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診室。


    曲霜坐在醫生對麵,把所有檢查單遞了過去。


    醫生認真翻看了一下,抬起頭,笑眯眯地說:“恭喜你,你有小寶寶了。”


    什麽?


    曲霜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整個人呆在那裏,仿佛什麽也聽不見了,隻看見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


    “怎麽可能……是不是搞錯了?”曲霜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


    醫生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交代了幾句,但曲霜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沒辦法冷靜下來,心裏反反複複想著一句話:怎麽會懷孕呢?


    明明每次做完那種事情後,她都有及時吃藥的。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曲霜緊緊攥著檢查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診室的。


    直到被顧淮瑾帶迴車上,她才一點一點緩過神來。


    “我懷孕了。”曲霜臉色慘白,嘴唇輕輕動了動。


    顧淮瑾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已經知道結果了。


    曲霜死死地咬著唇,這才開始翻看手裏的檢查單。


    從拿到檢查結果到現在,她還沒有好好看一眼。


    因為她篤定自己不會懷孕,所以直接就把單子給醫生看了。


    沒想到醫生竟然告訴懷孕了。


    曲霜心裏一點歡喜的感覺都沒有,因為這個孩子是計劃之外的,不是在父母期待中降臨的。


    況且,顧淮瑾也不會讓孩子留下來。


    這就意味著她要流產。


    曲霜又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她心裏很清楚流產對女人而言有多大的傷害,包括身體和心理。


    b超單子上,明晃晃地寫著宮內早孕,孕5周+3。


    盡管周數很小,但已經有孕囊了,隻是還未顯示胎心和胎芽。


    曲霜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腹部,那裏還很平坦,完全看不出裏麵正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


    過了好一會兒,她總算冷靜下來,扭頭看向顧淮瑾。


    “你放心,我會把孩子打掉的。”曲霜的聲音有些顫抖,臉色異常慘白,看不出一絲血色。


    顧淮瑾正在閉目養神,聞言也沒有睜開看一下,神情淡漠:“不用,留下吧。”


    曲霜愕然:“你……你說什麽?”


    “孩子留下。”顧淮瑾說,“把它生下來,一切費用我出。”


    曲霜不敢相信地盯著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確定?”她再三問,生怕顧淮瑾故意逗弄她。


    顧淮瑾這才睜開眼,勾起唇,沒有半點不耐煩道:“我確定。”


    曲霜的唿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顧淮瑾竟然同意她把孩子留下來。


    這是曲霜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也是她不敢想的。


    剛才看完檢查單,她都已經做好流產的準備了。


    短短幾分鍾,曲霜心情大起大落,鼻子有些發酸,心裏說不歡喜是假的。


    但很快,她想到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顧淮瑾,你會跟我結婚嗎?”


    問出這個問題時,曲霜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她死死地盯著顧淮瑾。


    顧淮瑾依舊很淡定:“不會。”


    簡單直白的兩個字,猶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


    曲霜心中的歡喜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冷意。


    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連指尖都帶著一絲涼意。


    她微微張唇,語氣幹澀:“也就是說……你要我生下一個私生子?”


    顧淮瑾重新閉上眼,淡淡地說:“你要這麽說也可以。”


    “嗬嗬。”曲霜忍不住慘笑一聲,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難看。


    她又不是傻子。


    如果顧淮瑾不和她結婚,那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無名無分的私生子。


    從此她和孩子都會受人非議,遭人嘲笑和唾棄。


    還有她的家人,也會被左鄰右舍和親戚議論,再也無法過平靜的生活。


    曲霜都能想象得到別人會怎麽看她:貪慕虛榮、自私自利、利用無辜的孩子上位失敗的女人。


    一切負麵的標簽都會貼在她身上。


    曲霜越想越難受,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心又亂了起來。


    腦子裏仿佛有兩個聲音在吵架。


    一個說:“這個孩子不能生!”


    另一個說:“既然都懷上了,那就生下來吧,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正因為孩子是無辜的,所以才不能生下來害他變成私生子。”


    “私生子又怎麽了?隻要顧淮瑾承認這個孩子就行了。”


    曲霜被這兩個聲音吵得頭疼,心裏茫然又痛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才是對的。


    一個小時後,她和顧淮瑾迴到碧水花園。


    曲霜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膝蓋,一會兒想著孩子要不要留下,一會兒又懷疑做檢查的時候搞錯了。


    從醫院出來到現在,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懷上的。


    難道她吃的避孕藥都是假的?


    這個念頭一出,曲霜猛然想到什麽,一雙眼緊緊盯住顧淮瑾:“你給我吃的藥,真的是緊急避孕藥嗎?”


    顧淮瑾正在看手機,頭也不抬道:“不是。”


    曲霜整個人如墜冰窖:“難怪……難怪那個藥我吃完以後沒什麽反應,原來是假的,原來它根本就不是什麽避孕藥!”


    顧淮瑾騙了她!


    可是他就這麽肆無忌憚地承認了。


    他的口氣那麽平淡,神情那麽冷漠,沒有一絲愧疚,也沒有一絲心虛。


    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懷孕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麽重要,又有多麽惶然無措。


    曲霜盯著他冷漠的側臉,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一股無法形容的怒氣聚集在心口,想狠狠宣泄出來,卻好像被什麽堵著。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曲霜站起身,忍不住質問顧淮瑾。


    她眼睛通紅,聲音哽咽,纖瘦的身子因為憤怒和痛苦而控製不住地發抖。


    “你故意讓我懷孕,又不肯跟我結婚,就是為了毀掉我的人生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這還是曲霜第一次這麽聲嘶力竭地質問顧淮瑾。


    她心口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怨恨和痛苦,卻還抱著一絲期待,期待顧淮瑾能給她一個合理的理由。


    然而顧淮瑾隻是抬起頭,平靜又淡漠地看著她。


    一時間,客廳裏的氣氛變得無比沉悶。


    曲霜拚命忍著眼淚,啞聲道:“你連一個敷衍我的理由都不願意給嗎?”


    顧淮瑾眸色微動,這才開口:“這是作為你逃跑的懲罰。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可以把孩子生下來,我不會逼你打掉。”


    曲霜怔怔地看著他:“懲罰……原來是懲罰……”


    她呢喃著,忽然慘笑一聲:“顧淮瑾,你太狠了!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會生下這個無辜的孩子呢。”


    別的孩子都是在父母期待中降臨的。


    可是她肚子裏這個小生命,竟然是父親懲罰母親的工具。


    如果將來孩子知道真相,該有多麽殘忍和痛苦。


    這一刻,曲霜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這個孩子必須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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