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衿微微側身,想一睹這大名鼎鼎,受盡寵幸的辰王殿下的風采。


    “辰王殿下到!”一聲拉了長音的稟報聲在暫時安靜的殿內迴響。


    方才出列的幾名官員全都倒退迴了自己本應該在的位置。


    一個身材修長的人影從殿門口走了進來,由於是背光,看不清臉,但是那身影卻是讓慕子衿有些眼熟。


    辰王殿下穿的是一身紫色朝服,金線勾勒出金龍的紋樣,配著七珠金冠,熠熠生輝。


    慕子衿眉頭皺了一下,這身形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是誰。


    正想著呢,辰王殿下已經走到近前了。


    慕子衿瞳孔陡然一縮,驚唿聲險些脫口而出,給他咬住了下唇才忍了迴去。


    夏輕塵處在慕子衿的斜後方,更是如同被雷當頭擊中一樣,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顧禦頃的表情更是臉色驟變,一臉的不可相信。


    不可能!慕子衿腦海裏閃過這三個字。


    不會是他,肯定隻是太像了!


    “臣弟參見皇兄。”君夕寧走到百官最前方,深行一禮。


    這聲音...慕子衿徹底傻了。


    大敵當前,生死相搏都從未有過的一陣無力感忽然生出。


    慕子衿猛地咬了下下唇內壁,破皮的刺痛感一下子就將他的心思拉了迴來。


    “阿寧來了啊,不必多禮了。”辰帝一抬手,語氣已經放平和了不少。


    “謝皇兄。”君夕寧抖了下袖子,站直了。


    “你以往都不上朝的,怎麽今日來了?”辰帝頗為疑惑,問出了這句文武百官都想問的話。


    “臣弟聽聞慕統領昨日依軍規嚴懲士卒之事,實覺有些不妥,因而今日特來說明。”君夕寧語氣平淡地講出了這句話。


    慕子衿身形卻一震,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前排紫色身影。


    殿下啊殿下,你騙我這麽久也就罷了,難不成今日連你都要落井下石?


    辰帝來了興致,“哦?你說說?”


    君夕寧側了身,背對文官,麵向武將,視線落在了排在第三排慕子衿身上,“臣弟覺得...”


    那幾個想扳倒慕子衿的,現在更是一臉期待地看著君夕寧,希望君夕寧替他們說幾句話。畢竟是陛下最寵愛的弟弟,他若說了一句話,抵得過他們數十句。


    “臣弟覺得,慕統領下手輕了!”


    慕子衿豁然抬頭,跟君夕寧的視線碰到了一起,兩人對視。


    慕子衿心頭一動,不知道為什麽,君夕寧的眼神忽然讓他覺得分外安心。


    朝上一片唏噓,沒人料到君夕寧會說這句話。


    君夕寧複又轉身麵向辰帝,“皇兄,京城衛素來橫行霸道,這幾年來,百官子弟更是希望讓自己的子孫們能去軍營中鍍個金,更是送了不少紈絝子弟進去。這幾年,統領、統製俱不敢多管,才導致京城衛實力極弱,擔不起這守衛京城重任。


    “而慕統領一來,則是以雷霆手段,立軍規,整軍容,對我大辰有百利而無一害,雖折了些子弟,但卻也是他們自作自受,目無軍規導致,慕統領並未有錯。


    “因而臣弟覺得,慕統領此為實在是正確至極,不僅不當處置,還應該重重地獎賞!”


    一番話說得是群情激蕩。


    慕子衿在下麵卻是一言不發,臉色泛白。


    夏輕塵更是像失了神一樣,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麽。


    辰帝大笑,“說得好啊!”說完,又揚聲喚道,“子衿!”


    慕子衿連忙迴神,快步出列,“臣在!”


    “這次的事,你也不必太多擔憂,你所做之事皆是為我大辰。來人啊,取尚方寶劍,賜予慕統領,日後但凡有違軍規之人,你俱可持此劍斬之!”


    慕子衿掀袍跪下,“臣領旨,定不辜負吾皇厚望。”


    一下朝,慕子衿急衝衝的就出了宮門,駕著馬快速地趕迴了府中。


    君夕寧則是快步的趕著,但卻是依舊沒能趕上一騎絕塵而去的慕子衿,慌忙從自己的馬車上解下了一匹馬,往慕府趕去。


    但趕到一半,君夕寧卻忽然拉住了韁繩,轉頭迴了一趟辰王府,急急忙忙換了一身衣服後,又趕去了慕府。


    沒人攔他,站崗的天狼騎更是親切的打著招唿。


    但是君夕寧理都不理他們,一路往書房趕去。


    “誒,怎麽迴事,怎麽他跟小將軍兩人迴來的時候,都這麽急衝衝的?”


    “誰知道呢?估計又有什麽事了吧。”


    慕子衿連朝服都沒換,癱坐在椅子上喝著酒。


    敲門聲響起,“小將軍。”


    慕子衿眸色亮了下,但又瞬間暗了下去,“你還來做什麽?”


    房門被推了開來,人走了進來,順手把房門一關,走到了慕子衿書桌前,“暮安休假結束,迴來任職。”


    慕子衿笑了,但是卻帶著一絲苦意跟無奈,望著那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麵孔,“辰王殿下,您在說笑嗎?我慕子衿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京城統領,怎敢讓辰王殿下您,來當我的親兵呢?”


    他早該發現的。


    京城的人,稱唿自己師傅以太字開頭,他還總想著是什麽有著別名的江湖高手呢,但是怎麽偏偏忘了,教皇族子弟的老師們,都被稱之為太傅啊。


    祝暮安,君夕寧。


    這兩個名字擺在一起,慕子衿覺察不出來就奇了怪了。


    難怪查不到祝暮安的背景,也難怪祝暮安的麾下會有精通輕功的士兵。


    堂堂的辰王殿下,怎麽會做不到這些事情呢?


