這條線又斷了?”海子有些沮喪。


    楊子笑了笑:“不,恰好說明,兇手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而且在他做這些的時候,都沒人會注意。”


    就在這時,楊子的手機響了,是老張打來的,告訴他從陳晨的血樣裏,化驗出了*殘留的痕跡。


    換句話說,化驗結果更加證實了他們的推測,陳晨確實是被人先用*麻醉以後,才脫掉衣服推進了存放屍體的池子,被福爾馬林溺死。


    這個新的結果,更提示出兇手殺害陳晨的手段高明,布局巧妙,利用了他昏迷到死亡的這段時間,合理安排出一個自己不在場的證據。


    會是林玄嗎?作為一個學習刻苦的醫學院學生,他當然能掌握這些知識,也能夠順利的弄到自己需要的藥物。


    可是憑著他對陳晨的愛,他能下手嗎?殺陳晨還不如殺歐陽靜更能解釋得通。


    從他說的話裏能看出,他對陳晨隻有沉重的愛,沒有絲毫的恨,會是他殺的嗎?


    會不會是他的強迫症發作?還是他的心理暗疾遠遠比他自己了解的重得多?難道說他因為這些壓力而有著嚴重的精神分裂?


    可是據楊子所知,有著精神方麵疾病的人,不可能這樣仔細策劃出完美的殺人計劃。


    唉……,楊子突然覺得所有的證據都互相矛盾,沒有一個是能直接證明到底是誰殺害了陳晨。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會下意識袒護林玄,也許是因為林玄家裏所受的不平等待遇;也許是他覺得,林玄今天的一切,都來之不易。


    每次他懷疑林玄,心裏總有另一個聲音在替林玄尋找開脫的理由。楊子有些懊惱自己的做法,可卻始終無法擺脫內心的同情和希望林玄是無罪的願望。


    還是冷靜下來吧,用事實來說話,用證據來證明。不管是不是林玄,隻有認真查清一切,才能有公正的結果。


    他和海子開車經過熱鬧的校園,這一天的忙碌,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學生們並沒有因為有個同學被人殺害了影響到自己的學習和生活,他們還在自己的軌道上,按部就班地向自己的人生走著。


    對從身邊緩緩駛過的警車,沒有人會多看一眼,一切還是如同原來的樣子,除了那個此時正沉睡在校園某處的陳晨。


    他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再也感知不到人世的一切,對他來說,曾經的一切,已經隨著他的死亡,早早地結束。


    在楊子他們看不到的醫學院一個安靜的角落裏,林玄正獨自坐在那裏,他剛才又一次吞下了給自己開具的安神藥。


    可是那個藥這一次仿佛失了效力,他的心依然正在劇烈地跳動著,起伏著,咆哮著,怒吼著,連帶著他的身體、頭腦,都在不斷地高速旋轉著。


    終於,他承受不住這種眩暈,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血色瑪莉二樓的包房裏,雪兒也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發呆。剛才阿紫已經來向她打聽過,楊子他們剛才都問了些什麽。


    酒吧馬上就要迎來一天中生意最高峰的時候了,阿紫無心再陪著雪兒,早早就到樓下來照應著。


    沉默地抽了很多煙,兩眼無神地瞪著虛空很久很久,雪兒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就這麽坐著,直到夜幕降臨。


    醫學院的女生宿舍裏,靜子紅腫著雙眼,又一次翻開相冊,裏麵貼滿了自己和陳晨的相片。


    淚水再次劃過她因為傷痛而猛然消瘦的臉龐,那個帶給她歡樂幸福的人沒了,那個與她山盟海誓永不分離的人先走了,她的心空了。


    是誰殺了他?是誰這麽殘忍地殺害了他?他生命的結束,帶給活著的人,無盡的痛楚。


    靜子突然覺得自己好冷,空虛和寂寞不斷啃噬著她孤獨的靈魂。她抱緊自己的雙肩,縱是盛夏,仍覺得冷得讓人心慌。


    還是向朋友找尋一絲慰藉吧,來點酒麻痹,一個人這樣呆著,又不能看看陳晨的遺體,真令人發狂。她拿起手機,想也不想就按了一個號碼。


    “你撥的號碼已關機……”電話那頭傳來機械冰冷的提示,靜子這才發現,自己撥的是陳晨的電話。


    悲從中來,她再一次嚎啕大哭。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才相遇,卻又不得不分離?不知哭了多久,靜子才慢慢止住悲泣。


    “給我一雙手對你倚賴,給我一雙眼看你離開。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突然響起的鈴聲,把呆坐的雪兒嚇了一大跳。


    她抓起手機,看到是靜子的電話,連忙按下了接聽。“寶貝,咋了?嗯,我來接你。”


    匆匆忙忙跑下樓,招唿小妹把車開過來,雪兒焦躁不安地向前醫學院狂飆。電話裏靜子的聲音聽上去令人心碎,都怪那個該死的陳晨,就是他擾亂了美好的一切。


    雪兒在心裏把陳晨恨恨地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車停在了靜子宿舍下麵,看到她神形疲憊地站在那裏,才停止了對死去陳晨的咒罵。


    出現在雪兒麵前的靜子,讓她心裏覺得既憐惜又疼愛,才一天的功夫,靜子就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


    打開車門讓她坐上來後,雪兒不敢多說什麽,隻是小心翼翼地征求靜子的意見,問她想去哪裏玩。


    “隨便吧,要不還是去阿紫那裏。”靜子隻想能快點離開這個讓她覺得窒息的地方,去哪裏都無所謂。


    “還是去阿紫那裏吧,你這樣子,去那裏最合適。”雪兒替她拿了主意,就發動了車子,開出了校園。


    包房裏,靜子一杯接著一杯地往自己嘴裏大口大口地灌著酒。阿紫和雪兒,還有軒軒都不敢勸她。


    樓下有幾個熟客吵著要阿紫跟她們喝幾杯,雪兒把她和軒軒都向外攆著,說要單獨陪靜子讓她好好發泄發泄。


    “唉……,雪兒,讓她喝吧,醉了就在這裏休息。”阿紫邊走邊向雪兒交待。


    “我知道,去你的吧。空了你再上來陪她。”雪兒不耐煩地答應著。


    軒軒本來也想陪著她們,可又覺得自己起不了什麽作用,就輕輕抱了抱靜子,跟著阿紫出去了。


    “雪兒,來陪我喝酒。我心裏悶得很。”靜子帶著哭腔喊著。


    “來,喝。寶貝,你要記住,不管怎麽樣,你還有我。”雪兒一邊舉著杯,一邊對靜子說。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著我。唉……”靜子又一次哽咽起來,顯然又想起了陳晨。


    她伸手把雪兒放在桌上的煙拿了過來,點上一根狠狠地吸著。然後又一次端起酒杯:“敬你,你這個假女人。還是你最好,不會離開我。”


    雪兒嘴邊綻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眼裏閃過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神情,她沒說話,隻是舉過杯子和靜子手裏的酒杯碰了一下,痛快地喝了下去。


    隨著她們手裏香煙的明暗,煙霧彌漫在這間不大的包間裏。這兩個女人默契地一杯接一杯喝著,再沒多餘的話。


    夜色漸濃,黑暗遮蓋了一切。燈火迷離,照亮的也隻是一小片昏暗的地方。遠處又有誰在哭泣,悲傷著誰的悲傷,痛苦著誰的痛苦。


    沒人能看見,就算是近在咫尺的人,也無法看透,每個人心底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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