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淑離依照舊例等著白良媛前來敬茶。


    誰知齊越揚用過了早膳來到葳蕤殿時,白玲瓏竟然還沒來葳蕤殿。


    “怎麽迴事?”齊越揚一踏進葳蕤殿,見到崔令儀、杜嬋娟、林繡和江玲玲都坐在下首,卻不見白玲瓏的身影,皺眉問道。


    “許是白良媛昨兒個累著起晚了,妾身已經差人去請了。”季淑離帶著眾人朝齊越揚行了個禮,開口解釋道。


    齊越揚皺了皺眉,明明今日晨起時,白玲瓏還伺候他更衣來著,怎的就來不了葳蕤殿了。


    菊青端來一盞龍井茶,綠茶的清香飄散在整個屋內。


    齊越揚在季淑離身旁坐下,接過菊青托盤裏的龍井,品了一口,“真是好茶,都坐下嚐嚐太子妃這兒的龍井。”


    季淑離昨兒個才新得的龍井綠茶,是自家茶園園丁們晨起從田裏摘下就緊趕慢趕送到東宮裏來的。


    “許是妾與茶無緣,喝不出好壞來。”杜嬋娟喝了口茶,寡淡得她快速放了迴去。


    “蓮香,給杜良娣換盞桂花茶吧。”季淑離忘記杜良娣不愛喝茶了,趕緊吩咐蓮香去辦。


    “多謝姐姐體恤。”杜嬋娟甜甜一笑,圓圓的臉蛋盡是乖巧。


    “還是太子妃這處的龍井最為醇香。”崔令儀放下茶盞,用手帕輕輕擦拭唇角。


    “早知道你喜歡,本宮已經吩咐桃夭分好了茶葉,各位姐妹都有份。”季淑離見崔令儀喜歡,大方贈與眾人。


    “姐姐,我與蘇承徽姐姐都不愛喝茶,我倒是喜歡您這的桂花茶和洛神花茶,不如姐姐送我與蘇姐姐些桂花和洛神花吧。”杜嬋娟近來同吳秋月、蘇憐茵走得近,關係親近些,開口要東西也順帶給蘇憐茵帶一份。


    季淑離點點頭,“你就放心吧,本宮自然記得你的。”


    林繡自知位份低,隻是安安靜靜坐著喝茶,不搭話。


    江玲玲坐在最末尾更是不敢言語。


    “奴才參見殿下、各位娘娘。”葳蕤殿管事太監王安弓著身進來行禮,“白良媛來了。”


    “叫她進來。”齊越揚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脾氣來。


    “嗻。”王安弓著身出去了。


    沒一會,白玲瓏一身淺綠色玉蘭花樣宮裝,發髻間點綴珠花,一支玉蘭簪子插在一側。


    毫無疑問,白玲瓏美得清心淡雅,素雅的衣著與妝容往往襯托她更加如出水芙蓉,清新淡雅。


    季淑離暗自在心裏感歎,真是一支盛開的白玉蘭啊。


    林繡和江玲玲急忙起身,朝白白玲瓏行禮。


    “妾給太子表哥,太子妃,側妃,良娣請安。”白玲瓏盈盈一動,朝眾人行禮。


    “起來吧。”齊越揚此刻正盯著白玲瓏,話裏不顯露情緒,卻叫白玲瓏心裏有些發毛。


    “多謝太子表哥。”白玲瓏緩緩起身,腦海裏卻思緒翻湧。


    莫不是自己敬茶來遲惹怒了太子殿下?


    白玲瓏小臉一白,顯然沒想到齊越揚這般重視季淑離太子妃的身份。


    “開始敬茶吧。”齊越揚吩咐道。


    很快,下人們在季淑離跟前放了個蒲團。


    菊青端著一盞滾燙的茶水站在一旁,“良媛小主,您請。”


    白玲瓏上前幾步躬身跪在蒲團上,朝季淑離磕了個頭,“妾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萬福金安。”


    菊青順勢下頓將托盤端到白玲瓏跟前,白玲瓏端起茶杯,被杯身燙的一抖。


    可她十分清楚,這是季淑離給她的下馬威,這茶水滾燙,隻能生生忍著。


    “太子妃請喝茶。”白玲瓏顫顫巍巍將茶杯舉過頭頂,遞到季淑離跟前。


    齊越揚適才開口和季淑離搭話,“孤聽聞甜津鋪子出了個新糕點很是新鮮,等孤下值便給阿離帶一份迴來。”


    季淑離笑著看向齊越揚,點頭答應,“既如此,勞煩殿下多帶一份棗泥山藥糕和蜂蜜芙蓉酥,妾記得崔側妃姐姐和杜良娣妹妹愛吃。”


