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名小兵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件,“溫大人來信。”


    齊睿源接過信封,用火折子照亮信紙,上麵的字跡慢慢浮現:“太子親自帶兵二十五萬,已出城,京都僅剩皇後與太子妃坐鎮。”


    齊睿源看完內容便點燃了信紙,信紙被火舌吞噬化為灰燼。


    “王爺,”李成也在這個時候迴來了,“水源已斷。”


    齊睿源卻搖了搖頭,“來不及了,我們要盡快攻下亳州,太子已經帶著人馬殺來了。”


    李成也沒想到齊越揚竟然能在這麽短時間內集齊那麽多人馬,“竟然如此之快。”


    “去,叫上人手,趁著對麵放鬆警惕,趕緊攻下亳州!”齊睿源眉頭一皺,站起身來吩咐道。


    “是!”


    夜深人靜,城門上守著的士兵昏昏欲睡。


    “快,起火了!”


    城門下有人高喊一聲。


    瞬間火光漫天,如火龍一般,將漆黑的夜照出一片火紅。


    “殺——”


    齊睿源一聲令下,無數士兵朝著亳州城門攻去。


    刀光劍影,哀嚎不止,到處都是屍體。


    “娘娘,”季俞生收起脈枕,將皇帝的手放迴棉被中,“朱砂和水銀的毒已經深入肺腑,草民雖已用藥壓製,但情況並不樂觀啊。”


    皇後坐在一旁,臉上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她眼下的烏青,整個人憔悴許多,“季老先生,煩您再費心些,盡量保住皇上。”


    季淑離站在皇後的身後,雙手輕輕放在皇後肩上,“母後,季叔公會盡力的。”


    “皇後娘娘、太子妃娘娘,”王安急匆匆跑了進來,跪地行禮,“亳州失守,康王爺薨了。”


    皇後大驚,“揚兒的隊伍到底如何了?”


    “迴皇後娘娘,殿下的隊伍如今正到洛城了。”王安垂著頭迴答。


    “康王妃和康王的子嗣呢?”季淑離此刻也有些慌張,問道。


    “永州出事之後康王爺就將王妃和世子送去青州了。”王安繼續迴答。


    季淑離麵色依舊不太好,隻得唿出一口濁氣,“亳州的百姓想必也難逃厄運了。”


    “泰王殿下竟下令讓永州百姓走在隊伍前方,康王爺不願誤傷百姓,這才……”王安越說越小氣,心裏對齊睿源的這種舉動也非常厭惡。


    “豈有此理!”皇後一拍大腿,氣得頭昏目眩,“他如今才封王就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若是真要他當了這天下之主,咱們曆朝還有得存在嗎?”


    季淑離連忙給皇後順氣,“母後息怒。”


    皇後頭疼得更加厲害,整個人向後一仰,昏倒在椅子上。


    季俞生見此急忙上前給皇後把脈,“無礙,皇後娘娘這是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季淑離鬆了一口氣,“快,將皇後娘娘帶去偏殿休息。”


    養心殿伺候的奴才很快就將皇後送到偏殿,白露得了季俞生開的藥方下去熬藥。


    季淑離迴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皇帝,轉身出了養心殿。


    亳州失守之後,齊睿源在亳州逗留了兩日,養精蓄銳,接著便向錦州前進。


    齊越揚帶領的隊伍也正在日夜兼程的趕路,現如今他們才走到冀州地界,而齊睿源的隊伍卻已經抵達錦州了。


    錦州隻有一位蔣刺史坐鎮,而錦州距離冀州有六十多裏路程,臨近的蘄州又是山城,地勢複雜,援兵也很難到錦州相助。


    誰也沒有想到,蔣刺史竟然投降了,但條件是要求齊睿源不準欺壓錦州城的百姓。


    有人罵蔣刺史不仁不義,皇帝重用他為一州刺史,蔣刺史卻向敵人投降,簡直狼心狗肺。


    也有人誇蔣刺史愛惜百姓,投降僅僅是為了保住錦州城的百姓和將士。


    這些齊睿源都不在乎,隻有一個人對他投降,那麽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無數個。


    凡事隻要開了頭,就沒有迴頭路了。


    齊睿源的二十萬大軍就這麽在錦州安營紮寨住下了。


    錦州投降的消息也很快傳進了宮裏。


    彼時季淑離正在寫字,近來天下並不太平,讓她的心也無法靜下來。


    桃夭進來匯報了此事,言盡又吐槽了一句:“這蔣刺史也太過分了,竟然投靠了泰王!”


