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輪胎摩擦地麵,熟練地扭轉方向盤,降穀零將車停在了路口五米外的停車位上。


    不遠處已經因事故停滯的交通路口中,一輛白色本田正抵著瑪莎拉蒂的側後方,在後者的車尾上留下了一處明顯的凹坑。


    以這種狀態,哪怕蘇格裏德富有到完全不在乎保險索賠的取證流程,執意開著破車離開,也會受到警察的注意。


    “嗬!誰讓你在市區高速行駛,技術不過關遭報應了吧。”泄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降穀零輕敲方向盤,等待自己的出場時機。


    ‘能出動蘇格裏德的任務絕不會簡單。如果操作得當,我或許能以路過幫忙為由截胡任務,獲得參與核心事件的入門券。’


    本田的車主似乎也撞蒙了,過了半晌,他才腳步虛浮地急忙跑下車,來到前車駕駛座旁賠禮道歉。


    但就是這張臉,瞬間讓降穀零再也笑不出來了。


    著裝簡約傳統,佩戴一副簡約的黑框眼鏡,稀疏的眉毛下是一雙犀利的上挑眼——這不就是他剛剛才聯係過的部下嘛!


    ‘不好,因為這輛車不是風見常開的那輛,我沒能在第一時間辨認出他。’


    那現在的情況就是...風見撞了蘇格裏德的車子?!


    當黑川景光在看到那輛突然從視覺盲區直衝而來的本田時,他已經沒有了躲閃的餘地。


    盡管他已經盡自己所能減少損傷,但從那個強勁有力的推背感來看,留在車上的印記恐怕不是像以前的劃痕那樣,自己私下裏修修補補就能掩蓋的痕跡。


    低頭看向儀表盤上閃爍著紅光的定位器,黑川景光單手扶額,腦中的思緒攪成一團亂麻。


    根據boss的烏鴉傳令,那個與組織暗中競爭的犯罪團夥在近期出於不明原因大規模登陸日本本島,並於今日公然展開襲擊。


    [蘇格裏德,那群野獸正對組織的門廊挑釁。現在正是看門犬展現馴服與忠誠之時。]


    如果這隻是他個人失誤,黑川景光會選擇第一時間逃逸現場,以boss的命令為最優先指示,完成任務後再用自己微薄的經費予以賠償。


    反正他在黑門遙夜手中還有娛樂的價值,大不了就是迴去領罰,再接受幾次洗腦技術、幹些髒活。


    但為什麽,為什麽撞車的肇事人偏偏是零的下屬!


    看這位豪車車主終於搖下車窗,風見裕也正雙手合十,鞠躬得幾乎直不起身:“真的非常抱歉!警方辦案,這是我的名片,我會在事後與您溝通賠償...”


    “不用。”黑川景光冷漠地打斷對話,眼神向附近的街區掃射,快速交涉,“既然是警方的話,我作為公民也想體諒你們,這點維修的小錢不算什麽。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既然風見在這裏,就說明零很可能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甚至就在附近。


    如果boss因為交通事故而遷怒他和零的話...


    在組織醫院裏重症監護的班長、遠在長野的哥哥、眼前的這位警官,還有更多更多的人都會被波及!


    ‘必須立刻離開現場,趁著boss或許還未注意到,斷絕一切和零產生關聯的可能!得把一切責任都背到我身上的話,這是我作為退場角色唯一能為大家做的事情了。’


    遠遠坐在車裏的降穀零緊皺眉頭,隱約覺得駕駛位中的蘇格裏德似乎有些狀態不對:


    “情緒不穩定,目光遊移,身體似乎有些...顫抖?難道這家夥吃了什麽違禁藥物上路嗎。”


    眼見蘇格裏德的反應越來越大,就連風見都不一定能挽留住他,降穀零立即推開車門,漫步至車前:


    “這不是黑川先生嗎,發生什麽事了?”


    就像聽到了索命的喪鍾,黑川景光瞬間臉色煞白,就連嘴唇都失去了最後一點血色,看上去甚至與失血過多的屍體有些相似。


    降穀零看他這副模樣莫名覺得很刺眼。


    黑川景光啞聲警告道:“...這裏沒有你什麽事,嫌自己命長嗎?”


    “我隻是路過發現你挺著急,想問問要不要順路捎一程罷了。”


    降穀零拍拍下屬緊繃的肩膀,將他撥開,自己趴在車窗前:“這位警官,我這位朋友還有急事,能拜托你幫忙把車拖到警局暫置嗎?”


    開玩笑,把boss的愛車送去警局,這和設置導彈坐標點有什麽區別。


    “波本。”


    掐緊滿是冷汗的手心,黑川景光將右手探入風衣的夾層中,眼中滿是冷冽的殺意:“別讓我警告你第二次。”


    方形的硬質輪廓突顯在布料上,他會掏出什麽不言而喻。


    “好吧,那就算了。”


    可惡,降穀零忌憚地收迴了腳步,小幅揮手示意風見遠離。能逼得蘇格裏德拔槍,看來這一定關乎組織的重要行動。


    終於令兒時好友放下了探究心,黑川景光暗中舒了口氣,繃著張冷冰冰的臉啟動引擎。


    轟——滴滴。在瑪莎拉蒂性感如浪的引擎聲中,一陣尖銳的提示音突然響起。


    滴滴、滴滴、滴滴...


    降穀零最初還以為是哪裏潛伏的炸彈開啟了倒計時,仔細辨認後才發覺,這股聲音的源頭竟然來自車內。


    七聲撥號響起,不等黑川景光按下接聽鍵,這波通話就自動接聽外放了。


    “蘇格裏德,你有什麽要向我解釋的嗎?”


    平淡中暗藏慍怒的質問在蘇格裏德的左心口夾層處響起,這個聲音聽起來十分年輕,但氣質老成,分明是上位者的語氣。


    斜眼瞥向波本,黑川景光恭敬地將電話捧在麵前,垂首卑微地說出了一個令降穀零震驚萬分的稱謂:


    “boss。”


    電話對麵的聲音,竟然是那位先生!


    謹慎得不敢有半分活動,降穀零跟著垂首,用自己的身軀抵擋住音波的傳遞。


    在這無數臥底渴盼、千載難逢的危急關頭,降穀零卻非常想要離開


    ——這並不意味著他懦弱恐懼,而是按照組織內部的地位而言,他連朗姆的真實聲音都接觸不到!


    他這樣的小人物貿然得知與boss相關的信息,以組織不留蛛絲馬跡的爆破式清理法,就是琴酒突然架著魚鷹來這片街區掃射,他都不覺得奇怪。


    但更令人心驚的是,降穀零總覺得,這個聲音他曾經在哪裏聽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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