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麽說沒錯,可誰不知道最後皆有名次?


    拋開名次不談,能與四皇子當麵比試對詩,都是便宜這鑽漏洞空子之人了。”


    那位最先出言諷刺抽了輪空簽的文人跟不名節了似,敞開懷地懟道。


    他提及後才有人想起這茬。


    往年在詩會中奪得名次的人,不管是第一名還是最後一名,現已遭人推崇成了不少官家門客的文人。


    有了名次就有了光。


    哪怕沒有任何用處,能和當今四皇子當麵比試,是能吹噓一輩子的事。


    有了這番像挑撥的話,所有人對漲簾裏的人沒有好印象。


    不管待會出來的是誰。


    -


    第二輪明顯更加激烈。


    因為是現場作詩詞,按照文人雅興習慣,抬了酒上來。


    不出一炷香,整片湖心彌漫起了酒味。


    隻有符敘這邊。


    在愜意的喂葡萄。


    當溫和的人兒依偎在他懷中,貼著那全身每一處軟乎乎時,符敘忽覺得,這空輪得好。


    他還祈禱時間再變得慢些。


    “還要吃什麽?”


    三分鍾前,外頭的第二輪開始,他的第二輪投喂也開始。


    寧尋太餓忍不住上手拿,符敘卻不讓他拿,熱衷喂人。


    寧尋賭氣似指了指葡萄。


    符敘不惱。


    爾後在小奴震驚又些許心虛的眼神中,開始用剛被外頭的仆役伺候洗過的手去剝葡萄。


    放到寧尋嘴邊。


    殷紅的小嘴含住,伸出舌頭卷了進去。


    昏沉下,那截舌頭軟得不像樣。


    很乖。


    又似被寵著的愜意慵懶的貓兒。


    不過,有個壞習慣要改。


    符敘忽嚴聲:“不許伸舌頭。”


    寧尋嚼嚼嚼咽:“嗯?”


    符敘湊到人耳邊:“再來一次。”


    符敘嗓音啞沉:“這次不許伸舌頭……莫要再勾引我了。”


    寧尋:“?”


    寧尋:“誰勾引……”


    好吧,看在又一顆葡萄投喂來的份上,他不說話了。


    -


    外頭比試激烈,裏麵歲月靜好。


    第二輪1v1當麵對詩結束後,決出了最後的六位勝者,包括符敘在內。


    已不用管名次,這六位已是這場詩會的勝者。


    能夠參加詩會的尚且都已千挑萬選,在這群文人中脫穎而出,與四皇子比試一番,分量不必多言。


    “請將淘汰的換成紅紗。”


    管家令下。


    繩結又一被解開,在白紗的外圍,又降落下一層紅紗。


    那些已被淘汰的。


    隔著薄紗,看不清動作人影,但分清顏色還是綽綽有餘的,寧尋看到他們這裏的左右兩邊,還有對麵視線所及之處,所有都變成了紅色。


    這一片僅剩未被淘汰的,隻剩他們了。


    而在寧尋看著別人時,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


    所有人。


    因為就他們這一個地方,沒有念過詩,還是白紗。


    “終於到了最後的比試了,最後一輪是臨時對擬定主題作詩,請諸位展現出你們的全部實力吧!”


    管家說時。


    觀察下方每個方位。


    確認在他有意說完那句後,所有焦點,所有不滿對準了那個位置,抽取了本次詩會最終比試主題:


    山。


    -


    今年詩會和往年不一樣。


    往年隨性發揮,今年居然有一個抽取主題的環節。


    聽到的那一瞬,符敘黑眉半挑。


    “寫你之前臨時作的那一首。”


    他道。


    寧尋被人抱在懷裏,抬筆寫下。


    臨時作詩,時間不會放太長久。


    剛到一炷香。


    管家便抬手喊停。


    “現在請諸位放下手中的筆,開始展示臨時所作的詩文。”


    按照順序,依次念出:


    “第一位:


    《登高望遠》


    山峰高聳入雲端,翠影紅霞映碧天;


    登高遠望心潮湧,山河壯麗展畫卷!”


    “好!”


    此詩似開了個好頭。


    念完連連發出稱讚。


    到了最激烈的最終階段,自然要比之前熱鬧一些。


    “第二位:


    《山行》


    山巒重疊翠連天,曲徑通幽別有天;


    溪水潺潺鳴穀壑,花香嫋嫋醉心弦!”