    “也好,”齊越揚點點頭,轉頭朝一旁羅公公吩咐,“孤下值時羅全記得提醒孤一聲。”


    “嗻。”羅公公應道。


    白玲瓏跪在下首,手上捧著熱茶,格外煎熬,手指早已受不住燙,紅了一大片,胳膊也因為長時間端著茶杯酸澀不已。


    “瞧瞧本宮,光顧著和殿下說話,竟忘了妹妹你還跪著呢,”季淑離這才迴頭來看向白玲瓏,立馬浮現幾分歉意。


    季淑離接過茶杯,放在唇邊吹了吹,卻沒有實質喝進口中,做做樣子便放了下來,“妹妹快些起來吧。”


    白玲瓏暗自揉揉手指,強顏歡笑從蒲團上起身。


    “這些是給妹妹的見麵禮,望妹妹以後恪守本分,早日為殿下開枝散葉。”季淑離使了個眼色,蓮香便端著個托盤過來,托盤上麵是一個首飾盒,裏頭放了些簪子耳環手鐲,個個精致小巧、花樣時新。


    綠梅接過托盤,白玲瓏開口謝恩,“多謝太子妃賞賜。”


    齊越揚這時突然開口,“良媛今日來得這般晚,可是身子不爽?”


    白玲瓏剛緩和的心情又掀起一層浪來。


    “是……”白良媛低下頭去,行了個半禮,“妾今兒個起來便有些不適,故而來晚了,在此向太子妃請罪。”


    “既然身子不適,避暑山莊便不用去了,良媛留在宮中多多靜養才好。”齊越揚正色開口。


    白玲瓏一驚,顯然沒想到齊越揚竟然會對她處罰。


    不是說太子不喜太子妃嗎,這是怎麽一迴事?


    難道因為她挑戰了太子妃的威嚴嗎?


    可季淑離不也趁著敬茶讓她吃了教訓嗎?


    齊越揚彈了彈衣擺,起身帶著羅公公走了,絲毫沒在意身後呆愣的白玲瓏。


    林繡坐在下首默不作聲,她是妾室中最早承寵的,自然見過了每位妾室的敬茶。


    但凡這些妾室隻要安分守己,乖乖聽話,都不會被太子妃刁難。


    可這白玲瓏絲毫看不清形勢,當著太子妃的麵搶太子不說,敬茶還叫太子妃等她,也難怪太子妃會給白玲瓏那杯滾燙的茶水。


    林繡垂眸不去看白良媛,心道以後定要和白玲瓏走得遠些,免得惹上腥臊。


    白玲瓏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中充滿了困惑和迷茫,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似乎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一個個的都呆了嗎,還不快送白良媛迴月牙閣去。”季淑離揉了揉眉心,吩咐開口。


    “是。”屋子裏的宮人急忙上前朝白玲瓏做了個“請”的動作。


    白玲瓏的麵色瞬間變得僵硬,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尷尬和不甘,但還是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朝著季淑離微微躬身行禮,輕聲說道:“妾告退。”


    綠梅攙扶著白玲瓏趕緊離開了葳蕤殿。


    白良媛前腳剛踏進月牙閣,後腳月牙閣門口就來了宮人。


    “奴婢竹影見過良媛小主。”一位年近四十的嬤嬤走了進來,朝白良媛行禮。


    “竹影嬤嬤不必多禮。”白玲瓏剛坐下喝了口茶,還沒緩過勁來,就見到了竹影。


    竹影本是太後身邊伺候的嬤嬤,資曆頗深。


    季淑離大婚後第一次去向太後請安,太後便將竹影送給了季淑離,現如今竹影是葳蕤殿的嬤嬤,掌管東宮內宮女規矩禮儀。


    “太子妃娘娘有令,良媛身子不爽應需靜養,所以月牙閣上下七日內不得外出,以免擾了良媛養病。”竹影端的恭恭敬敬,看不出一點情緒來。


    白玲瓏深吸一口氣,卻也隻能忍著,眼睜睜看著竹影帶來的宮人將月牙閣大門封上。


    “小主,您手上的傷,”綠梅心疼地看向白玲瓏,“奴婢先給您上藥吧。”


    白玲瓏點了點頭,“是我忘了,我現如今隻是一個妾室,自然是沒有嘉寧郡主這個太子妃有權利的。”


    紅菱端來盆清水,為白玲瓏洗淨雙手,綠梅擰開燙傷藥膏,輕輕塗抹在白玲瓏手上。


    “小主,咱們來日方長,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見得能笑到最後啊。”紅菱開解道。


    白玲瓏指尖冰涼,忿忿不甘,“等著吧,本宮早晚有一天會爬到她頭上去的。”


