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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嚇到你了?”安幼厥楞了一下,眼裏還是帶著笑意,看著倔強的她,總覺得有些心酸。


    “這倒沒有。”拿出手帕為他擦拭著臉上上的汙血,“先說說情況怎麽樣了?”氣氛倒也沒有之前那樣的緊張,


    “城中的百姓都已離去,帶來的五千士兵也所剩無幾,加上這本就駐守宣城的守城軍也隻剩下了兩千餘人,城中前日已經斷糧,現在隻能堅守城門,等陛下派兵支援了。”這裏的情況怕是比他說的還要糟糕,街道內都是破敗的景象,


    “等不到的。”她低下頭,眼中噙著淚水,“不然今日來了就不會是我了。”他所信奉的陛下已經拋棄了他,也拋棄了這座城,他們所相信的人,等著希望來到的援軍,永遠也不會來,


    等一個永遠也等不到的希望,就像是在黑夜之中行走,看不到一點光芒,迷茫的不知所蹤,她明白這種被拋棄的感覺,所以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那你明知道這樣的情況,為何還要來?”既然他們成了棄子,沒有了任何的價值,朝廷中就不會再派一兵一卒,甚至是錢糧來此,等待他們的不是餓死,就是戰死,從許多年前他領兵的那一天就知道的結果,


    “不說這個了,反正天無絕人之路。”她微微笑著,“桑柘,我帶了年糕,去挖些野菜做個湯給大家充饑吧。”不管怎麽說也要吃飽喝足才能安心打仗,


    “遵命主母。”聽到有吃的,餓了許久的士兵,頓時變得開心了起來,也都張羅著起火做飯。


    “晚晚,你都知道為何還要來?”安幼厥將她拉到一邊質問道,現在也不計較曾經的隱瞞與欺騙,生死之間什麽都是小事情了,


    “我不來你要怎麽辦?難道你真的打算戰死於此嗎?”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即使做什麽都是杯水車薪,在這廣闊的海中也無法翻騰出巨浪,


    “從我上戰場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會有這麽一天,馬革裹屍,方可還鄉!”身死亦無悔也,可現在他不能死,也不能拉著她一起,


    “很好,很不錯的小夥子。”高晚悅拍了拍他的肩膀,投去讚許的目光,像極了一位老人家對年輕一輩的讚許,


    “晚晚,我是認真的在跟你說。”看著她嬉皮笑臉並不擔心的樣子,有些惱怒,她總是這樣按照自己的一時喜惡辦事,全然不顧忌有多危險,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來都來了,還能怎麽辦?”她就準備一副抵死不承認的樣子,反正現在走了進來,被困在城中,外麵都是敵軍,她還能差個翅膀非上天不可嘛?


    “明日,我率軍突圍,派人護送你


    出去。”哪怕前麵是艱難險阻,也要殺出一條血路將她平安的送迴鄴城,


    “那我來幹嘛來了?”她詫異的看著安幼厥,“那我來到這就是為了讓那麽多的人為我喪命嗎?”她來到此處就是為了幫他解決眼前的困境,即使做不了什麽也能陪著他一起死,


    “你知道就好!”嚴厲的看著她,既然注定是一條不歸路了,那他便要獨自去走,這從來都不是一條很寬暢的道路,“你可知道你帶來的那些人,有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血!”他們既是遠離戰場在朝廷的溫床中培養出來的戍衛,就不知道此處的危險,稍有不慎便都會命喪黃泉,


    “我知道,我能做的就是給他們足夠的錢財,來善待家人。”她亦是問過他們的意思,若是真的不願意,就會強迫他們來此,


    “錢財怎能用來買命!”她很偏激,原來越看不懂的樣子,從前隻知道她任性,沒有想到現在多了偏激,即使陛下放棄了他們,放棄了這座城,他也不曾怨恨,因為這就是當政者,應該有的決斷,他們已經做好的隨時犧牲的準備,隻是有些舍不得她。


    “對於食不果腹的人數來說,有時候錢比命重要,在這亂世之中,人命本來就是不值錢的!”人命如螻蟻,在後宮如此、在戰場上亦是如此,


    “不管如何,明日,必須要走!”他知道自己說不過她,滿朝文武也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他已經為她做好了決定。


    “安幼厥這我就得跟你掰扯掰扯了。”她擼起袖子一副準備與他開始理論的架勢,很是自信,因為這場詭辯她會贏,


    “咦?晚晚,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穿男裝了嗎?”高晚悅愣在原地,看著自己一身輕簡的衣服,為了少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才這樣這打扮,頭發也在頭上全部盤上,


    頓時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自知理虧,也不好再張揚起來,“這不是情況特殊嗎?這都是男子的軍營,情況也這樣危機,我還哪裏顧得上打扮啊!”