    “好!這個也好!”


    “嫋嫋醉心弦,寫得可真好啊。”


    又是一陣不繹的掌聲。


    接著是第三位。


    第四位。


    第五位。


    因位置的原因,依然還沒輪到符敘和寧尋這裏。


    第六位在他們的反方向,他們離主座有多遠,那位就有多近。


    “第六位:


    《山》


    山林靜謐諧君同,雲霧繚繞似幻夢。


    獨倚磐石思致遠,山韻悠悠悟世空!”


    令符敘與寧尋有些意外。


    這首一出全場幾乎都傳出了掌聲,比前麵幾首響了好幾個度。


    “好一個悠悠悟世空!”


    “不在山前,卻宛若讓人置於山中,實在是有意境極了!妙啊!”


    “前麵皆是寫景,這首有思考有深度,立意造詣頗高,要我說,這首定是本次詩會的第一名了!”


    “……”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


    “請諸位稍等,這一位文人共寫了兩首,還有一首請念!”


    說了一陣後,被管家打斷。


    “短短一炷香不到,竟寫了兩首?”


    “當真厲害啊。”


    “……”


    吹捧接踵而至,也不管兩首不兩首,對主人的身份都有數後,一個勁吹捧。


    除了離得遠的寧尋他們邊上的,直率又仗著聽不見:“兩首?居然還能寫兩首?這難道不算作弊?”


    第二首也念出。


    本意還是在山中達到了修禪境界,煩惱暫拋,心中豁達。


    吹捧聲和鼓掌聲。


    達到了高潮。


    說得也是越來越離譜,寧尋聽不真切,不知是阿諛還是真心:


    “真好!又是一首能編進典籍中的詩!”


    “我看能千古流芳,傳唱後世!”


    最大的誇獎便是詩留千古,目前來說,整個盛朝除了前朝退隱詩人孔墨莊之外,沒有其他人有這個自信。


    這事能流傳千古嗎?


    那他在上個世界背的那些算什麽?


    寧尋也不懂為何到這誇獎就變多了,一開始也真信了立意原因,直到聽見隔壁帳簾裏又一次小聲的嘀咕:“是四皇子吧……”


    “除了輪空的,全場就那裏沒出過聲。”


    “而且這個風格,很像四皇子!”


    盡管小聲到幾乎不計,仍被寧尋聽見:“四……”


    “什麽風格?”


    他好奇迴頭望。


    符敘唇角淡淡翹著。


    還未答,隔壁就有人替他答了:


    “我怎麽覺得這詩寫得沒傳聞中說得那麽厲害,怎就流芳千古了,仔細一琢磨還有平仄上的錯誤。”


    “那立意也虛浮造作得很,怎就頓悟世空了,又不是破紅塵出了家……”


    “噓。”


    “小聲點!”


    “那可是四皇子!”


    “……”


    寧尋安靜聽著,心中明了。


    原來這位四皇子的詩作的也並非人人皆真正認可,文人都自視甚高,有不認可的,卻礙於身份,不敢批判。


    但小聲嘀咕完,也跟著大眾一起鼓掌歡唿。


    半路開好酒。


    不知四皇子之後會不會恨透這些捧殺他的人。


    寧尋這麽想。


    “接下來可是最後一位輪空鑽趟子的人了?”


    “快點念給我們聽聽你都作了些什麽?”


    “怕是無非描寫了些山中的景色。”


    “在那樣的千古詩後,誰還敢念出自己的詩,不覺得羞愧嗎?”


    “要我說,在念詩之前,先問問他的感想!”


    看來經輪空一事,大家對輪空者的態度已是公憤。


    明裏暗裏,有意羞辱。


    符敘挑眉。


    他還嫌勢頭造得不夠大,既送上門了,必然要好好鋪墊:


    “我這首詩。”


    “才是真正的千古絕唱。”


    “不是前麵那些平鋪直敘、淺嚐輒止,能相比的。”


    他沒說錯。


    放在一起比試,的確辱了它。


    此言一出,引起激憤:


    “你……!”


    “好狂的口氣……”


    “當真囂張至……”


    “我看誰敢搬門弄……”


    不過念詩的聲音先了一步:


    “第七位:


    《早發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


    “……”


    憤慨之人,未有說出整句的。


    因為念完之後,全場皆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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