    季淑離放下手中的毛筆,靠坐在太師椅上。


    “世間萬物,各有其立場,之所以對峙, 是因立場之異;之所以分歧,是因視角之殊。”季淑離揉了揉眉心,平靜開口。


    永州和亳州皆是奮起反抗,可換來順王失蹤、康王身死、百姓被屠,兩座城池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蔣刺史也是害怕,要是錦州也淪落永州和亳州的下場,那他即便是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也要保全住現下生活在錦州的百姓。


    桃夭最不喜歡聽這些文縐縐的言論,撇了撇嘴,“主子嘰裏咕嚕說些什麽呢。”


    菊青放下一盞茶碗,走到季淑離身後替季淑離按壓穴位,“在你眼裏是錯的,也許在別人眼裏是對的,世界本就多彩,何必執著。”


    桃夭點點頭,站在一旁噤聲了。


    季淑離深吸一口氣,“杜良娣近來情況怎麽樣?”


    崔令儀、杜嬋娟和林繡知道季淑離最近忙得很,好幾天沒有到葳蕤殿來坐坐了,加上冬日寒冷,京都又不太平,東宮竟然誰都沒有出門,全安靜了下來。


    倒是叫季淑離省心不少。


    “一切都好,杜小主能吃能睡的,脈象也十分平穩。”菊青一邊按壓穴位,一邊迴答。


    季淑離點頭,“好好照顧著杜良娣這胎,不要出了差錯才好。”


    “奴婢都叫人盯仔細了,整個翠芳苑上上下下都打點過,一有異常便會到葳蕤殿稟報的。”菊青迴答。


    屋外又開始落雪,星星點點的雪花在空中飛旋,像一群白色的蝴蝶,最後落在地上,慢慢積了厚厚一層白雪。


    “又開始下雪了,將士們的棉衣,全都送出去了嗎?”季淑離看向窗外一片白茫茫,問道。


    “都送出去了,咱們的鏢隊馬上就要到冀州了。”桃夭也湊到窗邊看著外麵的雪花迴答。


    季淑離點頭,示意桃夭將窗戶關上,起身走出書房。


    冀州。


    “殿下,太子妃送來的棉衣已經到了,咱們可以分發下去給將士們禦寒。”嚴將軍走進室內,拱手行禮。


    “天氣越發寒冷,外間已經飄起了雪花,這棉衣來的正是時候。”平陽侯坐在下首,擦拭著手中的寶刀。


    “即刻分發下去,莫要凍著將士們。”齊越揚正埋頭寫字,此刻正好落筆,抬頭看向嚴將軍迴道。


    “是!”嚴將軍點頭,很快便退了出去。


    齊越揚吹了吹紙上的墨跡,見已經幹透了,這才將信紙折起來放進信封中,又在信封上寫下“吾妻親啟”,才將信遞給羅公公。


    羅公公接過信,退出去命驛使送信。


    齊睿源最先沉不住氣,帶著人馬便殺到了冀州城下。


    但平陽侯和嚴將軍作戰多年,防守經驗最為豐富,齊睿源進攻了三次都沒有進展。


    眼看著便到了年關之際。


    皇後自從上次急火攻心暈倒後,便也開始一蹶不振,終日裏病懨懨的。


    季淑離現如今才真是忙得腳不沾地,又要處理後宮大小事宜,又要應對文武百官的奏折已經試探,整個人像一個陀螺一樣,旋轉不停。


    “娘娘,德妃娘娘來問您年三十夜需要設宴嗎?”王安躬身進來說道。


    季淑離蹙起眉頭,“父皇尚在病中,母後身子不適,連太子殿下身在前線生死攸關,德母妃竟然還在想著設宴的事情?”


    王安腰又彎了幾分,垂著頭不敢搭話。


    “去迴絕了德母妃,不準設宴,各宮都在宮裏安分些,否則休怪本宮不顧及情分。”季淑離揮了揮手,翻開奏折,繼續讀了下去。


    “是。”王安應下,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主子別生氣,”菊青放下一盞清火的金銀花茶,“眼看著便是新的一年了,大家一時高興也是常有的事,您可別為此氣壞了身子。”


    季淑離搖了搖頭,“她們打得什麽心思,本宮還能不知曉嗎?母後身體不適,這宮中大權,不少人眼饞著呢,巴不得本宮放權給她們。”