    “小主慎言,小心隔牆有耳。”綠梅低聲勸誡。


    白玲瓏沉默著任由綠梅和紅菱為自己上藥,心中頭一次對季淑離有所忌憚。


    從前她認為齊越揚最愛的是崔令儀,以為她隻需要比過崔令儀就可以了。


    現如今才看清,季淑離才是她最大的敵人。


    “沒有誰能從我手裏搶過表哥,表哥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已是入夏,天氣越發炎熱起來。


    前往避暑山莊的事很快敲定了下來,七日後啟程,到達避暑山莊已是大暑,等處暑過了之後再返程迴京。


    齊越揚近來寵幸了吳秋月和蘇憐茵,除了葳蕤殿外,常去的就是林繡的芙蓉堂。


    林繡因著教坊司的出身,背後沒有家世靠山,得寵卻不至於讓東宮內的女人們忌憚。


    無權無勢無背景,隻能憑借太子恩寵作為仰仗。


    何況林繡老實本分,又常往葳蕤殿請安,自然沒人編排她。


    齊越揚還破例向季淑離提出,在前往避暑山莊的隨行名單上加上林繡的名字。


    很快便到了前往避暑山莊的日子。


    季淑離有序地安排隨行馬車和行李,齊越揚與季淑離一輛馬車,杜嬋娟、吳秋月同坐一輛馬車,蘇憐茵、林繡同坐一輛馬車,其餘行李物件各拉了四五車。


    皇家儀仗浩浩蕩蕩地前往避暑山莊,足足走了兩日才到。


    東宮一行人分到了雨花宮,齊越揚和季淑離住主殿,東側殿東廂房住杜嬋娟、西廂房住吳秋月,西側殿東廂房住睡了、西廂房住林繡。


    宮人們井然有序地重新布置了雨花宮,裏裏外外又清掃了一遍,雨花宮很快便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避暑山莊處於京郊,花了大量真金白銀建成,山莊內天然湖泊共有兩處,一條蜿蜒的河流貫穿山莊,綠植成蔭,蟬鳴不止。


    假山樓閣眾多,造型獨特,趣意橫生。


    眾人到了避暑山莊,皆是累得不行。


    季淑離隻吩咐了大家休整一日,也免了這段時日的請安。


    橫豎如今都住在一個宮裏,左左右右出入的誰都能瞧見,好不容易出來遊玩一趟,日日請安反倒太拘束著了。


    住到避暑山莊第二日,季淑離帶著同行的妾室去向皇後請安。


    皇後坐在寶座上,眼神打量著下首的一眾女子。


    “兒臣(嬪妾)給母後(皇後)請安。”季淑離領著幾人向皇後行禮請安。


    “都起來吧。”皇後麵帶微笑,朝幾人揮手,“賜座。”


    左尊右卑,季淑離坐在左側下方第一個位置。


    杜嬋娟坐到季淑離身旁,對麵依次坐著吳秋月、蘇憐茵和林繡。


    宮女們為各位主子端上茶盞和點心,放置在小桌上。


    “本宮記得你們是頭一次到避暑山莊來小住,可還住的習慣?”皇後飲了一口茶,方才和眾人搭話。


    “迴母後,一切如常,避暑山莊裏涼快極了,兒臣看殿下睡得竟比在東宮時還安穩些。”季淑離笑著迴話。


    皇後點頭,環視一圈,疑惑問道:“怎得不見玲瓏?”


    季淑離還未開口,身旁便傳來一陣聲音。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杜嬋娟吃了口點心,聽了皇後問話,忙咽下去點心,“白良媛姐姐敬茶的時候因為身子不適來晚了,殿下就讓良媛姐姐留在東宮裏好好休息,不用跟著嬪妾們舟車勞頓到避暑山莊來。”


    皇後笑容一頓,又很快恢複如常,“既是如此,隻叫她好好修養便是。”


    “兒臣相信太醫院的太醫們醫術高明,定然會讓白良媛康複的。”季淑離朝皇後一笑,無害極了。


    “阿離有心了,本宮近來得了個降溫安神、清腦明目的藥枕,是由菊花、蕎麥、蠶沙和決明子製成的,正想著要送給你呢。可巧你們來了,一會走的時候叫白露裝上給你帶走。”皇後腰身靠在軟枕上,溫和開口。


    皇後知曉白玲瓏的脾性,是個為齊越揚愛到癡狂的人。


    別看平日裏季淑離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可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氣。


    想必是白玲瓏犯糊塗得罪了季淑離,才會沒法來避暑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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