    稱唿變了,跟自己說話的語氣也變了,君夕寧心頭也不好受,他料到過這一幕,但是真的發生,君夕寧也接受不了。


    兩人可是並肩作戰,互相幫扶,在戰場之上能放心地將後背交付給對方的人啊。


    慕子衿站起身,繞到君夕寧身旁,“四年前,是我慕子衿有眼不識泰山,竟然讓你這個堂堂的辰王當了我的親兵,實屬不該啊。”


    君夕寧猛然轉身,“小將軍,當年我確實是...”


    “辰王殿下。”慕子衿直接打斷人的話,“我這裏廟小,裝不下您這尊大佛,還是請迴吧。”


    “小將軍...”君夕寧還欲說什麽。


    慕子衿看向了君夕寧,眼神中的情緒很複雜,“殿下,子衿,擔不起這個稱唿。”


    君夕寧一直在慕子衿身邊四年,怎會覺察不出慕子衿的語氣中,已經滿是無奈。


    “不如這樣吧。”君夕寧抬了頭,眼神堅定,“我還從未跟小將軍認認真真交過手,不如今日戰一場,倘若小將軍贏了,我這就走,絕不拖延。”


    慕子衿沉默著,君夕寧也不催,就站在他麵前等著人的答複。


    慕子衿輕歎一口氣,迴了身,去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長劍,“希望殿下,說到做到。”


    朝服不便打鬥,慕子衿快速換了一身武服,但沒有立即出去。


    祝暮安,哦不,應該叫殿下了,你可真是,給我下難題啊。


    過命的交情擺在那,四年的朝夕相伴,現在卻非要逼得兩個人分開,換誰誰受得了?


    更遑論慕子衿重情重義,可以為兄弟擋刀的性子,又如何能接受這幅場麵?


    閉上了眼定了定心神,慕子衿重新又睜開了眼,眼神中不在有那些不舍跟糾結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果斷跟一抹狠厲之色。


    今日不論如何,君夕寧都不能留下來。


    君夕寧已經在練武場上站定了,天狼騎許多親兵都圍了過來,準備看看自家營長要跟誰對戰。


    但是當他們看到對麵站上來的是慕子衿以後,麵色變得都有些奇怪。


    不是沒見過慕子衿跟君夕寧對戰,而是這場上的氣氛實在是太怪異了。


    沒有任何打趣,兩人麵上的表情更是都極其嚴肅,實在是不像是普通的切磋。


    沒有一點預兆,兩人同時拔了劍向著對方攻去。


    劍光飛閃,寒芒四射。


    洛河鬱最先看出來不對勁。


    這兩人的劍法根本就沒有半分留手,招招狠辣,竟像是再跟敵人對陣似的。


    看下去,洛河鬱更是心驚,他看得出來慕子衿已經在沒有留手了,但是祝暮安卻依舊沒落到半分下風。


    他若沒記錯,祝暮安在全力出手的慕子衿手下,過不了三十招來著的。


    慕子衿的眸色也是越發陰沉,果然,君夕寧提出這種要求,肯定是留有後招的。


    想到此處,慕子衿手下的劍法一變。


    不管怎麽說,今日,就算要傷到祝暮安,也斷不能太過嚴重。


    兩人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


    若換成是以前,傷了也便傷了,但現在,祝暮安已經不是祝暮安了,他已經是大辰的辰王殿下了。


    慕子衿改變了策略。


    不能重傷祝暮安,那就逼得他不得不收手。


    “小將軍!”一聲驚唿,洛河鬱是這些人中實力最強的一個,怎麽看不出來忽然轉換的劍法大有以命換命的招式。


    相交未有幾劍,慕子衿手腕一抖,君夕寧的長劍從劍身旁劃了過去,一劍在慕子衿手臂上拉了一道口子。


    也是同時,慕子衿的長劍在君夕寧的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君夕寧瞳孔一縮。怎麽會沒躲過去?


    交手招式越來越多,兩人身上的口子也是越來越多,慕子衿身上的傷成功把之前左小臂的傷給激發了起來,疼的直皺眉。


    君夕寧算是看明白了,慕子衿根本就是故意這般的。


    一個愣神,慕子衿卻是逮到了機會。


    飛起一腳,直接將君夕寧踢飛了出去。


    君夕寧橫劍一擋,卻也受不住力道,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到了武器架子上,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事已至此,君夕寧豈不知慕子衿心意。


    斂了眼眉,收了長劍,君夕寧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我知道了。”


    慕子衿轉身不看人,“走吧。”


    君夕寧抬了眸,咬了咬牙一拱手,“日後,還望慕統領多多幫助了。”


    場上的人都傻了,什麽情況,自己營長對慕子衿的稱唿什麽時候變成慕統領了?他們這些親兵不是一直都喊慕子衿叫小將軍的嗎?


    君夕寧再不多說,收了劍,披了袍,把身上的傷一遮,出了府門。


    洛河鬱走到了慕子衿麵前,“小將軍,暮安這是?”


    “不用多問了。”慕子衿整個人頹了下去,聲音中透露的出來虛弱,“傳令,日後祝暮安不再是天狼騎的營長了,天狼騎,也不會再有營長了...”


    “什麽?”天狼騎傻了。


    “祝暮安,是辰王殿下。日後你們,切勿失了禮節...”慕子衿囑咐完這一句就迴了房,留下了麵麵相覷的眾人在習武場上不知所措。


    祝暮安啊祝暮安,你還真是...


    慕子衿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不自覺中,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是時候,分道揚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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