    “主子還是需要多多提防德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已經偷偷扣下德妃娘娘不少信箋,大部分都是寄給泰王殿下的,還有一部分是寄給忠勇侯府的。”菊青擔憂開口。


    “忠勇侯府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季淑離從奏折中抬起頭來。


    忠勇侯府三小姐朱蓉可是嫁給了齊睿源當側妃的,朱蓉月子一出便帶著孩子前往了定州,想必是齊睿源害怕齊越揚拿朱蓉母子當人質威脅他。


    “忠勇侯府閉門謝客了,安靜得很。”菊青如實迴答。


    忠勇侯手裏有兩萬兵馬,齊越揚最缺人的時候都沒有找忠勇侯,也是擔心忠勇侯會因為齊睿源是自己女婿的原因而投靠齊睿源。


    季淑離眼珠一轉,“試探不如主動出擊,走,隨本宮去一趟忠勇侯府。”


    菊青抬眸和季淑離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裏讀出彼此的默契。


    “扣扣——”


    忠勇侯府後門被敲響。


    門房打開木門,整個人堵在門口,兇神惡煞開口:“我們府上不見客。”


    菊青拿出玉佩遞到門房眼前,門房瞬間噤聲。


    “請進。”門房左右觀望,見四處無人,才開了門讓季淑離和菊青走了進去。


    “侯爺,夫人,”一名小廝走進內室,“東暖閣一名貴客要見您。”


    忠勇侯放下手中的書本,一臉疑惑,“不是吩咐了不見客嗎?”


    忠勇侯夫人放下手中的繡品,思索一番,反應過來急忙拉著忠勇侯起身,“現在京都的貴人,還有誰會到咱們府上來?”


    忠勇侯看了忠勇侯夫人一眼,隨即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的書本,理了理衣衫就和忠勇侯夫人一塊出了房間。


    東暖閣。


    季淑離今日的衣著打扮和菊青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得寵妃子身邊的大丫鬟。


    “臣(臣婦)見過太子妃娘娘。”忠勇侯夫妻二人急忙進了東暖閣,朝季淑離行禮。


    季淑離朝二人微笑,“侯爺、侯夫人,快起來吧。”


    忠勇侯夫妻起身,見季淑離站著,也不敢坐下。


    “今日冒昧到府上叨擾,實在是本宮的罪過。”季淑離客套一番,言語雖然存在歉意,但表情舉止的沒有絲毫歉意的。


    “哪裏哪裏,太子妃光臨寒舍,實在是臣三生有幸。”忠勇侯連忙客套迴去,將季淑離往高處捧。


    “不必多言,本宮今日前來,是來為侯爺送信的。”季淑離挑眉,說出今日來的目的。


    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疑惑。


    菊青從懷裏取出幾封信箋放在桌上,忠勇侯連忙拿起信封,正準備拆開一看,卻聽得季淑離冷冷的一句話。


    “這可是江德妃娘娘寄給侯爺和侯夫人的信箋呐,本宮竟不知,您二位與德母妃有如此大的交情,在這多事之秋,也要互通書信呢。”


    季淑離冷笑,說出的話語也是極為冰冷。


    本就是九寒天,東暖閣裏炭火燒的劈裏啪啦作響,整間屋子都暖洋洋。


    而此刻忠勇侯夫妻卻如墜冰窟,冷汗冒了滿頭,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刺骨的寒冷席卷了全身。


    忠勇侯顫顫巍巍放下信箋,“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忠勇侯夫人見此急忙跟著跪了下去。


    二人連著磕了好幾個頭,“太子妃娘娘明鑒啊,臣根本不知德妃娘娘給臣送信啊,臣與內子近來深居簡出、謝絕見客,臣真的沒有和德妃娘娘往來啊!”忠勇侯心中惶恐,顫抖著聲音解釋,急得都要哭了。


    “是啊娘娘,我家侯爺對皇上、對太子殿下絕無二心,此事僅僅隻是德妃娘娘的一廂情願,我家侯爺從未見過這些信箋!”忠勇侯夫人也跟著解釋,兩行眼淚嘩嘩得流。


    季淑離當然清楚忠勇侯夫妻不知道這信箋,因為她全都一封不動得攔了下來,可憐江德妃還什麽都不清楚,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向齊睿源透露了京都近況。


    “侯爺,侯夫人,地上涼,都快別跪著了,菊青快將侯爺侯夫人扶起來。”季淑離挑眉,朝菊青說道。


    菊青應聲,上前攙扶起忠勇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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