    “恩,有幾分道理。”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仔細的迴味的她的話,見把他說動了,也就不提剛才的事情,能蒙混過關就好,


    “我們吃飯去吧。”見那邊都已經開始了,拉著他走了過去,這城中的條件簡陋,能吃的東西也所剩無幾,愣是挖到了僅有的野菜,扔到了湯中,為這寒冷的天氣增加了幾分暖意。


    三天前,大魏皇帝元欽突然病情加重,在床榻上竟一病不起,無奈之下命齊王與宇文泰帶領國事,元欽的病重並沒有影響到他們撤軍,反而派了更多的人來圍困一座小小的宣城,


    這樣看來用意就很明


    顯了,就是要這位威震天將軍的性命,他高洋不明白這個道理嗎,朝廷中沒有能震懾住外敵的將領,又如何能支撐下去,


    “晚晚。”安幼厥卸去盔甲,與她一同站在城樓之上,望著對麵烏雲漫布的大魏軍隊,似乎有一萬?還是兩萬人馬,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也數不出來,明月高懸,在天空之上,


    他輕攬著她的手臂,看著對麵的烽火狼煙,沒有後繼之人、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們要如何才能脫身?


    “你看...”對麵黑暗的場景一切都未可知,“我還從未見過這麽多的人!”所有的人都被一種壓抑的氣氛,這便是窒息的感覺,隻覺得擁擠,看得人心煩意亂,


    “可會害怕?”她靠在安幼厥的懷裏,便是心安,隻覺得溫暖,即使並不知道明天的路會是怎樣,她也並不會恐懼,


    “不怕。”人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為對未知事物的恐懼,現在的高晚悅沒有恐懼,甚至已經想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就不會感覺膽寒。


    “明日我去議和。”硬拚隻有死路一條,因為以少勝多絕對不是在這樣疲憊不堪的狀態下發生的,隻能去乞求和解,


    “議和?”他呆呆的望著她,他從來沒有與他人議和過,從來都是將人家擊敗得潰不成軍,終是自己也有這樣一天,


    “對,現在已經有了籌碼。”議和與交易也差不多,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無非是割地賠款、這樣又有什麽的,千百年的曆史之中早有發生,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樂公子,將從中調和,也就是我!”她不能以樂陽長公主的身份前去,若是被發現大可以將她扣下,作為要挾的籌碼,女人成了俘虜,怕是最痛苦的事情,那時等待她的怕是隻有一死,反正哪一條路都是要死的,倒不如搏一搏,


    “不行,你不能去,若是被人知道了身份,你可知道後果?”她的身份在花辰死後,便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一旦被大魏的人知道,就在劫難逃,他沒有把握能在這麽多敵軍之中將她救出來,


    “我知道,最晚不過一死,無論怎樣我都要選擇,最妥帖的死法。”人或有一死,可能是在百年之後被子孫包圍安詳的死去,也會如現在這般壯烈的死去,可隻要能有一個人活下的話,她希望是他!“我意已決,改變不了的。”


    “晚晚。”將她摟的更緊了,現在在這裏又有誰能幫她?沒有,她沒有援兵,她隻能靠自己,‘投之亡地而後存,陷於死地然後生,’這個道理她明白,所以今天要試一試,不可以就這樣什麽也不爭的死去,哪怕試一下,她也做了,也不後悔。


    她腦海裏卻想起了不熟悉的記憶,很久很久以前,當她和一個男子站在城樓上,就著夜色泠冷,狼煙咧咧,遠望北方邊疆烽煙,聽夏夜陣雨的時候,那男子對她說過的話,還有他唇邊淡雅卻又輕謔的笑意,這一切都恍若昨日,也是看著這萬裏河山,想要囊括在自己的手中。


    “幼厥,你聽著,即便明日的前路未可知的,你要隨時做好準備離去,他們我便交給你了!”此去一行都未可知,剩下的人性命她再也保不了了。


    這一夜也是他們相濡以沫最後的盛宴,沉浸在片刻的歡愉之中無法自拔,或許今夜之後,便會天人永隔,可至少此刻仍在彼此的身旁,


    安幼厥為她穿上一身銀灰色的絲質錦緞,有用一根同樣銀灰色的絲質銀帶蒙住眼睛,她這雙煙灰色的眼眸太過明顯,若是被人發現,就會知道她的身份,


    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幼厥,我不知道我能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拖延多久,你看準時機帶他們離開,迴鄴城,迴到齊國去。”


    被剝奪了視線,不自覺的握緊了安幼厥的手,這樣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隻能有她一人承受,並不也是完全看不見的,她仍能透過這通經斷緯的絲線之中看到外麵的風景,卻看不清楚人臉,隻能保證自己不被絆倒。


    “我走了,幼厥,照顧好自己!”她所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隻能聽天由命了,盡人事,聽天命,這一句離別更像是道一聲珍重,或許再不能相見,自此一別、天人永別。


    “晚晚,等我!”若是他能迴到鄴城,定會怕派兵將她帶迴來,不會讓她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她向往的是自由、無拘無束,而不是這樣任人擺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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