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池疑惑地搖搖頭,然後將自己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這才發現——


    她的淺紅色禮裙上麵有一坨十分顯眼,並且已經凝固成褐紅色的血跡!


    難怪護士會突然大驚小怪......


    “你確定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嗎?”護士再度小心地詢問。


    “這不是我的血。”


    沈秋池說完這句話,瞳孔立馬驟縮如針尖,心髒也在此刻狂跳起來。


    她今晚隻近距離接觸過兩個人。


    沈秋池跟周奕野雙雙倒在牆拐的時候,是背對著他的,而厲硯修則是將她打橫抱起,一直抱進樓下的後車座內,才抽身離開。


    她依稀記著,他身上搭了件不適合他尺寸的薄外套,解開的拉鏈裏麵,是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也就是說,她身上的血跡......


    是厲硯修的!


    沈秋池下意識地攥緊那抹幹涸的血跡,原本平整的禮裙布料頓時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她的唿吸也在此刻變得急促紊亂,腦海中的思緒也如同亂麻般纏繞。


    就在這個時候,換藥室的門被人敲響。


    護士將門打開,夏傑拿著一雙符合她腳掌尺寸的運動鞋進來。


    “少......”


    他剛張口,肩膀上的襯衣布料就被沈秋池給攥起。


    “厲硯修在哪?”


    夏傑看她的雙眸瞬間瞪大,嘴唇也在微微顫抖,怔愣了好幾秒才啟齒。


    “厲總說他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出什麽事了嗎?”


    沈秋池的黛眉擠出一個深深地川字,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將攥於手心的禮裙布料攤開,“他的傷口撕裂了,現在必須找到他。”


    “否則他很有可能失血過多,出現意外狀況!”


    夏傑這才明白是怎麽迴事。


    他趕忙把運動鞋放在她的腳邊,拿出手機立馬給手下的人打電話。


    短短幾十秒中,厲硯修的位置便確定了。


    “少夫人,厲總在西郊住宅小區斜對麵的楓林晚酒吧。”


    沈秋池的瞳眸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低聲罵了句“簡直不要命了”,然後迅速穿上運動鞋,風一般快速從換藥室裏麵跑了出去。


    夏傑緊跟其後,兩人一起坐車,到達了楓林晚。


    她小跑在酒吧長廊內,眼神快速在一個個包廂門號上掃視。


    直到看見了009號,沈秋池毫不猶豫地破門而進。


    濃鬱的酒水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還有股香甜的煙草味,正輕輕嫋嫋地從厲硯修的指尖上緩緩彌漫著,包廂內燈光黑暗,唯有幾束刺眼的霓虹燈閃過。


    他聞聲掀抬起眼皮,精致絕倫的麵部輪廓上看不到一絲人氣,好似失了靈魂,像個毫無生機的死物一樣,靜坐在沙發上。


    他將目光投射到沈秋池的身上,又冷漠又空洞,仿佛與她從未相識過。


    “你來幹什麽?”


    厲硯修的聲音仿佛是從冰窖中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森寒。


    沈秋池三步並作兩步地快速走到他麵前,抬手一把奪過他的酒杯。


    “你身上還有傷,跑這來喝什麽酒?”


    “瘋了嗎?!”


    厲硯修麵色冷峻,毫無表情地微抬下頜,仰視著滿臉怒火的沈秋池。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驀地自嘲而笑。


    “別假惺惺地裝作關心我了,你巴不得我早點死吧?”


    “這樣你就能當個花容月貌的寡婦,然後風風光光地嫁給周奕野。”


    沈秋池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頓時睜得圓溜溜的,白皙的臉龐也在瞬間失去一些血色,泛出一種近乎牆白的慘淡,連一路疾跑而來的心跳聲,都沉寂下來。


    慢慢地,她的眼珠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扯,恢複到正常平穩的大小,她的嘴角往下撇著,像是在努力克製著某種不安定的情緒。


    厲硯修果然知道周奕野散播出去的訂婚消息了。


    也是,如果他不知道,今晚就不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周奕野所住的樓層了。


    “你醉了,我送你迴去。”沈秋池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俯身走上前,想要攙扶厲硯修,但是卻被他力道過重的甩開。


    她一個沒站穩,朝後踉蹌兩步,跌倒在地上。


    腳邊的空酒瓶被碰倒,發出一陣刺耳尖銳的咣當聲響。


    厲硯修朦朧的神智被喚醒,漆黑色的雙眸中立馬浮現心疼,方才佯裝出的高傲也化為虛無,他趕忙上前半跪在地上,眸光楚楚可憐地央求著沈秋池的原諒。


    “對不起阿池,我、我喝多了......”


    他在心裏把自己罵了成百次。


    明知她腳上有傷,還要把她推搡在地上,簡直混蛋完了!


    “你有沒有傷到?我看看。”


    厲硯修疼惜地去牽沈秋池的手,卻被她無情地躲開觸碰。


    她撐著地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睨他。


    “夏傑就在外麵,趕緊迴醫院重新包紮傷口吧,失血過多會出人命的。”


    沈秋池說完這句話,便旋身想走。


    可剛邁了一步,她的胳膊就被厲硯修勾拽,一個巧勁,便被他緊緊抱住。


    他貪婪地將半張臉埋在她的肩窩,急促地唿吸吹起她的發梢,輕輕掃過他鼻息時,還能聞到那抹淡淡地洗發水香氣,這讓他無比的懷念,又無比的安心。


    “對不起阿池,都是我的錯,我求你了,別走。”


    厲硯修的喉嗓裏滿是委曲求全地哽咽,他將沈秋池轉過來,雙手裹在她的肩頭,生怕她再跑,“你打我吧,你想怎麽發泄都可以!”


    “隻要能讓你消氣,我任憑你發泄。”


    “我為什麽要打你?”沈秋池冷笑,“說的好像我打了你,我的手不會疼一樣,我現在來找你,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你要是瀕臨垂危了,厲夫人絕對不會放過我,我可不想日後天天被她騷擾,夜夜被她咒罵。”她潛意識裏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但不知為何,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帶著尖刺。


    厲硯修深邃的雙眼,像是失去了光芒的星辰,黯淡無光,但透露出的疲憊、後悔和祈求,卻是發自真心。


    他的腿窩漸漸彎曲,雙膝著地,毫無尊嚴地跪在了沈秋池的麵前。


    “阿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我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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